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川缂丝织造工作室外。

  柳河川将公文包夹在胳膊下面,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另一只手则拿着电话放在耳边,脸上荡漾着笑容,一边走一边和人说着话:

  “咦,老赵,今天是怎么回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不是听说你织造的一件《凤翔九天》的缂丝作品,被当成国礼送给国外来访的元首了嘛,我就打个电话来恭喜你一下。”

  对面的老赵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样?成了非遗传承人,这缂丝作品也卖火了吧?是不是很多人都求着上门跟你学了啊?”

  “怎么可能?”

  柳河川摇了摇头,笑道,“缂丝织造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卖的就是织匠的寂寞,一般人谁坐得住啊?”

  “呵呵,老柳,你这是在哭穷?我看,你更像是在炫耀吧?”

  手机的听筒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他话音一转,又说道,“对了,我听人说,好像向南现在也在跟你学习缂丝织造技艺,有没有这回事?”

  “这都是谁传出去的啊?”

  柳河川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说道,“老赵啊,我说你以前都不怎么给我打电话,今天忽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怕不是忽然想起我来了,你是想找向南才对吧?”

  “咳咳咳……老柳,你这话说的……”

  老赵一阵干咳,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咱俩是什么关系?我还用得着故意打电话给你套近乎?我主要是想听听你的近况,顺便,顺便打听打听向南,真的!”

  “我还煮的呢!”

  柳河川没好气地直接怼了回去,他气哼哼地说道,“我看你主要打听向南,顺便问问我的近况才是真的。”

  “行了,行了,咱们之间这么计较干嘛?想当年,你我可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

  老赵连忙安抚了他几句,又说道,“我找向南的确是有点事,兄弟有事,你总不能不帮吧?”

  “帮,怎么能不帮?”

  柳河川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不过,他又说道,

  “在缂丝技艺方面,我是他老师;不过在其它方面,我可不是,人家的头衔比我还多呢,你要真有事,我也只能帮你敲敲边鼓,答不答应那是向南自己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啊!”

  他如果真要向南答应下来,向南肯定也不会推辞,但那样一来,向南的心里面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柳河川可没那么傻,平白无故地损坏了两个人之间的师生情分。

  当然,自己在旁边敲敲边鼓,说说好话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向南愿意不愿意,那就看他自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听说向南对文物修复有一种偏执般的热爱,没准老赵把文物一拿出来,向南就同意了呢?

  大不了,再让老赵多出点血好了。

  反正,老赵也不差钱。

  “以前你就猴精猴精的,过了二十来年,还是这个样子。”

  老赵哑然失笑,说道,“好,那我这两天就到姑苏城来,吃住你总要包的吧?”

  “不包!就请你吃一顿饭!”

  柳河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你一个大土豪,还想来沾我这纺织匠的光?怎么不抠死你!”

  老赵:“……”

  我怎么就抠了?应该是你抠才对!

  ……

  挂了电话,柳河川也没太在意,老赵要来找向南,到时候让他们自己谈去,关我什么事?

  将手机放回到裤兜里,柳河川将腋下的公文包取下来,往缂丝织机房的方向走去。

  每天到工作室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到机房里来看看。

  当然了,主要还是为了看一看,龚小淳这个混球是不是又偷懒了。

  一提起龚小淳,他就忍不住摇头。

  自己的这个外甥,真是一点都不上进,也已经二十一二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做点事情都要人盯着,你一转身,他就开始胡闹,就跟躲猫猫似的。

  想当年,自己二十一二岁的时候,都已经扛着枪跟着战友们去守卫边疆了。

  可他呢,跟没长大似的。

  真是伤脑筋!

  柳河川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感觉有些奇怪:

  “今天这机房里挺安静啊,小淳这臭小子还没来?”

  心里纳闷着,他脚下却是没停,一抬脚就走了进去,拿眼睛一扫,顿时更奇怪了,只见龚小淳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认真地操作着织机,两只手拿着梭子在经线上不停地来回穿梭。

  看着他的那副模样,要是不熟悉他秉性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位努力上进的五好青年呢。

  可柳河川是谁呀?

  那是龚小淳的亲舅舅!

  说句夸张的话,他连龚小淳身上有几根汗毛都知道,还能不清楚自己这外甥是个什么人?

  要让龚小淳安安静静地坐在织机上认真做事,那真是比登天还难,除非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龚小淳也不见得会认真做事!

  那现在看到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龚小淳真的是浪子回头了?

  柳河川还是不敢相信,他悄悄地将迈进机房门的哪只脚收了回来,然后站在镂空刻花木壁后面,观察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他就发现问题了。

  龚小淳认真做事是认真做事了,可他做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忍不住抬起头往对面看一眼。

  柳河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发现了,龚小淳看的是向南!

  “向南怎么了?”

  柳河川心里面的疑惑更大了,他之前一直在注意着龚小淳,还没来得及关注向南呢。

  此刻,看到龚小淳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向南,他也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向南居然自己一个人在给织机上经线!

  而且,看他的手法和速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学了一两天的菜鸟,分明就是一个锻炼了起码几个月时间以上的熟练工。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柳河川看着看着,也是一脸的无语。

  向南是前天下午才过来的,那半天时间根本就没学到什么东西,也就是昨天在缂丝织机房里,观摩了两次大马上经线的过程,怎么过了一夜,他就将这十一道工序掌握得这么娴熟了?

  你TM是开了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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