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阵轰鸣,惊天的消息仿佛一根绳索,紧紧勒住了她命运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睁大眼睛嘶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暂时被关起来了!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他入了亡奴囹圄,你觉得狼人会放过他吗!”黎桑非靖嗤笑了一声。

  闻言,黎桑凤钰心中猛地一颤,两只空洞的眼睛垂视着地面,神情有些恍惚,各种糟糕的结果占据着她整个大脑。去救将离的想法,仿佛早已在她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在狂风暴雨中,这颗种子不断恣意生长,弹指之间,它化长成了一蔓青藤,最后以燎原之势爬上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坡,枝枝蔓蔓,无尽痴缠。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去救他,眼下,只有她才可以救他了,他一定正在亡奴囹圄的一角,等着他的雇主去救他!炽云殿中的他,孤立无援,等不到援兵,他一定伤心至极吧!这一回,她绝不能再让他空等一场了,她绝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被地狱的冰冷与黑暗侵蚀,她要去为他点一盏灯,她要去为他照亮一片天地!

  盯了她良久,见黎桑凤钰不作声了,黎桑非靖眼神一厉,脸上尽是愤怒之色。

  “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再次闯入亡奴囹圄冒死去救他的想法!即便他能在亡奴囹圄活下来,他也完不成神将司给他安排的任务!你莫不是忘了吧?神将司的杀手若是在一个月之内完不成密函上的任务,那他便只有死路一条!他横竖都是一死,没人可以救他了!你若执意要这么做,那便是与我为敌!”

  如此说来,一切皆是拜他所赐?

  沉甸甸的双肩忽然拉了下来,整个身子仿佛瘫痪了一般,黎桑凤钰怔怔地望着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如今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从你放弃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给他判了死刑!原来,真正可怕的,不是狼人的酷刑,而是你!是你歹毒的心思!是你诛心的阴谋!你才是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呵!我当然是那个刽子手!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命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一个杀手若是不能让他的雇主满意,他的雇主便有权要了他的命!彻底忠心、服从与我,可活;暗藏心思、老想着反抗,那就得死!二者之间,他既然选择了后者,那我又何必再留他?”黎桑非靖冷冷道。

  “忠心?呵呵!”黎桑凤钰朝她轻轻一笑,眼中点点泪花闪着暗淡的星光,她猝然伸出一只手,朝静谧的密室一指:“你何不看看眼前这片光景?石漏滴答,亘古不变!刀枪剑戟,深藏不露!密信暗传,手眼通天!你所看到的、你所办到的,依旧完好无损!我等与将离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他入狱了,我们却安居一隅,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为何吗?”

  “将离犯下不赦之罪,并未被狼人就地处决,而是关入亡奴囹圄,狼人明摆着是想借将离之口,抓出幕后主使,将我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可他没说!至始至终都没说!

  狼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的......他宁愿被狼人折磨死,也没有出卖我们!这一切,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忠心吗?”

  亡奴囹圄是什么地方?她岂会不知!当她行至亡奴囹圄之外时,隔着那层层石窟,重重铁栏,她便可听见那恶魔般的笑声,她亦可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嘶吼!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愧疚感就仿佛要深入骨髓,让她无从呼吸!那不知从何而起的疼痛感直教人刻骨铭心!

  此言一出,当即使得黎桑非靖哑口无言。百密终有一疏,他竟然忘了这一条!若是将离真的出卖了他们,那么狼人很快便会将这里成片围剿,复仇机密暴露不说,他们的性命也将不保!复仇大计,功亏一篑!

  “要表忠心?已经晚了!”他冷眼道,她彻底崩溃!

  沉吟良久,双眉已然拧成一团,整颗心也开始变得急促不安:“他此时不说,难保他下一秒不说!只要他一息尚存,狼人便有一千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待那时,我们终究会暴露!”

  黎桑非靖开始后悔不已,他本该让将离也服下一枚毒丹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如今这些烦恼。千般思索中,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浮光破寺,看来已经不安全了,咱们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信他!”黎桑凤钰含泪相问。

  “江山面前,我只信我自己!”黎桑非靖嘶哑着嗓子道。

  被黎桑非靖极其可怕的面目一震,冰凉的双唇被她死死咬着,仿佛要撕出一片血来,这一回,她彻底寒了心,转而朝他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你若不信天下人,从今往后,休怪天下之人,不信你!”

  听到自己的亲妹妹这般咒自己,黎桑非靖不但没有动怒,反倒生出一丝冷笑,他不禁朝她兴致斐然地一问:“你呢?若是这这天下之人,皆与我背离,你会作何选择?”他语调平平,唇齿之间却又仿佛埋着惊雷。

  “我会选对的!”她字字如火,引出一条火线。

  话音初落,霹雳四起,登时将二人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言罢,黎桑凤钰登时起身,行至榻前,又道:“我是不会和你离开浮光破寺的,我相信他!他死也不会说的!”她信誓旦旦,提起桌上的一柄长剑,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一眼。

  气氛已然冷到极致,听着黎桑凤钰渐行的步子,黎桑非靖猛然从自己身后抽出一柄长剑,一片清脆刺耳的声音中,长剑从她身后,不偏不倚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黎桑凤钰猛然一惊,胆颤着回头,从长剑的这头,望到那一头,冷冷的剑光仿佛要将她的双眼寸寸凌迟。她控制不住不定的情绪,抿唇缓缓问:“你要如何?”

  “从今日起,你的选择,我不再干涉,你要的自由,我可以还给你!但请你时刻记住,你若死于风人的刀下,便不再是我黎桑非靖的妹妹,不再是黎桑的公主!你将会是我仇国的叛徒,是整个黎桑的耻辱!”

  幕高举,皇宫通往外处的大门缓缓关上。错落有致的殿群中央坐落着一座厚重而肃穆的大殿,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其上的红砖绿瓦无一不被渲染成墨。距离三座小殿之外,有一座与众不同的宫殿,其上并无珠光玉华,檐角蜿蜒而无棱,似一怪蛇昂头舞动。

  东宫,烛火极盛,恍如白昼。

  夜色如水,沁凉入体。借着淡淡月光,那汉白玉石雕就的鸱吻巨兽仿佛扭动着身躯要腾飞似的,宫殿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静默无语,定定地看着来往的宫女太监,如果驻足细听,仿佛还有什么低声的呜咽,诉说着这皇宫不为人知的旧事。

  明德殿,重重帘幕后映出了一行高大的身影。忽然,帘幕被缓缓拉开。

  “哎哎哎,诸位大人,太子殿下很快就到,请诸位再耐心等待片刻。”

  帘幕后走出来了一个官袍男子,男子躬身拱手,毕恭毕敬道。

  “石蹇啊!我等在这等了近半个时辰了,太子为何还不出庭议政?我等与殿下有要事商议,你再去催催吧!”东宫官李达走出人群,朝石蹇急促道。

  “哎哎,李大人,烦扰您再等待吧!”石蹇淡淡道,随后便退了出去,帘幕再一次被拉上。

  明德殿里,登时掀起一片哗然。在半个时辰里,帘幕被拉开三次,从帘幕后出来的,次次却是石蹇,石蹇带出来的话,皆是让他们耐心等待。他们要等的太子,迟迟等不来。

  “你说这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还坐得住呢!哎!”李达再次坐回座位,几番摇摇头,连连叹气,话中满是无奈与不解。

  其他人早已习惯了李达这番言辞,毕竟,这东宫之中,能这般戏言太子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太子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平日里议政,他从不迟来,今时之举,却是有几分唐突。”东宫官赵启接了上去。

  “太子何止是今时之举唐突?早朝迟迟未现姑且不说,朝廷之中连连戏言,行为举止,与往日截然不同,殿下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东宫官张通道。

  众人连连点头,眉目紧锁,对太子今日之变化饶舌不断。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沉沉语调:“太子楼一案未解,东宫局势严峻,尔等的心思该收收了。”

  此言一出,所有哗然之音戛然而止,明德殿内登时安静下来。

  东宫官贺兰词道:“太傅所言极是。依太傅而言,太子楼一案,东宫该如何应对才好?”

  李太傅垂了垂眸,思虑良久,才道:“朝中皆言,太子楼走水,皆是因天神之怒所致,我们能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此案,将真凶缉拿归案,还此案一个真相,如此方可堵住悠悠之口。”

  “太傅所言极......”

  “太傅以为,此案并非是天神之怒?”

  附和的声音未断,人群中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众人皆将目光移向东宫官南宫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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