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凤命 46.陈年旧事,何妨一查

小说:九世凤命 作者:梦中说梦 更新时间:2019-11-03 23:55:29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九月初五的早晨,风雨交加。

  在惜芳园窝了两天只折腾出了两幅画作、不得不多写几幅字来充数的阮青枝穿上了夹袄,裹得严严实实出门登车。

  伴月收起了伞挨着她身边坐下,撇嘴抱怨:“怎么偏偏赶上了这样的天!那位老夫人肯出门才怪呢!”

  阮青枝拿帕子胡乱擦拭着淋湿的裙角,不以为意:“不来也无妨,就当咱们是专程去送字画的就是了。”

  受人恩惠那么多年,姿态放得多低都不过分。阮青枝摆得正这个位置,因此早已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准备。

  万万没料到的是,对方不但没有爽约,而且已经等她多时了。

  阮青枝顿时有些惶恐,回头急问:“伴月,咱们是不是看错了时辰?”

  宋掌柜笑呵呵道:“大小姐当然没有看错时辰,是老夫人来得太早了。上了年纪的人嘛,觉少,阴雨天气反倒起得更早。”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打消阮青枝的惶恐。她忙忙地吩咐伴月把字画递给伙计,自己胡乱抓起湿透的裙角拧了一把,抬脚便往里面走:“请宋掌柜带路。”

  宋掌柜果然颤颤地跑在前面,笑容满面:“老夫人!老夫人,阮大小姐来了!”

  一路直奔进后院,一扇房门哗地打开,衣饰精良的老妪快步奔了出来。

  阮青枝立刻低头跪地行礼:“多年来承蒙老夫人关照……”

  “起来,快起来!”苍老发皱的手托住了她,耳边呼声颤颤似带哭音。

  阮青枝愕然抬头:“栾……外祖母?!”

  那老妪正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栾老夫人。只是此刻不同于那日宴席上的高贵雍容,反而显得有些焦灼不安,双眼布满红丝,扶着阮青枝的手颤巍巍直不起腰来。

  阮青枝忙起身用力扶她站稳,心里愈发糊涂:“外祖母怎会……”

  她忽然想起那日宴席散后准备告辞时,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了好些没什么用处的废话,又是送东西又是送银钱,拖拖拉拉就是不肯放她走。

  那时阮青枝便觉得仿佛有些不对劲,此刻再想就更加不对了。

  这件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问,阮青枝只得压下疑虑,笑嘻嘻嗔怪:“这么冷的天,外祖母都不许我进屋说话吗?”

  栾老夫人如梦方醒,忙拽着她进门,看着她沾湿的裙角心疼得直咧嘴,一迭声地吩咐丫头去拿干衣裳来给她换。

  阮青枝也不推辞,乖乖地跟着丫头进里屋换了裙子和鞋袜,又匆匆走了出来,笑嘻嘻坐上软榻挤在了栾老夫人身边。

  栾老夫人不怒反喜,两手捧住她的脸看个不住,眼中泪花闪闪。

  阮青枝有些紧张,忙抬手捂脸,半抱怨半撒娇:“外祖母把人看羞了!”

  栾老夫人缩回手擦了擦眼角,低声问:“听说太后派人去打你了?又是你那个妹妹给上的眼药?”

  阮青枝摆摆手不以为意:“您老甭担心,这都是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栾老夫人眼圈更红,“傻丫头,你不知道被太后厌憎意味着什么!你这一生……”

  “外祖母!”阮青枝伏在桌上嘻嘻地笑:“太后又不笨,怎么可能被人蒙蔽一辈子?您看,现如今那位莲姑姑就已经看出门道来了!若非她手下留情,我挨那么多巴掌怎么可能三天就好了!”

  栾老夫人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果然稍稍放心,之后却又落下泪来:“好是好了,可打的时候也是真疼啊!”

  阮青枝被她说这话的语气惹得眼眶一阵发酸。旁边伴月已哭了出来。

  这可真不像话。

  阮青枝擦擦眼角重新露出笑容,看着栾老夫人道:“我是从来不曾被娇生惯养过的,这点疼还受得住。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竟一直是外祖母在暗中照拂,可怜我之前一直以为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栾老夫人被她说得又是心酸又是生气:“你这意思,我帮你还帮错了?”

  “当然帮错了!”阮青枝正色道,“我都被您给宠坏了!”

  这是在撒娇。可是栾老夫人没能笑出来,反而愈发揪心:“聚墨斋只是让你不至于饿死而已,这就算是宠坏了?”

  “宠坏了!”阮青枝郑重地点点头。

  顿了一顿,又问:“为什么?”

  今日过来,只为问这一句。

  为什么要帮一个被自己父母家族厌弃的孩子?陌生人做这件事很奇怪,栾家人做这件事同样奇怪。

  栾玉娘嫁给阮文忠不足两年便驾鹤西去,两府却并未因此断了来往。这些年栾府一直把阮家的孩子当作亲外孙看待,连她这个“丧门星”也时常收到来自栾府的赏赐。

  做到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为何还要费尽周折暗中接济?是否别有隐情?

  栾老夫人看着阮青枝亮闪闪的眼睛,叹了口气:“你何必要多问一个‘为什么’?就不能仅仅是因为不忍吗?”

  “‘不忍’本身就很奇怪,”阮青枝冷静地分析道,“相府不会把自己苛待女儿的事喧嚷出去。外人只知阮大小姐体弱多病又愚钝不堪所以不常见人,外祖母又如何知道我在府中衣食不周呢?”

  栾老夫人没有答话,脸色沉沉的不太好看。

  这个样子可以理解成是在生气。毕竟咄咄逼人的孩子并不招人喜欢,而身为长辈做善事却被人当面质疑动机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但阮青枝并没有惶恐不安。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老妪,一字一顿:“至亲骨肉都不曾对我‘不忍’。”

  “那是他狼心狗肺,枉为人父!”栾老夫人忽然坐直了身子,厉声喝道。

  阮青枝吓得一颤。

  栾老夫人忙伸手拉住她,默然良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阮青枝低着头想了一阵,又笑了:“栾家既然知道我父亲不好,这么多年又为什么一直不曾反目成仇?是因为当年的事没有证据,还是有什么忌惮?”

  栾老夫人愕然。

  阮青枝从软榻上滑下去,找了只小凳子重新坐下,垂首叹道:“我今日原本只是来感谢恩人的,没想到恩人竟是外祖母……那就不对了。”

  自家亲眷见面,不该这么遮遮掩掩。要么三天前直接由那位“少东家”表兄出面相认,要么就该说出实情召她过府说话,哪里用得着一位老人家顶风冒雨跑这么远出来见面!

  除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

  阮青枝眨眨眼,双眸闪闪亮:“外祖母,其实栾家跟阮家有仇,您想利用我扳倒我爹对吗?所以如今我该做什么?搜集我爹买官卖官科举舞弊残害百姓里通外国的证据?”

  栾老夫人低下头来看着她,神色有些怔怔。

  阮青枝向前倾了倾身子伏在她的腿上,撒娇:“来都来了,外祖母就告诉我嘛!不管您说什么,我一定答应!”

  栾老夫人两手按住她的肩,眼中又有泪珠落了下来:“你娘小时候,也喜欢赖在我怀里撒娇……”

  阮青枝脸上笑容僵住。

  栾老夫人的手蓦地攥紧,颤颤:“……你很像她。眼睛,鼻子,下巴……”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触景生情怀念过去,这是通病。

  阮青枝眯起眼睛作乖巧状任她抓着,片刻之后猛然一惊,坐了起来:“我像我娘?我哪个娘?”

  她十分确定自己这张脸与金氏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而金氏更加不可能赖在栾老夫人的怀里撒娇。

  所以……

  阮青枝脊背挺直嘴巴张大眼睛瞪圆。

  栾老夫人看着她,脸上两行泪落了下来:“那年玉娘才十九……自己还像个孩子,抱着肚子乐呵呵地跟我说她要当娘了……七月半那天晚上阮家人来叫门,我心里还埋怨玉娘不争气,好好的孩子偏要生在这么个日子……谁知阮家的人说,孩子没了,我的玉娘也没了,大的小的都没保住……”

  话说到这儿,阮青枝就明白了。

  她和阮碧筠的生辰是七月十六。

  见鬼的七月十六!见鬼的孪生姐妹花!

  这件事里头若没有蹊跷,相府上下何必对栾玉娘的死因讳莫如深,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栾玉娘的忌辰是七月十五!

  “外祖母,”阮青枝咬牙,“所以您疑心我是……”

  栾老夫人伏在小桌上咳了两声,擦泪道:“阮家说是难产,生了个男孩一落地就没有呼吸,玉娘又大出血……我看过玉娘和那个孩子,信了他们的话。可是没过几天就听到消息,说是阮文忠的侍妾生了一对女儿,扶成了正室……玉娘活着的时候,府里何曾有过什么侍妾!那分明是他在外头养的野女人!我的玉娘死得那么突然,焉知不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这种话可就没什么根据了。阮青枝不作评价,静静地听着。

  栾老夫人叹口气,拉着阮青枝坐回软榻上,攥住了她的手:“阮文忠嘴甜会办事,后来见了栾家人还是亲亲热热的,我们找不出由头来跟他翻脸,只能照旧当亲戚处着。就这么过了七八年,直到相府失火烧死了好几个奴才,你外公派人一查说是相府大小姐过得连丫头都不如,那时我们才觉得事情不对。”

  阮青枝细细地想了想,恍惚有些印象,果然是在惜芳园失火之后才第一次见到栾家的人,之后又过了一年多,才有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聚墨斋的宋掌柜。

  所以,栾家是在那时候就确定了她其实是栾玉娘的女儿咯?

  栾老夫人摇摇头,叹道:“那时候其实也只是疑心,并没有确定。阮家一向严防死守不许我们见到你,你又不爱出门,寥寥几次到聚墨斋来都刚好错过了没见着,直到上一次……”

  上一次,就是栾家小少爷满月宴的时候了。难怪那天栾老夫人哭成那样,又拉着她上看下看跟鉴宝似的。

  原来她为了套近乎而随口叫着的“外祖母”,竟真的是自己这一世嫡嫡亲亲的外祖母啊。

  阮青枝不禁唏嘘。

  虽然严格来说这是别人的事,她却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栾老夫人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又落泪:“都怪我糊涂,一直没有深想。玉娘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我竟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外祖母,”阮青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件事可不是只靠猜测就能确定的。”

  栾老夫人抬手擦泪:“不是猜测。你祖母肯带你来栾家,又故意对我说你像玉娘,这就是明白告诉我了。——我哪里用她来告诉!只要她肯早让我见着你……玉娘留下的孩子,我岂有认不出来的!”

  阮青枝见她哭得厉害,只得向伴月要了手帕,抬手帮她擦泪。

  栾老夫人又抓住了她的手攥得死死的:“丫头,你别怪外祖家不常照应你,阮文忠这个人心思难测……你外公的意思是咱们暂时不相认,免得你在相府的日子更难过。”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阮青枝点了点头:“外祖母已经照应我很多了。这几年若非有聚墨斋,我早就饿死了。”

  栾老夫人闻言又擦泪,阮青枝只得撒娇耍赖闹了她一番,总算是稍稍宽心了些。

  之后又絮絮地说了一些诸如“当年你娘如何如何”之类的话,栾老夫人忽然又问:“你母亲的死因,相府一直没人提过吗?”

  阮青枝摇头:“我一直以为是病死的,也不知是在那么个日子。”

  伴月忍不住插言道:“小姐若是早知道先夫人的忌辰是七月十五,也就不至于被蒙骗到如今了!那个金氏待我们小姐没有半点儿慈爱之心,小姐一早就怀疑不是她亲生的!”

  栾老夫人被小丫头愤愤不平的样子逗得笑了一声,又问阮青枝道:“你先前是真的不曾想到这个?那块玉牌……”

  阮青枝摇头叹道:“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那块玉牌从小就在我手里,我只能隐隐记得乳母说是栾家的东西,旁的实在也想不起什么。上次那个余家少爷的事,我原是想着不管外祖父肯不肯见他,借他的手把东西还给栾家也好。”

  栾老夫人咬牙道:“你那个乳母一定是最后见过你母亲的,可惜……太晚了。”

  阮青枝有些不解。

  栾老夫人看着她懵懂的神情,又是一阵叹息:“那玉牌是栾家每人都有一块的,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赏给旁人的玩意儿。如今玉牌刚好在你手上,这绝不会是巧合,只可能是你母亲特地托人交给你的。可惜……”

  可惜乳母走得突然,她年纪小,栾家又不知道,所以栾玉娘临终之前说过些什么,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阮青枝再次往栾老夫人怀里靠了靠,后者立刻紧紧地抱住她,唤着栾玉娘的名字呜呜地哭了起来。

  伴月和栾家那个丫头跪坐在地上忍不住也跟着哭,只有夜寒木头似的站在墙角,仿佛完全不为所动。

  一屋子人哭了半天,外面的雨声渐渐地小了。

  栾老夫人终于放开阮青枝,替她擦了擦泪,忽然又笑道:“你外公上次见到玉牌就急得冒火,说什么也要去看你,好歹被你两个舅舅给拽住了;前两天我见着了你,确定了你是玉娘的孩子,他又气得差点要跟我干仗,说我昧了良心故意不告诉他;今日我趁着他去早朝偷偷来见你,回去以后还不知要怎样呢!”

  阮青枝跟着露出笑容,促狭道:“那就不要告诉他!”

  “对!”栾老夫人笑意更深,“不告诉他!谁让他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我的外孙女!亏他还好意思当御史中丞呢!一只老废物!”

  阮青枝凑趣地跟着笑了起来。

  栾老夫人笑着笑着又抹起了眼泪:“我的玉娘啊……”

  旁边丫头忙过来劝,一时却又劝不住,急得直向阮青枝使眼色。

  伴月见状忙站起来,向阮青枝道:“小姐,咱们最好中午之前赶回去。别忘了您还在禁足,若是被府里的人拿住了把柄,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栾老夫人闻言忙住了哭,拉着阮青枝问:“你要走了吗?”

  阮青枝点点头:“毕竟是太后要我禁足,面子上还是要小心的。”

  “那你快回去!”栾老夫人立刻道,“旁的事也不用多想,你只要记着不用怕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论什么时候,你的外祖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阮青枝含笑应了,想了一想又道:“我不太清楚南齐的律法。外祖母,若是今后相府里查出了什么,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有人会管吗”

  “你要查当年的事?”栾老夫人大为惊讶。

  阮青枝抿嘴笑了笑:“既然咱们觉得事有蹊跷,查一查又何妨?”

  栾老夫人想了一想,狠狠咬牙:“那就查!你外公也正说阮文忠这几年的行事有些不正,若能查出点什么来,也好给我那枉死的女儿出出气!你放心,不管衙门管不管,御史台是从来没怕过事的。他一个小小丞相算什么,你外公当年连王府都查封过!”

  阮青枝闻言放了心:“既如此,我就回去慢慢打听着了。也请外公该查什么尽管查,不要跟阮家讲什么情面。”

  栾老夫人顺口答应了,又看着阮青枝,若有所思。

  这时伴月已急着打开了门,欢喜地道:“小姐,雨停了!”

  栾老夫人挽着阮青枝的手走出门外,果然外面雨已经停了,只风里还是凉丝丝的水汽厚重,地上遍铺枯枝败叶。

  “当年你母亲出嫁,也是这样的天气……”栾老夫人一路走一路絮絮地说着,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众人簇拥着回到聚墨斋,栾老夫人看见店里已经有几个客人,便咽下话头放开了阮青枝的手,率先出门登车走了。

  阮青枝也立刻要出门,宋掌柜和店里的几个伙计却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伴月忙挡在阮青枝前面,尖声呵斥:“你们干什么?!”

  宋掌柜一向极善言辞,今日却不知怎的舌头有些打结,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干脆在伴月的尖叫声中抓住阮青枝的手腕拖着她到了柜台旁,指着摊开的几幅字画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些,都是您……”

  伴月气得冲过来要撞人,阮青枝伸手拉住,平静地笑道:“是我的新作。”

  宋掌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嗓子反而更紧了:“怎么会……变化那么大!”

  阮青枝眨眨眼,调皮地道:“三年前您便说过我是天才嘛,进步快一点有什么稀奇的?您也不用惊讶成这样,等过两天我的病好了,还可以画得更好!”

  宋掌柜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好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看柜台上的字画,光亮亮的额头艰难地蹙了起来。

  他确实能看出这些字画与阮青枝从前的作品有相似之处,但这种相似并不能让他忽略掉二者之间巨大的差异。

  如果说先前那些像是某一派的习作,那么今日带过来的这几幅,几乎便可以说是那一派的宗师亲临了。

  店里专管品鉴定价的师傅也说,看这画作的笔法和气魄,怕是几十年的心血都在这笔墨之中了。

  宋掌柜原本是想问问阮青枝能不能把“那位先生”请出来,没想到她竟随口说是她作的,闹得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怎么可能!

  宋掌柜定了定神,严肃起来:“阮大小姐,你知道书画这一行最恨欺世盗名,这可不是玩笑的!”

  “这有什么可玩笑的?”阮青枝撇撇嘴,“这两幅破画能赚什么‘名’?我还稀罕这个不成?”

  宋掌柜又呆了一呆。

  阮青枝见他不信,随手从记账的伙计手中抢过一支笔,行云流水般在其中一幅画上加了一处题款,将笔一扔拍手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此时已经不只是宋掌柜愣住,众伙计和几个来此闲逛的主顾也都看得呆住了。

  有个年轻的书生挤在后面没看清,急得忍不住高叫:“写得太快了,能不能慢一点……”

  阮青枝只管低头将手上沾的墨汁一点点擦干净,并不理会旁人。

  品鉴师傅愣愣,眼看着墨汁一点点干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阮青枝:“阮大小姐您……学画几年了?”

  “总得有几千几万年了吧。”阮青枝心道。

  嘴上却臭不要脸地说:“我从小就摆弄这个,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吧?”

  “十年八年……您在逗我呢?”品鉴师傅几乎要哭出来了。

  若是一个小姑娘十年八年就能有这样的笔力,那些号称书画大家的老头子们岂不是要羞愤触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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