月光清冷,西厂内外格外静谧,仿佛整个府衙、每寸角落都沉在一池死水中,无波无澜。

  偏院一间配房里面,两名年轻的西厂缇骑正围着个小太监,坐在桌边喝酒闲侃。

  一场哄笑过后,一名缇骑揉着眼角笑出的泪,惊异问道:

  “邓公公,你说的是真的吗?府里的年子真叫个丑丫鬟给办了?”

  “那当然,我还能编故事蒙你们不成?”

  小太监看着岁数不大,样貌十五、六岁,挑了两道纤柔的弯眉毛,笃定的答。

  随即举杯往嘴里送了口酒,“咕叽”咽进肚,张嘴吐了口酒气,一脸的满足。

  方桌一边的缇骑摇头晃脑,表情很是幸灾乐祸:

  “小年子仗着他跟在督主身边,当初那有多威风,看咱们都是斜着眼睛。如今怎么着,愣被个小姑娘给算计了!”

  “可不是?”

  上首的小太监向口中投了块下酒菜,急急吃完继续爆料:

  “你们不知道,督主看上的那女子可是一肚子坏水,就连府里最厉害的‘双肥罗刹’都不是她的对手。一个险些在浴盆里淹死,一个被炭盆子燎了。”

  “你说严嬷嬷、桂嬷嬷?”

  一缇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接着一拍大腿。

  “你们讲了半天,是不是在说东厂那女扮男装的小娘们?”

  另一缇骑思维后知后觉,听了许久才睁大两只斗鸡眼,神色呆怔的看着桌对面笑开花的两人。

  “自然是她!”

  小太监抿口酒,白净的一张脸微显红泽:

  “要说咱们督主对那姓顾的女子真是够有耐性。前后折腾一年多,才算把人按在了府里头。”

  旁边的缇骑顿时来了兴致,眉眼间尽显邪肆贪婪:

  “那你说说,她跟那边住着,咱们督主究竟得手没?”

  小太监眉色略沉,促狭了双目,一派色眼眯眯:

  “我听府里头的碧痕说,出事那晚是她进督主房里头伺候姑娘家更衣。

  当时人就在床上,中了迷药,身上衣服几乎脱得干净,像是得手了。要不然,咱们督主舍得送她进宫去?

  要说督主是谁啊?那可是抓起什么是什么,极会利用手边家伙的高手……”

  话没说完,三人不约而同仰面大笑,声音猥琐狂肆。

  小太监喝光杯中物,自八仙椅上慵慵起了身:

  “时辰不早了,过会儿换我当值,今儿个就到这吧。”

  两缇骑不舍,抬手挽留:

  “邓公公,再聊片刻吧。”

  “真不了!我要去净净面。等会儿伺候督主安置,不能顶着浑身酒气不是?再会、再会。”

  小太监与二人拱手告辞,打起灯笼推门而出。

  经过一处假山,他忽然感到异样。

  脖子上,因何如此寒凉呢?

  小太监举手去摸,一时间,碰到一片僵硬冰凉的东西。

  下意识顿了脚步,小太监垂目去看,骤然间汗毛乍起,惊魂破散

  一把匕首正压在他的脖颈上。

  黑夜中,锋利的刃面上有夺目的粼芒散射而出,寒光森森,阴戾而邪冷,带着毁灭一切的死亡气息。

  “别叫!”

  背后,陆浅歌的威喝声低沉而压抑,冲溢出不可消

  弭的怒气。

  小太监立刻身形一抖,酒劲皆数散去。

  手上阵阵哆嗦,那盏灯笼便是七摇八晃,里面烛火挥曳不定。

  “到假山后面!快!”

  陆浅歌再次厉声威逼,利刃压迫脖子的劲道,逐又加剧了一重。

  小太监不敢反抗,气息粗喘着,抻直脖子慢慢挪到了假山的后面。

  “大、大爷,放过小的吧。小的、小的怀中揣有银票,都给您……别杀我……”

  感受到刃气的冰冷无处不在,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惶恐的眼睛睁到斗大,目光惊惧的直直盯向茫然漆黑的夜色。

  陆浅歌在他身后冷声笑过,喝了句:

  “谁稀罕你的臭钱?!爷要的是衣服”

  匕首才刚离开脖颈娇嫩的皮肤便是对空一旋,转而以坚硬的雕花手柄向小太监的后脑猛击了一下。

  对方哼了声,眼白翻起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

  明澜趴在床上用过晚膳,盥洗后正要安置,肚里突然“咕噜”阵阵肠鸣。

  眉头微蹙,他侧身揉揉肚子,撩眼皮道:

  “来人,本督要如厕。”

  房门打开,陆浅歌乔装的小太监走进来。

  但见他肤色细腻,在橙朦的火烛里流淌出好看的麦色,光泽几乎晶莹剔透。颔首低眉,看不到斜飞剑眉以下的五官,浑然天成的柔媚之态宛如一汪清水,引人注目遐思。

  “督主有何吩咐?”

  陆浅歌一开口,音如矶珠互迸,悦耳潺潺。

  明澜容色微怔,向这身形纤长落拓的小太监直视过去:

  “抬起头来。”

  唇畔若笑,陆浅歌顺从的照做,徐徐扬面,一对清明粲然的眸子视向床上的明澜。

  清眸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如玉,嘴唇粉红清晰。

  每一样俱是巧夺天工般精致绝伦,搭配在一张鬼斧刀裁的俊脸上,果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年!

  四目相对,明澜心头一颤,遁然眯了桃花眼,眼底那许多丝丝意味不明的光亮,炯然如炬。

  “之前从没见过你啊?叫什么名儿?”

  嘴上这般说着,暗地里却有莫名的感觉。

  这绝俊勾人的容色,似乎在何处见过。

  陆浅歌随口编故事:

  “奴才小陆子,五日前才到西厂。今日值夜的大公公有急事离开片刻,祝福奴才在这边支应一二。”

  “哦。”

  明澜也没多想。他向来事多,近身内侍中唯有安宏与小年子用得最为顺手。

  今儿个值夜的内侍小邓子素日里惯会贪玩耍滑,此时准是猫尿又灌多了,才派徒弟照应一二。

  明澜支身坐起,见陆浅歌忙着上来相搀,满意作笑:

  “不错,有眼色,是个好奴才……”

  说话之时兰指轻挑,泛着丝丝寒气的指尖抚过陆浅歌一侧光洁的脸颊,向下扣起他的下巴,音色轻魅的问:

  “告诉本督,今年多大了?”

  “回督主,奴才虚岁二十。

  陆浅歌牵唇淡笑,一对亮眸清浅如水,眸底滟滟光辉勾魂摄魄,对准明澜摇曳波舞不止。

  明澜内心大喜,觉得这小太监极是上道。

  男子有何不好?若然脑子开窍,男子的风情并不输女子,

  且男子之间的乐趣……那可比男女之间更加狂野有味……

  有感身体一阵燥热,明澜将翩翩然的浮想勉强压制住,紧锁眼前摄魂的美色,轻喘着问:

  “想不想到本督身边伺候?说实话哦。”

  陆浅歌笑意缱绻,双眸中精芒绽开,冷厉的一闪而过:

  “自然是……不想!”

  音落的瞬间,右手拢紧的双指已在明澜左肩胛处狠戳了一下。

  明澜不由自主的倒抽口凉气,周身像是被邪术定了身,竟然无法再动。

  就连想要随意张口说话,也成了一种奢想。

  方才,明澜的孟浪不羁令陆浅歌想到当初他在万花楼里对云汐做过的事。

  一时间心头怒火大盛,陆浅歌心想:

  此等阉人,给他个痛快了断全是便宜他了!莫若好好戏耍一番,让他吃尽苦头再下手。

  趁明澜周身穴道已封,陆浅歌将整间屋子细细找过,真就发现了不少好玩意。

  什么小皮鞭、捆仙绳、揉进花汁香气的三寸蜡烛,和其他造型各异的器具,看得陆浅歌都微微的脸红耳热起来。

  之后,他在书案旁的窗沿边角发现一个甜白瓷的坛子,手掌大小。

  陆浅歌好奇的揭开蜡封,打开瓷盖之时先被里面阵阵刺鼻的味道,呛得五官更色。

  待适应这股邪味后,他垂目向里看去,顿得咧嘴乐了。

  接下来,陆浅歌又在桌案上发现一本奏折。拿起匆匆扫过几眼,他不住嗤笑。

  这奸险小人,居然也会恶人先告状!摆明是自己行为不端,居然有脸反咬东厂

  好,撞上小爷,算你恶有恶报!

  陆浅歌抽出匕首,冷芒一闪,将这道万恶的奏折割为碎屑。

  举步走到房门前面,陆浅歌开门对廊下守卫的缇骑说道:

  “今夜督主留奴才在屋里伺候。两位大哥记得,过会儿要是动静太大,也别随意进屋,败了督主的兴致反是不美。”

  “……”

  两缇骑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又观陆浅歌眉目朗然绝俊,含羞欲滴之风姿比女儿家的更为妩媚,不禁惹人心生奇痒。

  看来,明督主的老毛病又犯了

  “放心,你只管好生伺候督主吧。”

  一缇骑会意,对陆浅歌点头说。

  另一个面上倒有几分忧虑,拉住陆浅歌的内侍服袖摆,悉心叮嘱道:

  “小兄弟,你可悠着点。我告诉你,督主那事上手狠,护着自己点,别把小命搭里头。”

  “多谢大哥提醒。”

  陆浅歌对他二人阴媚一笑,紧紧阖了房门。

  左手皮鞭右手白瓷坛,陆浅歌一步三摇复至床前,眉眼见笑,诡谲阴魅。

  弯腰凑近明澜,见其干张嘴却无法发声,惊恐无度的双眼紧盯那长圆的坛子,逐的戏谑沉声,笑道:

  “哎呀明公公,既然您如此想要奴才近身伺候,那奴才恭敬不如从命,过会儿定然拿出看家本事来,好好伺候您老一番。

  即刻奴才为您解穴,如若您乱嚷的话,这坛子嘛……”

  尾音拖长,陆浅歌将右手上的白瓷坛举到明澜眼前,忽的又扯远,凭空高高举起来,勾唇道:

  “惊到奴才,一不小心手上打滑,这坛子可就要摔碎啦!”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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