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云峥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几下,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到手的影子,不过仅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

  李初夏先是不解地看着百里云峥,后来才从对方又惊又喜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云峥,你的眼睛能看见了?”李初夏颤抖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哽咽。

  她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真的到来时又多怕这只是一场梦,是上天开的玩笑。

  百里云峥转过头,他的眼眸里倒映出李初夏的不安,伸出手循着眼前模糊的轮廓抚上李初夏的脸,“我好像能看见你了。”

  这一句简单的话差点让李初夏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

  李初夏喃喃出声,不顾周围还有伙计在场直接扑到了百里云峥的怀里。

  这一天两人都盼了许久,现下哪怕是只能看到丁点儿影子也算是给两人喂了一颗定心丸。

  “好了,起来吧,请个大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里云峥朝阿威挥挥手,示意他去将平日里常见的大夫请来。

  阿威了然地点头,立马出了酒楼直奔医馆。

  不多时,大夫就来了,把脉问诊耗去了半个时辰才得出了个结论。

  “不知百里公子近来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大夫眯着眼睛询问百里云峥。

  百里云峥还未答话,李初夏倒是惊呼出声,“除了一道北疆名菜,吃食都与往日无异。”

  “难不成,是那道菜的缘由?”李初夏声音微弱,虽然不敢相信还是让人将剩下的菜端了进来。

  老大夫抚着胡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动筷尝了一口,先是被嘴里的味道惊艳,继而想起自己的正职才细细品味起来。

  “大夫,是这菜吗?”李初夏颇有些忐忑。

  老大夫点点头。

  “这道菜在北疆众多菜品中独具盛名,不仅是因为会做的人少,更因为这是道药食。”老大夫陷入了回忆里,他年轻的时候游历到北疆,机缘巧合之下才尝过一次。

  李初夏微微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想到这道菜还有治病的功效。

  “那大夫,云峥的眼睛何时才能完全看见呢?”李初夏急切地问道。

  大夫开了一帖温养的药,递给李初夏,“老夫能力有限只能维系百里公子的现状,二位不如去北疆试试。”

  送走大夫后,李初夏斟酌着开口,“云峥,不若过些日子咱们去北疆一趟吧。”

  她想,既然只是一道药食就有如此功效,说不定真能在北疆找到治好百里云峥眼睛的办法。

  百里云峥也想早点重见光明,可现在有比他眼睛更重要的事。

  “不着急,现在咱们哪里都不去。”百里云峥眼神温柔地看向李初夏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谁不不清楚会在北疆遇到什么,他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李初夏哪里不知道百里云峥是心疼自己,可她实在等不了了,她不愿百里云峥一直当个瞎子。

  即使对方不说,她也知道百里云峥对治好眼睛有多渴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再去也不迟,这眼睛总有好的一天。”百里云峥强势地说道,脸上表情严肃。

  李初夏即使再想劝说也只有将话咽下去,这事就先搁置了。

  这厢李初夏连带着吟夏酒楼在乞巧节上出尽了风头,酒楼的客人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而小宁的日子却不那么好过了。

  萨摩洛见自己丢了脸,明面上索性放出消息说是小宁带着吟夏酒楼的手艺先找上他,他只是一时经不起诱惑才被勾搭上的,暗地里找人把之前给小宁的银钱都拿了回来。

  小宁偷师学艺又想整垮师父家的名声一下传了出去,这下无论她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

  这日正巧百里云峥的药吃完了,李初夏一直在家带着也烦闷了,于是两人一合计上街放放风。

  现在李初夏身子还爽利,若是以后肚子大了起来,怕是很少能有外出的机会了。

  “小乞丐,学做菜。偷了手艺立门户,人人喊打得报复!”

  几个小娃娃喊着打油诗向李初夏的方向跑过来,在他们最前面的赫然是狼狈不堪的小宁。

  小宁显然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李初夏,看着旁边的百里云峥眼里泛出了怨怼,接着也不避让直直朝百里云峥撞了上去。

  百里云峥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只护了李初夏,自己没躲过去,他掸了下衣服上的灰尘,嫌恶地看着小宁,“当初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说完也不再看她,搂着人便走了。

  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李初夏的心情,憋闷了好几日她可就盼着能出门,欢快还来不及,怎么会被这点小事影响。

  反倒是百里云峥怕她对小宁还有感情,一路上更加小心了。

  “今日好生热闹啊,难不成有什么事?”李初夏看着比平日里多的人群,还有些穿着显眼的北疆服饰。

  旁边有人认出了这是吟夏酒楼的老板,也乐意给她解释清楚,“有支从北疆来的队伍今天到咱们江北来,大伙儿都想出来看看。”

  “是吗,难怪今天人这么多。”

  李初夏耸耸肩,她对这些北疆人不感兴趣,是以没有追问下去,道了谢便拉着百里云峥离开了。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大队北疆人,为首的一个长得俊朗刚毅,只是眼睛四处乱瞟,仿佛在找寻什么有趣的东西。

  倏然,他在经过百里云峥时停了下来,一双眸子惊疑不定。

  百里云峥不想和这人扯上联系,抬脚就要走。

  “这位兄台止步,我闻见你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郎齐,也就是这队北疆人的首领叫住了百里云峥。

  李初夏好奇地接过话,“有什么不对劲啊?”

  郎齐招呼自己的人马先走,上下打量了百里云峥几眼,这才开口道:“你身上有北疆一种剧毒的气息,如果不是熟悉它的人绝对察觉不出来。”

  毒药?李初夏赶忙拉住百里云峥检查,一张脸吓得惨白。

  百里云峥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身上会有毒药,他拧着眉回想了一下,奈何今天街上太拥挤,实在想不出是谁下的手。

  郎齐也帮着搜查,一番动作下来都没查出毒药,他将目光投向了百里云峥手上的袋子。

  “冒昧问一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百里云峥将袋子敞开,“方才买的几颗酸橘子。”

  袋子里的酸橘子早已变味,还有些没渗进橘子里的毒药挂在皮上,黏黏糊糊的。

  “毒药就在这橘子里。”郎齐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百里云峥看到袋子里的情形气愤不已,若不是刚巧郎齐闻出了毒药的味儿,这些橘子就要被李初夏吃了。

  那时候,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百里云峥一招手,身后的随从就上前待命。

  “去把小宁抓起来,送到官府里去。”百里云峥咬牙切齿道。

  这些酸橘子是他和李初夏一起买的,买的时候皮上断无这些白霜似的毒药,只有刚才被小宁撞过。

  应该就是那时候对方将毒药悄悄放了进去吧。

  李初夏也是一阵心悸,下意识护住小腹。

  没过多久,随从就传来消息,小宁已经抓到了,正在送往官府的路上。

  百里云峥先是谢过两千,并再三邀请对方到吟夏酒楼算是接风洗尘,郎齐在江北城里听了几次吟夏酒楼的名声,早就想去尝尝味道了,是以也不推辞。

  百里云峥二人赶到时,小宁也刚好被押着到了官府门口。

  小宁一见对面郎才女貌的一对,尖着嗓子叫道,“你这个瞎子,凭什么让人抓我,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初夏收起平日温和的样子,冷眼看着对方,“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收留你,像你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应该在外面流浪。”

  “你当你是什么好人,呸,伪君子!”小宁啐了口口水,恶狠狠地盯着李初夏。

  “要不是你们,我会输得那么惨,我会走投无路被萨摩洛威胁?”

  小宁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反而将她现在的境况都算在李初夏二人身上,她还记恨对方在乞巧节上让她输得一塌糊涂的事。

  此时她全然忘了当初是吟夏酒楼的几碗白米饭才让她填满肚子,不至于饿死。

  小宁越骂越激动,双手也开始挣扎起来,随从一个不察竟然让她挣脱了,街上人多小宁赶紧趁乱溜走了。

  百里云峥哪会让她就这么跑了,赶紧追了上去,可他忘了自己现在只能看到点模糊的影子,手上还杵着木拐子。

  很快,小宁就消失在人流中,百里云峥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个瞎子,连要伤害李初夏的凶手都抓不到。

  李初夏将百里云峥的自责和愤恨看在眼里,她不忍对方露出这些表情,上前挽住百里云峥。

  “不要自责了,这样的人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收拾她。”

  百里云峥深吸一口气才将翻涌到心头的暴戾压了下去,他反手握住李初夏,重重地点了下头。

  见百里云峥情绪恢复了,李初夏便说道,“时间不早了,郎齐还在酒楼等我们,快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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