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我们直接问问你三弟本人?”

  她这话来得莫名,还透着一种诡异。伴随着她的话音落定,旋风掠过树梢,搅动起阵阵松涛,小路两侧的杂草也随风起伏、簌簌作响。

  “你在胡说什么!”另外一名壮汉仓皇开口,他着急截住杜若楠的话头,都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男人来不及清嗓子,竭力绷住脸,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但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后去瞧横尸路中的“三弟”。

  “我三弟早就升天了!都是因为你们干得好事!把我三弟给活生生轧死了!”壮汉一眼没瞧出“尸体”端倪,心中增加几分底气,“你这厮不要装神弄鬼!乖乖赔钱便是!”

  “倘若不然,”他冷哼几声,“那就等着我们去州府衙门告官吧!”

  “好,你既这么说,直接去告官便是,我们当堂对峙,好好论一论这件事的是非曲直。”杜若楠冷着脸,并不退缩。

  “哈,哈。”那疤脸男也被气笑了,再开口语气里都透出咬牙切齿的狠劲,“想去告官,你可想好了!我们知州刘大人,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青天大老爷,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他平生最恨你们这些无良奸商草菅人命!倘若叫他知道了你们所作所为,可就不是赔个百两银子就能简单了事的!我劝你最好想想清楚!”

  他虽厉声叫嚣,但内里心虚得很,只觉得眼前这人怎跟预料中不一样?不是说是个开染坊的孤女么?这四处行商的,不最怕跟官府扯上关系?

  ——真要沾染上官司,自家店铺名声受损不说,万一下了大狱,那些个贪官酷吏可都是不见财宝不松口的,富商豪绅落在他们手里,甭管什么来头,必得被剥去一层家业!

  这姓杜的,竟敢去见官?

  “我想得很清楚,就怕到时候你们自己,在堂前说不清楚。”杜若楠伸出手,指指不远处的“尸体”,“你们口口声声说他已经横死,但如今人还活着,就不知道你们该如何跟刘大人交待。”

  “什么?!”其中一壮汉险些跳起,脸上的表情眼见要遮掩不住。

  他刚要动作,就被疤脸壮汉拽住衣襟,疤脸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别听这小子的,这小子狡猾得很,这是在诈你呢!”

  “你如果动了,就要被那小子瞧出破绽了!”他压低了嗓子,别过脸,说的还是通州土话,唯恐被旁人听了去。

  杜若楠本就离他们近,她为人机警、耳目聪敏,眼前这两名壮汉的行状,早就有些印证了她先前猜想。待她分辨出两人谈话内容,他们的盘算,她又如何不知?

  “晚了。”杜若楠轻轻一笑,也用通州土话插话,“我早就瞧出破绽了,你们布置得太过粗陋,露出太多马脚却不自知,还以为我会上钩,也未免太过小瞧我。”

  “旁的暂且不论,单单只说一条。死人如何能动作能呼吸,你们口口声声说‘三弟’已死,可我瞧着,人非得没死,还精神得很呢。”杜若楠撩开眼皮,冷冷看那老妇一眼,“木蜂叮咬,是极为痛苦之事,你先前既自称是他的生母,如何能眼睁睁坐观他被蜂蛰,不仅不帮忙驱赶,反而一再掐拧他,不准他乱动。”

  那老妇贸然被点到,整个人蹿高一寸,连连摆手摇头:“我没有我……”

  她开口太过焦急,嗓音没拿捏好,竟泄出粗哑的男声。

  “你怎么是个男的!”青松惊呼出声,眼睛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哪里别扭。”

  那“老妇”见事情败露,不敢继续开口,抬着一双大手就要遮掩自己的脸,却不想他一番动作,弄散了松垮皱巴的包头围巾,露出脖颈上明显的凸起——那器官绝不会长在老妇身上。

  “先前我便听闻,这条小道上时有歹人出现,专挑过路人下手,借口过路人纵马、驱车伤害自家兄弟姐妹性命,不想今日竟被我撞见。”杜若楠冷眼瞧着那两名壮汉,“你们当真是胆大包天,先前还知道挑黄昏时分作案,今日日光晴好,竟也敢跑出来招摇撞骗。”

  “方才你们一口一个去见官,这般急切地去拜见那位嫉恶如仇的刘大人,不若我便载你们一程,我们一道去见那位大人?”

  杜若楠言辞冷肃,语带威胁,丝毫不惧。

  那两名壮汉见事情被拆穿,本就生出退意,不想眼前这白净瘦弱的小娃却步步紧逼,着实让人羞恼。

  疤脸壮汉神色一沉,眼神分外狠厉:“你想抓我们去见官?”

  他黝黑的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另一人原本要走,听见同伴这说辞,也跟着转过身,脸上笑意狠辣:“哼你这个小娘皮,还敢威胁本大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本大爷的厉害!”

  杜若楠眉头轻跳,她倒不是惧怕左右包抄过来的两人,她所在意的乃是这人的形容词:对方这是瞧出了自己的性别?

  先前这人的同伙还提过“你们杜家”?难道今天并非什么意外?

  “你们想干什么!”见对方神色不善地逼将而来,青松忙把杜若楠遮挡在自己身后。他虽生得瘦削,但杜家家仆,向来都是忠心耿耿,不管内里如何胆战心惊,大敌当前,都要把主家给护在身后。

  车夫这时也明白过来,手持马鞭,平举到面前,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两人。

  先前他误认自己害了别人性命,一时心急头昏,失了往日的冷静,但真要动手,他也绝非怂包软蛋。毕竟是被挑出来陪坊主远行的,不仅精通驾车,他更擅长的其实是腿脚功夫。

  “奸计不成便要直接动手了吗?”杜若楠勾起一抹轻笑,“那你们可要掂量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真要打起来可是刀剑无眼。”

  “呵呵小娃娃,老子怕你不成!”疤脸男把青松略过去,视线上下打量车夫,“就这么一个护卫,还敢跟老子叫嚣,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他已拧腰向车夫扑来,男人双掌齐出,掌风刚猛,龙行虎步攻向车夫门面,完全不给对方躲避的空闲。眼见铁掌就要劈落,车夫手腕急抖,长鞭飞旋而出,毒蛇吐信般缠住壮汉胳臂,硬生生止住壮汉动作。

  疤脸男只觉得左臂一酸,紧接着一个物事被劲风包裹着击中他的右臂,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嘣”,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双臂就失去了知觉,疤脸壮汉脸上这才显露出惊惧不定的神色,而巨大的疼痛在他四肢百骸炸开,震得他身形都要不稳。

  “马老四,可不能让你一人独占了功劳!”道路上有人急奔而来,在他身后疾驰着一辆马车,看车厢布帘纹路,同杜若楠所乘的那辆颇为相似。

  路面似乎都有了轻微震颤,不远处尘土飞扬,在那期间便是飞奔的人影和疾行的马车。青松兴奋拍手,他踮着脚张望:“乌哥他们可算是跟上了!大小姐,是乌哥他们!”

  疤脸男已被车夫制住,而另一名壮汉想拔腿逃跑却被另一块小石子击中膝窝,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乌哥他们来得也太迟了一些。”如今大局已定,青松也放心几分,开始出声抱怨。

  杜若楠却对疤脸男露出微笑:“我既敢同你叫嚣,就必然有所依仗,更何况,你见过那个行商出门,就只带一个护卫呢?”

  ——她既选择僻静狭窄、危险丛生的小道,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虽说眼前这伙人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但她哪里又会轻易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呢?

  既然别人都瞧得见她只一介孤女,作为孤女本人,她又怎会对自身弱势视若不见?

  “小姐,那这个怎么办?”杜家护卫头领乌鍛出声发问,他用脚尖踢了踢路中央装死的那人,又拧着眉头将人拎起。

  杜若楠这才得以瞧见刀疤脸口中的“三弟”。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瞧这身量,哪里算得上是刀疤脸的兄弟,倒更像是父子或者……

  杜若楠瞧见了他脚踝上缠绕的布帛,忍不住心中叹息,她对乌鍛轻轻开口:“是个女孩子,方才还被木蜂蛰了腿脚,她跑不掉的,你放手吧。”

  乌鍛挑了挑眉,眼里有一些吃惊,但还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随手将人搁下,走出几步,一边警戒四周,一边吩咐另两名护卫将壮汉跟“老妇”捆好。

  杜若楠静静注视着那名小女孩。眼下这女孩双目紧闭,动也不动,连胸腔都没有太明显的起伏,仿佛对四周的一切都毫无感知,仍在尽心尽力地扮演“尸体”。

  这小女孩当真是心性坚毅。杜若楠心中感叹,她的目光落在那女孩青紫肿胀的脚腕:方才就是因为一只木蜂蛰了她,那小女孩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腿脚动了几下,才被杜若楠瞧出第一个破绽。

  木蜂毒辣,被其蛰伤苦痛难捱,偏偏这小女孩能忍住不出声,单凭这份心性就是个可以造就的。可惜她如今误入歧途,日后为福为祸,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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