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之中,班主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的望着阴沉沉的天儿,眼中忧愁浓郁的几乎化不开。

  后院,新请来的大夫也背着药箱脚步匆匆的走出来,低着头连连摇手:“救不了,救不了了,你们还是尽早去准备后事吧。”

  “大夫,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您是镇子上最好的大夫了,若是您也说治不了,那……那我们还能找谁?”

  戏班子里的弟子全都拥了上去,将那大夫围在中央,苦苦哀求着道。

  大夫摇头叹息:“是真的救不了了,伤了内脏,就算是救过来,日后也定是个残废,是个病秧子。你们这戏班子在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个废人,你们也不愿意养着吧,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众人闻言,皆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

  在这个世道上,想要活下去都已经是难上加难,更遑论是带着一个废人了。

  三教九流,戏子本就是最末流,想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像今日发生的事情,日后还会不会发生,谁又能够保证呢?

  “班主!您不能不救阿裴啊。”就在众人皆沉默之时,闵素娘第一个站出来,坚决的道:“小妹的事情,谁都不曾料到,我们也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不是?更何况,今日陈侯府给的银子说是赏钱,实际就是买了小妹的银子!小妹为了阿裴身陷囹圄,班主您怎能不救阿裴!”

  “怎么救?都伤成那样了,就算是将银子都花光了也未必能救得回来。闵素娘,你就别犯傻了。”一人说道。

  有人开口,剩下的人心里便也没什么负担了,皆是劝道:“若我看,还不如买一口好棺材,若是阿裴知道了自己会成为一个废人,也不会愿意活下去的吧。”

  世情凉薄,为了一点儿银钱,竟无人在意曾经伙伴的生死。

  闵素娘望着这群嘴脸丑恶的人,气的眼眶发红,转过头去望向班主,将所有的希望都系在了他的身上:“班主,您倒是说句话啊,阿裴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人不能这么无情啊!”

  整个戏班子一共也不过二十多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班主的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贪婪,凉薄,哀求。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尽相同,班主又何尝不是呢?

  小青已经没了,若是再花费了大笔银子,放在早已经是无底洞的许仙的身上,那么这个戏班子便真的完了。

  好一阵,班主才阖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闵素娘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声音颤抖的说道:“班主,最初您不是也希望阿裴他们两个逃走的么?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您……”

  老班主叹气:“我倒是想!这使绊子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地,可是怎么可能啊。在这世道,王权富贵最大,咱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能够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若是我一个人,能够换来青芸娘他们两个人的性命,那我在所不惜。可若是这整个戏班子,这么多人……我舍不得。”老班主唉声叹气的沉下头去,似是不忍面对闵素娘的目光。

  她分毫不怀疑老班主的话,戏班子是他一手抬起来的,若说谁不想这戏班子就此凋零下去,也当属老班主了。

  闵素娘嘴唇颤抖,好一阵,她重重的甩开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你们不救,我救!我就不信没有你们!没有那笔银子!阿裴就活不下去了!”

  往昔交好的众位师兄弟,就这样淡漠的望着,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话。

  或许有人心怀愧疚,可若是心怀愧疚与活下去两个选择同时放在眼前,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吧。

  当日,闵素娘一个女子,托着一辆看上去快要破碎的板车,将阿裴搬出了京城。

  他的伤确实是太重了,或许陈侯最开始想要青芸娘断了心思的时候,就没想着再让阿裴活下去,那些下人的拳脚一下下的全都落在人的脆弱之处,都是些要命的打法。

  身上的鞭伤道都是些皮外伤,可加身的拳脚伤到了内脏,这一路上,阿裴不住的呕血,眼看便是不活了。

  京郊的破庙中,闵素娘小心翼翼的将人搬下板车,抚摸着他的脸颊道:“阿裴,你先睡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昏睡着的人自然听不到她的话,只是依旧昏迷着。

  冷风不住的灌进来,闵素娘将所有能够御寒的东西全都盖在了他的身上,转身跑出破庙去买药。

  一个女子,身上能带多少的银子,更何况她本身便没多少钱,当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堪堪换了些银钱,买了药来给阿裴服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有一日每一日的汤药,竟真的将人治好了。

  没有了青芸娘在身边的阿裴,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日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天幕,不知在向着什么。闵素娘望着他发呆的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做好了饭后,殷切的端上来:“阿裴,吃些东西吧,可别再熬坏了身子。”

  “我也好的差不多的,不用人照顾了,你回去吧。救命之恩,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报答你。”阿裴道。

  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闵素娘毫不怀疑。自己前脚回京,后脚他便会一条绳子自挂东南枝。

  当初,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救回来的,此时又岂能看着人就这么消沉下去?

  闵素娘蹲在阿裴的膝前劝道:“青芸娘不在,你也不能就这样折腾自己不是?阿裴,你听我一句劝,人总要活下去的。青芸娘现在在侯府做了姨娘,过的也是好日子,你又何须担心她。”

  “何须担心她?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阿裴像是瞬间被点燃了情绪,望着自己的双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青芸娘可是在侯府受苦啊,她根本不喜欢陈侯那个酒囊饭袋!都怪我没本事,是我没本事她才会被人抢了去!”

  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沉默着的阿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闵素娘起身抱住他的身子,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他。

  这样的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太过空洞了些。说什么,都不能安慰了。

  闵素娘下巴抵着阿裴的头顶,再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伦常,轻声道:“青芸娘已经嫁过去了,现在也已经是陈侯府的第六位姨娘了,就算是你再气,也不可能将她抢回来的。好阿裴,民不与官斗,你听我一句话,好好活着别让青芸娘担心,也别让去找她,别让他念着你了,这样对你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他没说出口的话却是,若是让陈侯知道了,青芸娘与阿裴若是私下里还有联系,那么他们两个就都要死。

  没有那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头上戴绿帽子,更何况是陈侯这样的男人。这些年来顺遂的日子过的多了,早已经受不得一丝一毫的违逆,更别说是这样的奇耻大辱。

  在这世道,民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官呢?

  阿裴一阵沉默,终还是垂下头:“戏子薄情,你又怎么可能懂得我的心情呢?”

  戏子薄情,好一句戏子薄情。

  若是她薄情,当初便不会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戏班子里抬出来,就不会这般操劳的照看着他,想让他活着!

  闵素娘一双美目之中是濒临破碎的浮光,他望着面前这个满目悲怆,口吐恶言的人,终是发疯:“戏子薄情,你说我薄情,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你看不出来么?”

  “我喜欢你啊,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可是你心悦青芸娘,她也喜欢你,我这才自愿退出的。可现在青芸娘不在了,你为何不能试着接受我一下?我是有哪里比不上她?是容貌还是才情,你倒是说啊!”

  闵素娘痛哭,她祈求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可他从始至终,就只有一句话:“情之所系,已经不能再以容貌和才情估量了。我与青芸娘,早已经是同一颗心,旁人都插不进来了。”

  这一场告白,终还是不欢而散。

  就算是不能的他所爱,二人总归也是在一起的吧,闵素娘这样安慰着自己道。

  阿裴只要还和她在一起一天,他二人就是还有机会的,闵素娘原本就是个执着之人,只想着自己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的心思,二人迟早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直到,几天后的傍晚。

  闵素娘夜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声。可阿裴没有回答,她便也没有在意。

  第二日晨起,打开房间的大门,阳光正好。

  阿裴自从伤了双腿之后,就一直不曾出屋,她一个女子移动男子也怪不方便的。今日阳光甚好,正好可以带他走一走,散散心。

  闵素娘走出房间,入眼便是让她再也忘记不了的场景,

  门前那棵树枝摇曳的大柳树下,阿裴一根绳子吊死在树上,长发垂散下来宛若厉鬼。那发青的脸色,早已经死去多时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阴缘情愫:我的阎王老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 或者 rdww444” 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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