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凤命 164.没有相府了

小说:九世凤命 作者:梦中说梦 更新时间:2020-03-01 23:02:40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奄奄一息的老夫人被小厮们抬着赶过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立时气得两眼翻白,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阮青枝瞥了一眼,没有上前去迎,倒是二老爷三老爷迎了上去,跪着哭,口口声声说什么大哥走得惨,怎么着也得请和尚道士来多念几天经,断不能这么快就下葬了。

  老夫人缓过气来,没理两个儿子,而是直直地看向了阮青枝:“你父亲三日还不到,是谁说要下葬的?相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阮青枝站在门槛前,不慌不忙地道:“父亲的丧事,自然该是儿女做主。弟弟妹妹们都还小,我作为长女责无旁贷。”

  “你!”老夫人气得发抖,“老身还没死,你就当这相府是你的了吗!”

  “祖母,没有相府了。”阮青枝看着她道。

  老夫人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阮青枝站在原地环视众人,冷冷道:“这座宅子不是相府了,但它还是我们姐弟和几位姨娘的家。这个家今后如何安排,我们自己会好好掰扯清楚,不劳各位伯伯叔叔们费心。”

  先前带头发难的那个族叔清咳一声,走上前来:“大姐儿,你这样说话,未免就太伤大伙儿的心了。相爷虽不在了,你们也还是阮家的人,这会儿说不让我们插手,难道你们将来也不入阮家的祠堂不成?”

  “我不入啊。”阮青枝看着他,“十六叔,你是不是以为我嫁不出去了?再说嫁不出去的女儿也不能进娘家的祠堂啊,除非弄个贞节牌坊什么的。怎么着,您老是准备先逼死我,然后再去为我请个牌坊,抬我进阮家祠堂?”

  “这,你这……”对方一脸尴尬,摊手耸肩:“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更难听的我还有。”阮青枝干脆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十六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如今你们看我家这座宅子就是一块肥羊肉,随便来摸一把就能沾一手的油水,是不是?”

  听见这句话,院中七八个人一齐嗷地跳了起来,争着吼: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族里长辈怜你们年幼好心来帮一把,好心倒成了驴肝肺了!”

  “小小年纪怎么生了一副这么黑的心肠!”

  “真是狗咬吕洞宾……”

  最后这人的话还没说完,程虎手中一支袖箭已经飞了过去,端端正正地插到了他的帽檐上。

  喧哗声戛然而止。

  阮青枝看着那人笑了笑,问:“你说我是狗?”

  那人有些发怯,没答话。

  程虎在旁冷冷地道:“赶明儿见了殿下——哦不对,赶明儿我家殿下就是皇上了——赶明儿见了皇上,卑职一定如实禀报,就说阮家有人骂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是狗!”

  那人脸色大变,两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我没说……”

  “行了,”阮青枝没等他求饶,冷声嘲讽道,“这么软的两条腿就别装什么吕洞宾了,你们这点儿道行在我跟前还不够看。今晚我过来就是想当面告诉各位伯伯叔叔们一声:这座宅子还有主人,暂时还不到拆墙分砖的时候!”

  “大姐儿,”三夫人李氏叹息一声走了过来,“这件事是你想偏了,没有人要分你们的宅子!你十六叔的意思是说,府中里里外外那么多事,你们几个孩子哪里照管得过来!别的不说,就说那些田庄、铺面,那可是一大家子人的命脉!府里若没有个能主事的人,你哪知道会被人算计多少去呢!”

  阮青枝抬头笑了笑,吓得李氏后退了两步,掩饰地抬手擦了擦眼角。

  阮青枝见状笑意更深:“三婶,我说过你们的心思瞒不过我,你是不是还不信?”

  “你这孩子!”李氏重重地甩了甩手,一脸无奈,恨铁不成钢似的。

  阮青枝瞥她一眼,敛了笑容:“三婶你自己也说了,田庄、铺面,那是一大家子的命脉。如今你们这么多人瞪着眼睛伸着手要来抓我家的命脉,还想要我给你们好脸色看吗?”

  李氏被她噎得满脸通红,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又看向老夫人:“母亲,您看……”

  老夫人大约是气得狠了,平素一向有些发白的脸此刻红得吓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阮青枝:“这么多本家长辈,在你的眼里都是外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弟弟妹妹,合着我这个老婆子在你眼里也是外人了?我的儿子尸骨未寒,相府这座院子就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孝道为天下百善之先,不敬祖母可是天大的罪过。当下众人七嘴八舌,都指责阮青枝目无尊长,冷心冷肺。

  阮青枝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老夫人走出两步,沉声开口:“相府当然还有祖母您的容身之地。但是据我所知,十几年前我父亲叔父三兄弟已经分过家了吧?那时阮家的财产平分了四份,因祖母与我父亲一起住,所以家财两份在相府,二叔三叔各得一份,是这样吧?”

  老夫人瞪眼看着她,不答话。

  阮青枝也不觉尴尬,继续又说道:“如今我父亲虽没了,却并不是无后而终,所以他的那一份财产理当由我们姐弟接管。祖母若觉得我们姐弟担当不起照料您老人家的重任,大可带着您当初的那一份财产去寻二叔或者三叔同住,也省得将来别人都说皓儿皎儿是祖母养大的孩子,娇气没担当。”

  “你!”称病多日的老夫人气得站了起来,“……老身从未听说过孙女要撵祖母出家门的!你这是要造反吗!”

  “我不造反。”阮青枝冷冷地道,“我怕祖母要卖了我们,让我们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两个才开蒙的稚童成为别人篱笆下面的狗,要向别人摇尾乞怜才能得一根骨头吃。”

  “我的大哥啊!”二夫人方氏忽然坐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您怎么就忽然撒手去了!留下这一家不懂事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哟!大家都姓着一个‘阮’字,闹到现在难道是要砸了祠堂闹分宗吗!”

  老夫人听见这一声哭,顿时也红了眼眶,恶狠狠盯着阮青枝,像盯着仇人似的。

  阮皓怯生生走了过来,扯扯阮青枝的衣角:“大姐姐,要不,咱们就听祖母的吧?”

  旁边刘氏忙也跟着点头,还要推着阮红玉出来附和,只是阮红玉没理。

  阮青枝看见这阵仗,忽然笑了笑,又坐了下来:“好啊。咱们听祖母的,看看咱们一向公允的祖母能给咱们挣一个什么前程!”

  老夫人见她示弱,脸色好看了些,立刻向两个儿子说道:“老身年纪大了管不得事,孩子们又都还小,确实不像话。你们两个来做主吧。”

  二老爷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三老爷更是当即便跪下说了“多谢母亲”,直到二老爷揪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忙又补充道:“儿子定当尽心竭力”。

  气氛迅速回归融洽,三老爷站了起来,第一句话就向众人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大哥是至少要停灵七天的,灵堂先别拆了!”

  众人轰然应了一声,立刻放下了抬棺的杠子,哈哈笑了起来。

  老夫人听见笑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三老爷清咳一声,提高了声音:“大哥生前是丞相,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丧事自然不能从简。阿冲,你去跟这边的管家说一声,把灵堂的香烛贡品酒水都换成最好的,孝服也都用最好的料子重做!这是相府的门面,可不是省钱的地方!”

  那个叫阿冲的小厮满脸堆笑答应着,转头就要走。

  “等等。”阮青枝冷声开口,叫住了人。

  三老爷转过身来,笑了:“大侄女,你还病着呢,这些事有我们做长辈的操办就行了,哪有让你一个小姑娘费心的道理!”

  二老爷也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小厮:“你也跟着去见见管家,就说我和你三老爷要看看府里的账本子。这里里外外的吃穿用度,我们总得心里有个数不是?”

  两家小厮都觉得自家老爷说得有道理,乐呵呵地同时转身抬脚往外跑。

  “站住!”程虎忽然厉喝一声,震得灵堂里的蜡烛都颤了两颤。

  院中其乐融融的氛围立时僵住了。

  二老爷沉下脸来,看着阮青枝:“大侄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肯让我们入府主事,原来是哄我们的?这个奴才的态度,应该不是你的意思吧?”

  “请二叔注意一下您的措辞。”阮青枝冷冷地道,“您口中的‘这个奴才’,身份是西北军的百夫长。虽然勉强只能算是个从七品的武职,但大小也是朝廷的官,您给他磕头他也受得起。”

  二老爷脸色一变。

  阮青枝勾了勾唇角,继续道:“还有,我只是答应了听听祖母的意见,却没有答应让你们入府主事。我本来以为祖母看在我们这群孩子没爹没娘的份上会怜恤我们,如今看来她老人家并不能当得起我们姐弟的信赖。那就对不住了,二叔,这件事,我还是要管。”

  “大姐儿,你休要无理取闹!”老夫人厉声喝道。

  阮青枝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比她的更冷:“老夫人,请叫我青阳郡主!”

  她霍地站了起来,气势凛冽:“我的阶品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吃着朝廷俸禄的。你们想做我的主,只怕还不够!”

  气势这东西,一向是此消彼长。她的气势盛了,老夫人不由自主地就弱了下去,瞠目许久才沉声问:“你是要以势压人吗?”

  “是。”阮青枝坦然承认,“祖母和叔叔伯伯们靠着年纪辈分、靠着人多势众欺负我,我为什么就不能靠着我的身份欺负你们?”

  “大侄女,你,你这就见外了!”二老爷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色很难看。

  阮青枝没理会他,迈步上前,看着众人:“想做我的主?我小孩子不懂事,不用放在心上?想看我家的账本子、管我家的田庄店铺?”

  “青阳郡主!”三老爷站了出来,“相府的东西,可不都是你的!你是迟早要出阁的,这家里的财产,说到底都是皓儿和皎儿的吧?他们两个年纪小,我们做叔叔的替他们管一阵有什么不对?”

  阮青枝嗤地笑了一声:“三叔,阮家十几年前分过家的,家底是厚是薄你们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都打算假装忘了,相府这份家底十分里头有九分都是我娘带过来的!祖母先前已经答应过,凡是我娘带过来的东西,原封不动都算作是我的嫁妆。怎么,如今我爹刚死了,你们就打算来抢我的嫁妆了?我的祖母也要食言而肥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二老爷努力维持着笑容,搓手道:“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大侄……郡主,财产虽说大部分是你的,但你也不能饿着你的弟弟妹妹……”

  “我什么时候饿着他们了?”阮青枝反问。

  二老爷答不上话。

  阮青枝瞥他一眼,嘲讽道:“这时候想起要为小孩子们做主了?不是刚才急着查账本子盘算能捞多少油水的时候了?二叔三叔,您二位知不知道,年前接连雪灾,相府的田庄和店铺收成都不好,父亲的丧事若是大肆铺张,下个月我们这一家子就只能节衣缩食!”

  “这,那也不能……”二老爷结结巴巴,脸上通红。

  阮青枝嗤笑:“您当然不知道。您只知道父亲的丧事要多办几天,在场的这些伯伯叔叔婶子大娘们就能多喝几碗酒多吃几块肉,大家都会念你的好……至于我们家这些孩子挨不挨饿,您哪里肯放在心上?饿不死就行,是不是?”

  这种话当然没人肯答,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看着她像看着仇人似的。

  阮青枝也不在乎,随手抓起一朵白绸花用力扯下来,扔进火盆:“人性如此,贪这点儿吃喝倒也不算大罪。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如今是国丧期间!因为年前灾难连属,百姓不堪其苦,连七皇子殿下都只停灵七天!我父亲有多大功劳,能跟一位皇子平等?你们是不是以为抄家灭族灭不到你们头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老夫人脸色大变:“这,不至于抄家灭族吧?”

  “是不至于。”阮青枝冷冷道,“但是祖母,您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老夫人脸色沉沉,两手紧攥着拐杖,微微发颤。

  阮青枝缓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朝廷不问罪,我父亲就真的没有罪?您是不是觉得我父亲间接害死了几十万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值得名留青史、值得全城百姓披麻戴孝为他送行?”

  老夫人又惊又怒,许久说不出话来。

  阮青枝吸一口气,直起腰来:“祖母,这个时候,该低调还是低调些的好。趁着这些天上京办丧事的人多,悄悄抬出去埋了,不知能省多少是非呢!”

  老夫人默默地想了很久,叹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罢了,老身是做不得主了,随你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一个晚辈逼得祖母不敢做主,当然仍是不孝。

  但阮青枝不在乎。她得了这句话便转过身来,向府中奴才们吩咐道:“送去葬了吧。记得路上悄悄的,这会儿夜深了,不要惊扰百姓。”

  这会儿小厮们对她的话无有不遵,立刻八个人上前抬起了阮文忠的棺椁,意思意思哭了两声就向外走。

  阮青枝看看院里还有多余的小厮,就又指了指阮碧筠的那口棺材:“一起抬出去吧,等什么呢?”

  小厮忙答应着上前抬起来,连哭也没哭就出了门。后头剩下的丫头婆子们伶俐,立刻上前开始拆灵堂里的白幡。

  阮青枝拍拍手:“天不早了,各位伯伯叔叔愿意在这儿吃酒也可、这会儿就回家也行,我们做小辈的就不奉陪了。”

  院中并没有人答话,一院子人个个神色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褚娇娘忍不住,走到阮青枝身边来低声问:“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都给得罪了?”

  阮青枝挽着她的手走进灵堂避开人群,笑道:“得罪一群蚂蟥,没什么好难过的吧?”

  褚娇娘闻言不禁笑了。

  阮青枝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放心,只要咱们不开这个口子,这些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咱们自己家的人都好好的呢,岂能让外人来管着咱们的吃穿用度!”

  褚娇娘松一口气,连连称是。

  阮青枝想了想,又道:“老夫人确实越来越昏聩了,我又不知道还能在府里住几天,今后府里的事你要多留心着,这一家的日子少不得还要仰仗你。”

  褚娇娘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阮青枝挽着她又回到灵堂外面,看见府里的婆子和小厮们已经开始张罗着送客了,不禁大为满意:“你看,咱们自己的人,办事就是牢靠。”

  “是啊!”褚娇娘感慨道,“不管是家里还是铺子里,都是十几年用下来的老人,当然个个得力。临时让外人接手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老夫人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只憋了一肚子气。

  二老爷三老爷磨蹭着没有走,见院中人少了,又一同走过来,到了阮青枝面前:“青阳郡主,如今你们这府里没个正经的当家人了,我兄弟二人担心老夫人受委屈,有意接她老人家出去住,您意下如何?”

  “哎哟!”阮青枝堆起笑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么大的事,二位叔叔跟祖母商量就好了,我做晚辈的哪有阻拦的道理?只要祖母答应,我即刻就让管家把当年祖母的那一份产业收拾出来,恭恭敬敬一起送出去!”

  强调“当年的那份产业”,意思当然是“跟栾家沾边的财产你们就不要想了”。

  两位老爷听得懂这句话,老夫人当然更懂。

  没有人比老夫人更清楚“相府当年的财产”和“相府的财产”中间差了什么。

  阮家当年的那点儿财产,整个儿变卖了恐怕也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

  老夫人这些年在相府锦衣玉食惯了,让她捧着五千两银子的预算过完剩下的日子,她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果然,阮青枝话音才落下,老夫人立刻就冷声道:“我在这里住惯了,搬来搬去的做什么?你们两个文不成武不就,也该好好想法子挣一份家业留给后人,别成日算计你大哥留下的那点!”

  这是转了风向了。

  两位老爷脸色都很难看,心中十分不甘,磨蹭着仍不肯走。

  阮青枝看着他二人,似笑非笑道:“怎么,二位叔叔还想留下帮我们家收拾餐桌碗筷?”

  “不必了不必了,”两位老爷同时摆手,“郡主少年老成,治家有术,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就告辞了。”

  阮青枝露出笑容,恭恭敬敬送了他二人出去,回头却见老夫人还没走。

  迎着那道严厉的目光,阮青枝笑了:“祖母放心,这府里的天,塌不了。”

  “你,”老夫人抽了抽嘴角,“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不会耽误事吧?”

  阮青枝抬手摸了摸脸,笑意更深:“祖母放心,夜寒他不敢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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