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上秋风起,山景萧森,朝阳金辉,渭水东流。

  辜云将含烟葬在灞桥之旁,柳色萧条,远看风物尽是前朝,水边杜蘅随风轻轻摇动,一场离别,一场愁思。

  灞桥是古今人物离别之处,灞桥折柳更成了汉人无尽离思之情怀,辜云折了柳枝放在写着“知己楚含烟之墓”的石碑上,暗自哭了一场。

  “哈,辜兄果然重情重义!”听得背后一声轻朗的男子之声。

  “诶,朱兄!你们怎么会在这!”辜云道。

  朱四郎和十娘骑了两匹极为神骏的青骢马,从后赶到。

  朱四郎道:“妹子,你还为人家受了伤,人家在哭别的女子呢。”朱四郎笑笑。

  辜云回首端看十娘,瘦腰若蜂,十分纤细婀娜,素臂上搀着一块渗血的碎布,忙道:“十娘妹子如何伤的。辜某去帮你报仇!”

  十娘道:“诶呀,辜大哥,没事的!擦破点皮,你的追兵,我们已经帮你料理了!”

  朱四郎道:“辜兄这次大闹了飞燕阁,将来在江湖上想必是名声大噪啊!以后还多仰望辜兄了!不知将来作何打算?”

  辜云道:“诶,这含烟姑娘临死前和告诉我说,邹大哥的女儿或许在骊山的乱葬岗,我准备去找她,然后我对少林寺的问鼎大会颇感兴趣,准备去凑个热闹。”

  十娘和朱四郎相视笑笑道:“哈哈哈,既是如此距离八月十五的问鼎大会还有月余,辜兄我和妹子无事,不妨就结伴而行,如何?”

  辜云点了点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啊,如果二位不弃便和在下走一遭吧!”

  三人大喜,便结成同伴向骊山去了。三人都是年少疏狂,一路攀谈心情更是舒畅,旋即纵马狂奔,在长安郊外的一块草原上纵马驱驰。且看朱四郎,朱十娘的两匹骏马神骏异常,无论是坑洼起伏皆是步履平稳,奔驰如飞。却怎想的辜云胯下的红马又病又瘦,还驮着辜云和他背后二百多斤的玄铁重剑,竟然并不落下,看似瘦弱病歪,实则越跑越快,竟然伺机赶先,只是这马跑起来颠簸起伏,若非辜云一身绝妙轻功怕也是骑他不得。

  几人驻足歇脚,各自端详马匹,朱四郎道:“辜兄胯下这匹红马神骏的很,只是这烈马陪英雄,若非辜兄轻功极佳,怕是也驾驭不了啊!”

  辜云道:“哈哈,实不相瞒,这马儿,是我在西域从一伙马贼手里救下的,平日里就是细心照料,虽然长得丑,不过确实快!”

  十娘却抚那马儿,忽然手上沾满了鲜红的东西,似血一般倏然一惊:“血!?辜大哥,你这马是从西域何处得来的?”

  辜云笑道:“是天山脚下,察合台汗国和钦察汗国的交接的一处草原,那里想来就是古大宛国疏勒国的地方,那里正有一伙马贼在欺压牧民,他们杀了牧民一家,我心下看不过就把他们收拾了,独见雪山之上牧民养的小马孤苦无依,与我颇有几分相似,便把它带在身边,想来是我不会照养,才把它弄得这么丑的。”

  十娘忙道:“不丑,不丑,这汗血宝马就是这样的!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奇大、速度奇快、耐力极强。我听老师说过这汗血宝马的故事!”

  朱四郎摇了摇头道:“哈哈,辜兄,到了十娘说故事时间啦~”

  十娘侃侃道:“当年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国贰师城见了汗血宝马,回来奏知汉武帝。皇帝听了,欣羡异常,命使者带了黄金千斤,又铸了一匹与真马一般大的金马,送到大宛国去,求换一匹汗血宝马。那大宛国王言道:‘贰师天马,乃大宛国宝,不能送给汉人。这千金求马,看似劳民伤财,荒诞非常,实则是当时中国有匈奴边患,到处骚扰百姓,掳掠人口,汉地缺乏良马,将士面对匈奴作战屡屡失利,武帝不忍百姓受苦,故而屈尊降贵,派遣使者求马!”

  辜云点了点头:“不错,当年我们大汉与匈奴对战之时便有一汉当五胡的话,这战马和兵刃就占了许多优势!”

  十娘道:“哈哈,不错!可是呢,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武帝以礼相待反倒是助长了这些胡人的气焰,竟然很是嚣张,羞辱了我大汉使节!汉使当即大怒,砸烂了金马,这大宛国王贪图我们的金银,竟然杀死使节,留下了金马!”

  辜云听得入神,却道:“不错,胡人背信弃义,反复无常自古皆是,唐魏征曾言:“夷狄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十娘道:“但是我也听过一句最硬气的话,叫做‘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话虽是东汉陈汤所说,不过用到这里也再恰当不过!”

  朱四郎道:“哈哈哈,不错!这可恶的大宛国王杀了汉使,得了金马自己得意起来,不曾想到我大汉皇帝勃然大怒,旋即发兵大将李广利去讨伐,不想一路上过了嘉峪关就是戈壁沙漠,一去万里到了大宛国,纵使我汉军天兵也是难以取胜;结果武帝大怒,加派兵甲钱粮,终于兵围大宛国都,杀死大宛兵将无数!这大宛国说来也怪,竟然举国连一个忠臣良将都没有,见大事不妙,满朝文武为了保命竟然合起伙来杀了国王,砍下首级献给中国。”

  辜云道:“不错,这夷狄之地我也曾去过,他们所思所想皆与我们汉人殊异,有的甚至认为妻妹,弑父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反倒是不理解我们的仁义纲常。”

  十娘点了点头道:“嗯,自我大汉之后得了这汗血宝马,汉武帝大喜为之做诗说:‘太一贡兮天马下,露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与友!’这诗是说,这马是天上来的,留着红色的汗水,只有天上的龙,才配与这天马做朋友呢。’。”

  朱四郎道:“这武帝这诗一语双关,这太一实际就代指天,而汉人则认为百姓既天啊,《尚书》有言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就是这个意思!他诗的意思是这马啊,其实是用老百姓的钱财血汗才得来的,我们得了这样的宝马,就要不忘百姓,要用这马扫平异族,还天下百姓太平!于是我们赤色旗帜的汉军,配上这赤色的汗血宝马,汉家大军如烈火一般略过匈奴草原,终于打得胡蛮丢盔弃甲,闻风溃逃,至此开创了我大汉强盛!”

  “对对对!”十娘说得激动:“对对对,我们的卫青大将军,霍去病大将军打得匈奴闻风丧胆,匈奴的小孩不听话乱哭,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将军的名字啊,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十娘道。

  朱四郎说得兴起:“哈哈哈,还没完,还没完!霍去病将军收复了河西走廊,打得匈奴人哭诉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接着两年之后,有发兵重创了匈奴主力,在现在蒙古草原的极北的狼居胥山,封禅祭天!一时间我大汉四海威慑,万国臣服,成为有生民以来四海六合,最伟大的朝代!而胡人被我们打得又敬又怕,又想拜服学习,故而把我大汉朝的华夏人称为汉人,把男子称为男儿汉,男子汉!嘿嘿,这就是我们汉人称谓的来历。”

  讲到这里三人忽然热泪盈眶,追忆故国昔日荣光,望及骊山巍峨,西风壮阔!见得山河满目疮痍,胡尘四起,那中华繁盛的时代不知何时重回...忽然各自哽咽久久不言。

  俄而片刻,朱四郎面沉似水,冠玉一般的面容流露出常人无有的坚毅,忽然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朱四郎,在此对天发誓!必倾一生心血护佑百姓,驱逐鞑子!若力有不及难复汉唐旧业,也要克定边疆,让我中国重新万国来朝!”言罢对着骊山,拜了三拜。

  辜云端看他的神情气度,虽是年轻却是振振威仪,轩昂神采,竟然心中仰慕了几分,看他发出的誓言感情真挚,不由感动,旋即道:“朱兄,壮志豪情辜某佩服!”

  朱十娘反倒笑道:“且,辜大哥,你别听他吹,他也就发着玩玩,我给你说,他还说自己将来要找一批大儒学者,修一个什么空前绝后的大全书呢,还说有了钱,要带着我们中国风物南下西洋,让西洋各国见识我华夏神采叻!这口气比父帅...哦不父亲还大!这都皇帝干得事儿,你能干得了嘛,略!略!略!”

  这话说的朱四郎一阵面红,气到:“诶,你个臭丫头,找打呀你!不拆四哥台,你会死啊!”说罢拎着扇子去打十娘...

  “喂喂喂,你不许打我!吹牛还不让我说叻!”十娘到处去跑。

  且听朱四郎道:“臭丫头,你个我将来也不打算做皇帝叻,不做皇帝做个周公也不行嘛?你给我站住!”

  且看朱十娘脚下步伐有条不紊,徐徐轻盈,看似不快实则简单利落,尽是恰到好处,真是武当上乘身法“罗天十二桩”心中笑笑,却见十娘躲在辜云身后,作着鬼脸:“略略略略,辜大哥,你看他欺负我!你快帮我打他!”

  朱四郎听了忽然一惊:“诶诶诶诶!!不行,不行,不行!辜兄武功,太高我可打不过!妹子你可饶了我吧!”

  几人一阵欢笑,却看朱家兄妹的两匹宝马,十娘道:“辜大哥,我且和你说说我这马啊,我这马名唤惊帆!耐力惊人,速度飞快,奔跑如行云流水,譬如白帆顺流...是河套马种当年啊,魏国大将曹真就是骑得这般坐骑!”

  辜云见得惊帆神骏,不由得抚摸,见此马乖顺,却是肌肉嶙峋实在是好马点点头道:“果真如此!此马可横行万里,和我的马儿不分伯仲!”

  朱四郎道:“嘿嘿,辜兄你看我这匹马,神骏不?”

  十娘反了个白眼:“哼,神骏有什么用?这马是你的嘛,偷偷把大哥的马骑过来,我回去告诉大哥大哥,看得打你屁股!”

  朱四郎笑笑:“嘿嘿嘿,好妹子,等到了洛阳啊,哥请你吃牡丹糕啊,你得保密!”

  辜云端看此马左眼泪点,额头白毛,是传说中的的卢骏马,这马极为妨主!又看看朱四郎,面色一沉,摇了摇头道:“这马我看不易再骑,朱兄敢问他之前有几个主人?”

  十娘道:“这马异常神骏叻,当年可是郭子兴爷爷的坐骑,后来郭子兴爷爷死了,郭天叙叔叔骑,后来郭天叙叔叔也战死了,就爹骑,爹觉得不错,寄就给了大哥,这不又让四哥偷出来了嘛。”

  辜云久混迹坊间,经常听一些说书故事,有些传闻之事许多上流人物不懂,他却知晓,道:“此马的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

  却听朱四郎笑笑:“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怪力乱神之事岂能轻信?我朱四郎命硬看此良驹,不骑可惜!哈哈哈哈,不说了诸位我先行一步!”

  却见朱四郎一声长啸奔马而走,辜云十娘驾马直追,在骊山上四处寻觅,却见骊山松林环绕,那朱四郎一马当先,冲到了山上烽火台处,上面写着周幽王戏诸侯于此,不禁一声感叹。

  几人找了一天,不觉见又是落日余晖,驻马歇息登上烽火台,四下望去,听闻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于此,阿房宫也是修在此处,唐明皇春寒赐浴华清池也是此处,到如今都做了尘土...百代兴衰又涌上心头。

  辜云问道:“朱兄,敢问你当时所说的丰功伟业,若是建立了又能是几年呢?当年汉唐之时,都说什么长安万年,可是到头来不过二三百年光景。”

  朱四郎凭栏笑道:“哈哈哈哈,辜兄未免小气了,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呢?”

  辜云道:“自是数不胜数!”

  朱四郎道:“哈哈哈哈,我朱四郎若舍得一身的一百年,能为天下的数不胜数的老百姓赚来个二三百年太平,那不也是赚大了吗!”旋即一声长叹。

  辜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张养浩的曲说得虽是这个道理,但是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文王,武王,汉高祖,文帝,景帝,汉光武,唐太宗,唐高宗,唐玄宗,宋太祖,宋仁宗等等贤德帝王的丰功伟绩,爱民仁德,我想如今并不是都成了土那么简单...最起码还在我们这些人心里。”

  二人虽是地位悬殊,身份有别,但是本心皆以爱民出发,说到这里竟然惺惺相惜,倍感珍重。

  辜云身材威仪,颇为高挑,且内功深湛耳力惊人,骤然一惊,道:“不好!是狼!有人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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