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元旻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碍于她说的是事实,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谢风华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我可没有在笑你!常言道,兵不厌诈!若是能够空手套白狼,那也是你的本事!”

  “你觉得可行?”元旻舟问道。

  谢风华挑眉反问,“为何不行?只要不让镇国公发觉其中的虚虚实实,那就没问题。”

  她突然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道:“你偷偷告诉我,镇国公承诺的事是什么?”

  “……不知道。”元旻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脸上的不自在越发明显。

  谢风华顿时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元旻舟假装手上有秘方,就是为了骗取镇国公的东西。可没想到,拿出的东西不真实,就连镇国公能给什么也不清楚,这还谈什么交易?

  她错了!

  她要收回刚才的话。

  元旻舟见她神色异常,略一思忖,便也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当下便笑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虽说有些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等与那位镇国公见过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谢风华哦了一声,神情冷漠。

  反正她就是个看戏的,不需要担心!

  想了想,她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位镇国公见面?”

  “明天晚上。”元旻舟道,“在北冥国的虞城,到时候你就留在客栈里……”

  谢风华一听,立即反驳他,“我跟你一起过去。那位镇国公有多少本事,虞城那里又有什么部署,我们都不是很清楚。我跟你一起,也能帮一些忙。”

  见他想要反驳,她又道:“我从云州跑过来,可不是为了待在客栈的。就这么决定了!不许反驳!”

  还真是,霸道!

  元旻舟见她主意已定,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与她相拥而眠。

  雪越下越大,锦城的大街小巷被覆盖在一层银白之下。

  夜风也大了起来,吹得檐下灯笼四处晃动,温黄光影明明灭灭,将路上的影子拉扯出鬼魅的形状。

  一辆马车穿过风雪向城西的客栈驶去。

  赶车的老仆将车子稳稳停住,又打开车门,恭敬道:“主子,到了。”

  伯庆从容地走下车,站在风雪中,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抬步往客栈里走去。

  待进了房间,他喝了杯热茶,便问身边的随从,“这么急着要见我,可是有何要事?”

  那随从道:“主子,属下查到,梁朝的定远侯也在锦城。”

  “嗯?你说什么?”伯庆怔了怔,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谁在锦城?”

  随从不得不硬着头皮复述。

  忽然间,伯庆也没了喝茶的心思,沉默片刻,才问道:“定远侯何时来到锦城的?又是为何而来?”

  “好像……跟镇国公有关……”随从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的神色,又继续道,“属下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定远侯似乎将消息瞒得挺紧的。若非在锦城见到了定远侯的夫人,又一路追踪过去,恐怕还打探不到他们的消息……”

  伯庆啪地将杯子放在桌上,脸色阴沉如水。

  本来,他离开云州后,就准备穿过锦城,打道回府。

  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对夫妇。

  若对方是为了镇国公而来,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这么多年来,镇国公府从来都是北冥国最特殊的存在。

  他曾经还有些庆幸,这个府邸中的人并非无坚不摧,拿捏起来也容易。而家族发白之症,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可这个弱点,早已众人皆知,似乎意义也就没那么大了。

  可他怎么会让那对夫妇如意?

  “可有查出,他们何时碰面?”他问道。

  那随从连忙道:“明天晚上,在虞城。”

  “居然在虞城!若是定远侯敢赴约,那倒是个好时机……”伯庆顿时冷哼一声,声音似乎掺进了外头的风雪,无端透着一股冰冷。

  那随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只能呐呐低头,听着他一句一句的吩咐。

  这一夜,风雪交加,也掩盖了诡谲的一切。

  次日清晨,谢风华醒来时,雪已经停了。

  温暖的房间里,元旻舟正坐在桌前,手里捻着一张纸,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纸,随即咦了一声,诧异道:“北冥国的大皇子居然也在锦城里?这个人,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呢?”

  元旻舟将她抱到腿上,笑道:“这个人,你见过的。”

  “我见过?”谢风华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愣是没想到那个是谁,随即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不解道,“你倒是说清楚啊!我哪里见过的?怎么没印象?”

  元旻舟捏了捏她的脸,“我听说,在锦城西城门,你曾经拦下一个叫做伯庆的男子?”

  “对!”谢风华下意识就点头,下一瞬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那个,不会就是北冥国的大皇子吧?”

  元旻舟点头,“北冥国的大皇子叫做明天誉,字伯庆。”

  “那他为何要掳走杜平飞?”这是谢风华最大的疑惑。

  他与杜平飞又没有交集,一旦被他们发现,能否安全走出锦城,都还是个未知数。

  她想不通,为何明天誉要冒险走这一遭?

  元旻舟却想得多一些,“我曾了解到,北冥国内的皇子争斗日渐激烈。明天誉虽是北冥国的皇长子,地位却不及明天绪那般巩固。而此次议和,双方也是持反对的意见。若是明天誉想要借此机会将杜皇后带回国内,不仅可以让北冥皇帝另眼相看,还能打击到明天绪的议和一党。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谢风华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她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纸张上,有些郁闷道:“这个大皇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才过了一夜,好像动作就已经数不胜数了。”

  这上面所写的,都是明天誉昨晚做的一些事情。

  恐怕,从这人进入锦城开始,所有动作都已经处在元旻舟的监控当中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皱了眉头,“这个人,难道要来插手咱们的事?”

  “准确来讲,应该是插手镇国公的事。”元旻舟若有所思道,“镇国公府的人世代被发白之症所困扰,又对外许诺一个空白而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很难不让人心动。”

  谢风华抖了抖那张纸,“你觉得,他能拦得住咱们?或者能拦得住那位镇国公?”

  元旻舟态度有些谨慎,摇头道:“这个说不好。我也没跟此人交手过,不清楚对方的深浅。但能够做出这些部署的,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拿过那张纸,神色少见的带了几分凝重。

  这纸上所写的,还只是明面上的事情。而背地里又做了多少部署,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了。

  短短一夜之内,鲜少有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这也让他多了几分审慎之心。但也可以从中看出,明天誉对此事的看重。

  元旻舟沉默片刻,才道:“此番前往虞城,肯定不会轻松。风华,要不你就留在这里……”

  “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难道就不担心?”谢风华揪着他的衣襟,冷哼道。

  许是没想到这一点,元旻舟愣了愣,随后脸色也凝重起来,“那要怎样?”

  “我跟你一起走啊,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谢风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如今,他已经做了准备,你打算怎么做?”

  元旻舟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用担心。我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既然他要来掺和一脚,那就让他来吧。”

  谢风华见状,也放下心来。

  虞城离锦城并不算远,傍晚的时候,元旻舟一行人才收拾齐整,往锦城赶去。

  一路上,北风萧瑟,刮在脸上就跟刀割一样。

  谢风华披着大氅,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脸。偶尔与元旻舟说上几句,倒也还算顺利。

  “侯爷,穿过前面的树林,就要到虞城了。”长影指着前方黑压压的树林,脸色是少见的凝重。

  这一路上,可谓前所未有的平静。

  若是明天誉要使绊子,十有八九会在这片树林里。

  不过,出于对元旻舟的信任,谢风华也没怎么担心,只道:“咱们还是先走吧。大不了见招拆招。”

  远远的,那片树林沉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月色安详地照着地面,被地上的积雪反着光,竟亮得恍若白昼。

  林木稀疏,分布在道路两侧,可供马匹穿行。

  谢风华与元旻舟并驾齐驱,一头扎进了漆黑的树林里。

  他们停也不停,扬蹄直越。

  谢风华的眼睛盯着地面。

  突然从腰间抽出软剑,向下一垂,横剑一划。

  “铮!”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这突然一掠乌光流窜,便起铮然之声,啪一下似是有什么断了,向两侧飞弹开去。

  与此同时,元旻舟拔剑横砍,路边的树轰然倒下,树后数道人影冲天飞起,元旻舟手中的长剑往前一送,便听利器入体的哧哧声,鼻息间顿时萦绕上浓郁的血腥味。

  出剑、断树、伤人,不过一瞬间。

  元旻舟和谢风华头一次配合着,却极具默契,好像练习过了千百回一样。

  长影抽空看了看,心头不禁叹了口气。

  怪两位主子配合得太好!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已经没了发挥的余地。

  而有他俩前方开路,长影等随行护卫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等人影窜入眼前时,他们就拔剑相向,明明是黑沉的树林,却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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