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云丫头有心啊。”安国侯乐呵呵的看着案桌上摆放的画作,眉眼都笑开了。

  一幅松鹤延年图摆在桌面,青松傲立于山石间,飞鹤展翅翱翔于空,身姿栩栩。

  青山绿水,生机勃勃。

  “外公喜欢就好。”云浅凉浅笑盈盈的陪同着安国侯欣赏那幅画作。

  “外公当然喜欢了。”安国侯恨不得把脸往画作上蹭蹭,又生怕伤着了那幅画,这才作罢,“青濯赶紧把画收起来,被弄脏了,待我生辰时给我挂出来。”

  “是,侯爷。”青濯高兴地把那幅松鹤延年图送进盒子里,拿到书房去放好。

  安国侯热情地招呼着云浅凉,指着府内那些个值钱的摆设,说得头头是道,连适合放在哪处都给说全了,恨不得招呼管家来把府内的好东西全部打包起来,让云浅凉带回去才满意。

  云浅凉含笑听着,时常配合着安国侯的兴致,夸赞一番,倒是把人哄得高兴极了,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安国侯想送礼的念头。

  顾亦丞坐在桌边,品茶等待,安静地听两人兴致勃勃的议论,反倒像是个陪客。

  青濯回来,见桌前只有顾亦丞一人在落寞品茶,主动上前。

  “难得相爷会主动带夫人前来看望侯爷,侯爷可是盼了很久。”青濯站在桌旁,扫了眼在不远处欣赏那柄青铜大刀的两人,又道:“云家这位嫡女倒是有些特别,寻常女子对武器哪里会感兴趣,可看她的样子比对那些古董玉器喜欢多了。”

  顾亦丞顺着视线看去,就见云浅凉站在那柄青铜大刀面前,有点跃跃欲试。

  那柄青铜大刀是安国侯年轻时在战场上使用的兵器,刀身比她都长,重量更是需要两个小兵才能扛动,那柄青铜大刀杀敌无数,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时隔已久摆在厅中供奉还仍觉得余威尚在,让人觉得杀气甚重。

  云浅凉抚摸着刀身,一双眼睛洋溢着别样神采。

  这几日她精神头不好,气色也差了些许,即便略施粉黛遮掩住难看的脸色,到眉眼间总缺少点精气神,凝着柔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没有精神,这会却好了许多。

  “确实与旁的女子不同。”顾亦丞喝了口茶回道。

  青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他何曾见过这位主对哪个女子另眼相待过?

  明王府的安平郡主,执着追求着相爷数年,论容貌姿色皆是上层,且为迎合相爷喜好,特意请教高人学了鞭法,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相爷是一分都未动容过,怎就栽在了着声名狼藉的云家恶女身上呢?

  “夫人身体可还好?”青濯觉察出些许端倪,忆起中毒一事。

  闻言,顾亦丞皱眉,有些烦躁,以至于眉头久久难以舒展,“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有点棘手。”青濯神色严肃起来,“秦家背后有高人相助,进展慢了些。”

  “尽快。”顾亦丞嘱咐。

  话落,云浅凉已然推着安国侯走回来,眉宇间的雀跃还未褪去。

  顾亦丞放着茶杯,嫌弃地瞥了眼霸占他妻子的老头,“谈什么那么高兴?”

  “这是我和云丫头之间的秘密。”安国侯不服输的瞪回去,转而朝云浅凉眨眨眼睛,挑衅味十足。

  “对。”云浅凉抿唇轻笑,得意极了。

  安国侯答应要是她能为顾家生个一儿半女,他就把那柄大刀送给她,生儿育女于她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而言有点难,但她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说不定哪天把老爷子哄高兴了,不用生孩子就送给她了。

  比起那些金银首饰,古董玉器,那柄青铜大刀的价值更让她心动。

  云浅凉把轮椅推到桌边,人却没有歇住。

  “云丫头,你别忙,坐着。”安国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阻止云浅凉替他斟茶,严肃地指着顾亦丞旁边的位置,让她过去坐着。

  云浅凉困惑不解,却还是听话的走过去坐好。

  安国侯正经地打量着两人,烁厉的双眼蒙了层愁绪,嘴角那两撇胡子都拉耸了起来,好似没了神气,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良久,安国侯愧疚地看向云浅凉,“云丫头,外公对不起你。”

  “外公,您这话从何说起啊?”云浅凉听得一头雾水,有些惊慌失措。

  “顾相府的事情外公都知道,你就别替他瞒着。”安国侯道明缘由,一脸自责,“亦丞母亲去的早,父亲又是个混账东西,人没见他教好,专把人往沟里带。”

  “浅浅实在不知外公所说何事。”云浅凉凝眉苦想,府内哪桩事能惊动安国侯。

  “这混小子连日不回府,可有这事?”安国侯直言明说。

  云浅凉恍然大悟,赶紧解释,“外公误会了,相爷这几日忙于政事,废寝忘食,怕我担……”

  安国侯抬手阻止云浅凉解释,目光沉重。

  “云丫头,你别替他说话。”安国侯叹息,“他若真怕你担心,就该将府内那些歌姬舞女弄走,外公虽然闭门不出,但外头发生的事我全都知晓,那奴婢遇害一事,想来是与顾相府那些个女子脱不了干系吧?”

  云浅凉无言沉默,嘴角笑意敛了几分。

  “这件事我会解决妥当。”顾亦丞开口保证。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后院给清干净了!”安国侯眼睛一厉,怒声教训。

  这回轮到顾亦丞沉默了。

  老事重提,见顾亦丞一如既往的闭口不谈,没有明确答复,安国侯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冷眉冷眼,怒目相对,双手拍着桌子讨要个结果。

  “你今日就给我个话,那些女子你究竟赶不赶出府?”

  “我府内之事我自会处置。”顾亦丞拒不退让。

  云浅凉心间轻叹,她是专程来看望安国侯,顺便将那幅松鹤延年图送来,且寻思着年末将至,她却要离京办事,万一在此期间安国侯想见她,顾亦丞拒绝或是独自前来容易让人误会,所以特意来告知一番,谁曾想安国侯对顾相府之事竟是了如指掌。

  这次,是她失算了。

  云浅凉脑袋转得飞快,一转念,抛弃了阵营,放弃了盟友。

  “外公,其实今日浅浅正是为此事而来。”云浅凉起身行至安国侯身旁,双手扶着轮椅,委屈的诉说苦楚,“您是不知相爷他有多过分。”

  安国侯一看外孙媳妇儿委屈的样,护犊子的心情顿起,安慰道:“你与外公说,外公替你教训他。”

  云浅凉装模作样的抽泣两声,连连点头。

  “近日府内发生了那么些劳心伤神的事,浅浅身为主母理应好生处置,眼下京兆府已然对外宣布抓到了凶手,浅浅也算安心了,但到底这事牵扯到后院是非,我难免心里不好受便想外出散心,岂料相爷却是不允,还苛责于我。”云浅凉低垂着眼眸,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眼角,那娇柔可怜的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苛责她作甚?”安国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朝对面的人砸去。

  云浅凉悄悄抬眼去看,只流露出无奈的神色,让他自己受着。

  她要是还站在顾亦丞那边,这事恐怕还就没完了,审时度势,站对边很重要。

  顾亦丞躲开茶杯,任由茶杯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身……”顾亦丞正欲出言反驳,制止闹剧发生。

  “他就是欺负我娘家无人替我撑腰。”云浅凉见缝插针,防止顾亦丞破坏她的好事。

  “老子还没死呢!”安国侯怒发冲冠,大声呵斥,“就许你往家里带女子,云丫头怎么就不能去散心了?本来一个水灵灵的丫头,瞧这才多久功夫,被你给弄得没了精气神,你还想怎样?”

  云浅凉委屈地点头附和,孝顺地替安国侯捏捏肩膀。

  安国侯对好不容易讨回来的外孙媳妇很是喜爱,对云浅凉的孝顺很是受用,越发觉得自己外孙太混账了,教训起人来也得劲许多。

  “她想离京去散心。”

  在安国侯略显聒噪的教训声里,顾亦丞捏着太阳穴,闲闲地一句话打断了所有话语。

  “云丫头,你要离京?”安国侯难以置信的问道。

  云浅凉犹豫再三,缓缓点头。

  顾亦丞摊手道:“这个时节离京散心,要是有个万一,您赔我一个媳妇?”

  云浅凉蹲下身子来,尽量与安国侯平视,将自己的委屈道得更深。

  “外公您是不知,相爷居然怀疑我对那奴婢下手,若非抓到了凶手,浅浅还得蒙受这不白之冤。这要是不离京散心,日子怕是没法过了。”说着,云浅凉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

  果不其然,听了云浅凉后面那句话,安国侯当下拍案决定。

  “去,得去。”

  只要能把这日子过下去,别说是离京散心,就是去邻国散心,他都举双手赞成。

  “还是外公对浅浅好。”云浅凉擦掉眼泪,露出温顺的笑容,“浅浅回来时定会为外公带些好玩的礼物。”

  起身时,云浅凉得意地冲顾亦丞眨眨眼。

  我怕你难做而谋划,你却在背后戳我的轮胎,以为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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