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的韦驮像,断头的弥勒佛,庙前庙后堆满丈高的杂草,山风掠过的时候,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神黯然。清凉寺的牌匾也不知被拿个分了尸,东墙角一块,西墙角一块。这清凉寺庙到处是破败萧条的景象,与上次郑楠口中所说的香火旺盛相比,显得十分不相符。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郑楠皱着眉头,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我言语,她的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秋华见她愁眉不展,颇有些不忍心,忙安慰道:“郑楠,你不要感到伤心。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人力可及的,还是不强求的好。”郑楠听了点点头,眉头却仍然皱着。

  看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秋华又是哄道:“那个,郑楠同志啊,你这种思想可就不对啦。我们这一辈,是沐浴在科学的阳光下长大的,你想祈福,也不必找什么诸天神佛佛啊,伟大的马克思不也可以当做你的信仰吗?”郑楠听了,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秋华,你那模样,好像老干部啊。”

  过了一会儿,她望着这间破败的寺庙,口中喃喃道:“是啊,很多事情或许真的无法改变呢,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啊。”“啊,你说什么?”秋华听了这句无厘头的话,感到非常奇怪。

  “没,没,我们快下山吧。”郑楠的语气忽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她不想说,秋华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了,只好同她一道下山去了。

  “祈福回来啦?怎么样了?山上的寺庙大吗?”见他们下山来了,田静茹赶忙出来迎接。

  秋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山上的寺庙荒废了,佛像也是破烂不堪的。”

  田静茹点点头,忙又安慰道:“其实吧,郑楠,你也不用太在意的。很多事情,其实掌握在自己手里,‘祈福’不过是让心里安心一些。”郑楠点点头道:“谢谢你啊,静茹。”说完,两人就去帮手准备午饭去了。秋华看着她们在厨房忙前忙后,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如果…刚浮现出一丝的想法,秋华赶忙摇了摇头,心里责怪道:我在想什么啊!

  “嗯?秋华学长早上跟楠姐姐跑哪去玩了?怎么不带上我?”黄静秋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边走边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看看,几点了?静秋要变成猪喽,哈哈哈。”秋华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

  黄静秋在“哼”了一声之后说道:“秋华才是猪,傻猪,我是兔子,可爱的兔子。”秋华敷衍的答道:“是啦是啦,你是可爱的胖兔子。”静秋有些抓狂道:“不是,不是。我是可爱的胖子,不是兔子。”秋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黄静秋意识到刚刚的错误,然而秋华并不打算放过她,后面的话题,他始终离不开这个口误。终于,静秋妹子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

  黄静秋双手一叉,站在那恨恨地说道:“秋华学长,从这一秒开始,你最好跑快点,因为疯兔要开始攻击了,兔子急了可是会咬人的哦,我跟你说。”秋华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还没等她说完,撒腿就跑了。黄静秋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闹成一团。

  五一的最后一天假期,按照计划,早上要先去给秋华的父亲扫扫墓。秋华怕三美在家无聊,就询问她们是否一同前去,没想到三人竟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走过一段不算太坎坷的山路,秋华父亲的墓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简简单单的一块石碑,上面已经堆满杂草,与附近越修越豪华的坟墓相比,显得更加单调、凄凉。

  秋华脑子里,慢慢浮现起对父亲的回忆。父亲在秋华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秋华仅有的记忆里,父亲是个高高瘦瘦的文人,会填词,会作画,也会写书,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平日里,还会帮村里人抄抄书信,写写对联啥的,因此,他在村里的口碑也很好。

  秋华无法亲自去验证父亲究竟多么有才,但就凭当年能用一篇小文就俘获了母亲芳心的事迹,父亲的才情是绝不低于自己的。

  秋华几个人帮着除去了父亲坟头的杂草,章兰在他的墓前摆上了一束花,是一株丁香,与近年来越来越奢侈的祭拜品相比,实在谈不上什么价值。

  但章兰并不觉得羞愧,因为这正是他死前要求的。不过章兰仍然不放心,怕他受欺负,又给他烧了纸钱。鲜花加纸钱,两种祭拜方式的奇葩组合,却不会惹来哄笑。章兰跪在那里,喃喃自语,又像是同爱人对话,这些都是平日里,她在人前从不言语的,即使是秋华,她也从来不对他说起。说着说着,秋华就转过身去了。他强忍着猩红的双眼,远处的风合时宜地吹来,已经待泻的泪珠,终究还是滑落下来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兰,你猜猜,我又给你写什么了?”她疑惑地摇摇头。他看她,眼里有无限宠爱。然后,他缓缓开口道:

  “春夏秋冬,是人间的四种味道。更替的与交换的,人们早已准备好。唯有这一味情,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我此生会经历风雨飘飘,山水迢迢。我也知道,会有那么一个人,守在我生命旅途的一侧,幼稚地数着我的到来还剩几个站,然后,她会把时间换成秒,看着快速扇动的符号,节奏能赶上心跳。

  她会眉开眼笑,也会着急跺脚。久久,当进站的钟声响起,她会款款而至,她会欣喜,她也会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就如我当初,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捧花,傻笑。

  好喜欢,就这样,你披着满袖的山风,嘻嘻哈哈地赶来,只为赴我这一场梦。当然,也要请你把伤心藏好,把耐心备好,因为余生啊,还得请你,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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