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伍国栋说对了，那调令果然已经在路上。只是那调令与钟向阳无关。那是省委某一领导秘书的调令，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青人去临水市任市委书记，于是，大家一下明白了，那人选为什么迟迟定不下来？唐浩华为什么总不松口？原来那位置早就留给那位年青人了。
南山市的领导班子名单也下来了，基本没有变化，只是补充了一名退居人大的市委常委。自然地，钟向阳和邝长河都非常沮丧，或许，老钱也沮丧不已。
伍国栋必须安慰邝长河，必须给他鼓劲，目前，钟向阳依然是心腹大患，伍国栋不能失去邝长河这个帮手，那怕有少许消沉，他也不愿意看到。
那是一个天气有点灰沉的上午，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阴得像要下雨。伍国栋的车驶进临水市附近的开发区，穿过林立的厂房，来到新开发出来的平地，就见邝长河雕塑般站在某一个高处。
那高处其实是一个土堆。
开发区扩建平整土地，把高处的土推移到低处，遇到电线杆，电线杆四周的土暂时不挖，渐渐就保留下一个土堆，邝长河站在这么一个土堆上，像是等着电闪雷劈，欲仰天长叹。
伍国栋仰着头，问：“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邝长河没有搭理他，更像没听见。
伍国栋说：“你下来！”
邝长河好像这才看见他，低头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伍国栋说：“正是这个时候，我才应该到你这来。”
邝长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笑了一笑，说：“你以为我会自杀吗？”
伍国栋笑了起来，说：“那土堆才一人多高，跳下来能死人吗？你就是自杀，也不会找这么个地方吧？”
邝长河“呼”一声跳了下来，先是就势蹲了一下，化解了下坠的力量，然后，站起来，不停地拍着手上和身上沾满的沙尘。
伍国栋说：“你就不怕把你那把老骨头摔断了？”
邝长河“哈哈”笑，话里有话地说：“你放心，我经受得了摔打。”
伍国栋问：“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邝长河说：“看看临水市的天和南山市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临水市容不下钟向阳？”
伍国栋看他一脸的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沮丧，就不说什么安慰话了，问：“你看到了什么？”
邝长河半真半假地说：“本来是看到点名堂了，你一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问伍国栋一个人跑到开发区干什么？伍国栋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在办公室呆得闷了，出来散散心。邝长河并不信，说应该是来安慰我吧？伍国栋假装愣了一愣，说安慰你什么？有这个必要吗？你是官场老兵，混迹了这么多年，什么没有经历过，还用我来安慰你吗？
有时候，就要这样似是可非，不把事情说穿，效果才更好，才更显得够情义。果然，邝长河说，好好。出来透透气，别成天呆在办公室里。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伍国栋的肩，那拍下来的手，一点不省劲，但也没有拍得太那个，只见伍国栋“唉哟”叫，说你的手劲也太大了！邝长河笑了笑，说你别装了！你没那么娇气！
说着话，两人便朝开发区的办公大楼走去。
邝长河说：“说什么事也没有，那是假话的，谁到了这时候，都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都不可能坦然。”
伍国栋点点头，说：“能理解。起起跌跌的，每个在仕途上的人，都有这种体会！”
邝长河说：“你并不能完全理解，你没到我这个年纪，很难理解到我此时的心情。”
他说，以前，遇到挫折和失败，可以不在乎，可以从头再来，因为年青，因为路还长，前面还有很多机会，但这一次，对我邝长河来说，却是最后一次了，失去这个机会，我邝长河的仕途就画上句号了。
伍国栋说：“很对不起，没能帮你抓住最后的机会！”
邝长河笑了一下，说：“这不怪你，有时候，只能怪自己，一个人的官运就这么多，到头了，还有太多想法，就只能是不自量力，自己为难自己。”
他说，要怪只能怪钟向阳。他那家伙，没那么大的头，偏想戴那么大的帽，没那实力，偏要争临水市委书记的交椅。如果，他没有那么多想法，老老实实呆在南山市，就不会让我看到希望。
他说，认真想想，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不就是多了点想法吗？钟向阳多了点想法，鼓动得我也多了点想法，你也跟着我们东想西想。以后，不再去想就是了，还像以前那么过。以前过得也挺好的！”
他说，这人，往往总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放着好日子不过，总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弄得自己心情不定，一会儿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会儿精神沮丧，消沉低落。
伍国栋说：“这样好不好？你出去走一走，去哪都可以。你现在分管招商引资，不能呆在家招商，呆在办公室里引资，你要走出家门，走出国门！没时间，去个十天天，有时间，去半个月一个月，怎么样？地点由你选。”
邝长河说：“欧洲、澳大利亚、美国，都转它一圈。”
伍国栋故作惊讶地说：“你一次就想周游世界呀？”
邝长河问：“那要分几次？”
伍国栋笑着说：“分几次，你自己安排，一年最多两次，而且，不能总往先进发达国家跑，偶尔，也要去非洲贫穷国家。”
邝长河“哈哈”大笑，问：“可以带家属吗？”
伍国栋说：“这个要考虑考虑。你不能学我，我不一样，我的家属原来是副市长，陪市委书记去美加，可以称之为‘出访’。不过，想想办法，弄个自费什么的，谁也拦不住你。”
邝长河收敛了笑，说：“这事以后再说吧！”
伍国栋便扭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舍不得花钱？”
邝长河说：“市委书记都点头了，我还会心痛钱？我知道，你是尽你的能力，给予我足够的安慰，但是，换届才刚刚开始，先忙完这一阵吧！”
说说讲讲，他们进了开发区的办公大楼，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便和他们打招呼，有些伍国栋认识，有些却不认识，但他都一一点头微笑。邝长河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只见那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张办公桌，一套茶几沙发，虽不算宽敞，倒也不显窄。
伍国栋问：“这是谁的办公室？”
邝长河说：“我的办公室。”
伍国栋说：“你在这也有办公室？”
邝长河说：“在城郊那个开发区，也有我的办公室。”
伍国栋说：“你真够威风的，哪都有办公室，比我这个市委书记还威风了！”
邝长河说：“这不是托你的福吗？如果，没有你拨的三千万，我也阔气不起来。”
伍国栋笑着说：“听你说话的口气，我就知道，你对那三千万做了手脚，肯定扣下一点，发福利什么的。”
邝长河也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
伍国栋并不想追究，这种形式，似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现在，手头上有点钱的单位，谁不那么干？就像一口锅里的水，勺到另一口锅，总要滴那么几滴，否则，开发区的人还拿以前那份死工资，谁还有干劲多管那三千万的工程。
水开了，邝长河忙着冲茶。邝长河也没有喝茶的嗜好，只是见伍国栋来了，才叫人把接待室那副茶具端进来。这时候，冲茶的手势就显得很生疏，还被开水烫得呲牙咧齿了好几回。伍国栋说，让我来吧！邝长河也不客气，就坐在一边看伍国栋烫杯冲茶。
他突然冒出一句话：“如果，我当了市长，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对我？”
伍国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这还用问吗？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当市长。”
邝长河说：“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伍国栋并没往深一层想，事情发生后，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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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市的领导班子名单也下来了，基本没有变化，只是补充了一名退居人大的市委常委。自然地，钟向阳和邝长河都非常沮丧，或许，老钱也沮丧不已。
伍国栋必须安慰邝长河，必须给他鼓劲，目前，钟向阳依然是心腹大患，伍国栋不能失去邝长河这个帮手，那怕有少许消沉，他也不愿意看到。
那是一个天气有点灰沉的上午，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阴得像要下雨。伍国栋的车驶进临水市附近的开发区，穿过林立的厂房，来到新开发出来的平地，就见邝长河雕塑般站在某一个高处。
那高处其实是一个土堆。
开发区扩建平整土地，把高处的土推移到低处，遇到电线杆，电线杆四周的土暂时不挖，渐渐就保留下一个土堆，邝长河站在这么一个土堆上，像是等着电闪雷劈，欲仰天长叹。
伍国栋仰着头，问：“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邝长河没有搭理他，更像没听见。
伍国栋说：“你下来！”
邝长河好像这才看见他，低头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伍国栋说：“正是这个时候，我才应该到你这来。”
邝长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笑了一笑，说：“你以为我会自杀吗？”
伍国栋笑了起来，说：“那土堆才一人多高，跳下来能死人吗？你就是自杀，也不会找这么个地方吧？”
邝长河“呼”一声跳了下来，先是就势蹲了一下，化解了下坠的力量，然后，站起来，不停地拍着手上和身上沾满的沙尘。
伍国栋说：“你就不怕把你那把老骨头摔断了？”
邝长河“哈哈”笑，话里有话地说：“你放心，我经受得了摔打。”
伍国栋问：“你站在上面干什么？”
邝长河说：“看看临水市的天和南山市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临水市容不下钟向阳？”
伍国栋看他一脸的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沮丧，就不说什么安慰话了，问：“你看到了什么？”
邝长河半真半假地说：“本来是看到点名堂了，你一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问伍国栋一个人跑到开发区干什么？伍国栋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在办公室呆得闷了，出来散散心。邝长河并不信，说应该是来安慰我吧？伍国栋假装愣了一愣，说安慰你什么？有这个必要吗？你是官场老兵，混迹了这么多年，什么没有经历过，还用我来安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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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两人便朝开发区的办公大楼走去。
邝长河说：“说什么事也没有，那是假话的，谁到了这时候，都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都不可能坦然。”
伍国栋点点头，说：“能理解。起起跌跌的，每个在仕途上的人，都有这种体会！”
邝长河说：“你并不能完全理解，你没到我这个年纪，很难理解到我此时的心情。”
他说，以前，遇到挫折和失败，可以不在乎，可以从头再来，因为年青，因为路还长，前面还有很多机会，但这一次，对我邝长河来说，却是最后一次了，失去这个机会，我邝长河的仕途就画上句号了。
伍国栋说：“很对不起，没能帮你抓住最后的机会！”
邝长河笑了一下，说：“这不怪你，有时候，只能怪自己，一个人的官运就这么多，到头了，还有太多想法，就只能是不自量力，自己为难自己。”
他说，要怪只能怪钟向阳。他那家伙，没那么大的头，偏想戴那么大的帽，没那实力，偏要争临水市委书记的交椅。如果，他没有那么多想法，老老实实呆在南山市，就不会让我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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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国栋问：“这是谁的办公室？”
邝长河说：“我的办公室。”
伍国栋说：“你在这也有办公室？”
邝长河说：“在城郊那个开发区，也有我的办公室。”
伍国栋说：“你真够威风的，哪都有办公室，比我这个市委书记还威风了！”
邝长河说：“这不是托你的福吗？如果，没有你拨的三千万，我也阔气不起来。”
伍国栋笑着说：“听你说话的口气，我就知道，你对那三千万做了手脚，肯定扣下一点，发福利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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