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尊古塔,似乎是汉代佛家先贤所留,历经百年风雨,已然破败倾颓。

  危塔最高层的龛窗斑斑驳驳地爬满了苔藓,透过那处,却隐约可见五个黑巾遮面的人头耸动。

  在如此荒僻处,依然各自掩了面目,显然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算计。

  五人中身材最为高大魁梧者率先发话,

  “你们华人的手段倒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龙王的天雷ㄣ已然神乎奇技,居然还有人能将之破去!

  厉害,着实厉害!”

  手中兀自捧着断线的龙王冷哼一声,

  “先生用不着说风凉话,

  这一次天尊派出了四王直接参与刺杀,应该已经显示了足够的诚意。”

  “天宗自天尊以下,有八王分管天龙八部。

  八王今日既然都到齐了,为什么只下场四位?”

  有人用龙头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以示发言,

  “很简单,出手的四王不怕暴露身份。

  而我们,都各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暂时不能站在明处。”

  若是庆云在此,定能认出这名持杖老妪就是当日在浮戏山率众截杀小龙王的正主。

  魁梧大汉朗声笑道,

  “魔猴珞珈,梵言地龙。

  想来魔猴王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有此顾虑,却也应当。

  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天宗此次计划既然如此周详,

  为何未虑胜,先虑败?

  看来你们对此次行动也没有什么把握嘛。”

  一个甜美的女声将话头接过,

  “并非是我天宗多虑。

  据我得到的消息,魏王安坐,五路叛军已平。

  外部环境对我们不再有利,谁知道魏王手中还有些什么底牌。

  这一次我们的目的不一定是要成功,只是想逼他亮出所有底牌。”

  “哈哈哈,说得好!

  有时我真想看看锦衲罗王的面纱下,是否也如声音一般精彩。”

  “找死!”

  锦衲王横眉嗔怒,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背剑男子忽然一把将她拉住,

  “莫起事端,隔墙有耳!”

  他看上去身材佝偻,一副病弱模样,似是弱不禁风,

  可是一出手便显示了高明手段,竟然轻而易举地捉住了锦衲王的小臂。

  魁梧男子想来也颇为担心身份暴露,皱眉问道,

  “大鹏王有何发现?”

  “有人林中在窥伺我们。”

  魔猴王顿着拐杖道,

  “老身怎么毫无察觉?有人?几人?”

  “窥探我们何需人多,只要他够格。

  只有一人,可能还是一位故人。”

  “一人?一人怕他何来?

  直接灭口不就是了?”

  眼见锦衲罗王如此冲动,大鹏王不免苦笑,

  “灭口?合我们五人之力,未必能办到。

  而且我们必然会因此全部暴露身份。”

  毕竟还是龙王见识广博些,听到大鹏王如此说,不由讶然,

  “那个牛鼻子怎么会来?

  北朝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干系?”

  “谁能猜得透他的心思呢?

  这位朋友,今日可能真的要让阁下失望了,

  我们四个人,此番是真的没机会出手了。”

  郁久闾婆罗门并未寄希望于什么援军,

  就算飞仙惑心术不成功,他们也有必杀的计划,整套计划堪称完美。

  作为天宗的干大破王,陷阵在前,乃是应有之义。

  他杀出观礼坪封锁圈的时间,与封魔奴不相上下,

  后者也是今日行刺的主事四王之一——夜叉王。

  “大破王!看你我谁先攻上魏王宴客台!”

  封魔奴放肆地大笑着,似乎丝毫没有将那些不断涌来的兵卒放在眼中。

  大魏虎贲虽勇,但哪里是眼前这些魔头的对手?

  由于人群里还混了不少百姓,很难形成真正的合围,

  反倒让那些刺客抢了先机,借着民众的掩护,在暴雨中左冲右突,撕裂了魏军阵型。

  魏王看那架势,知道外围是守不住了,忽然大喝了一声,

  “不雨无歇!放水!”

  只听蓬蓬几声闷响,宴客台的四周忽然弹起了许多掩着泥土的木盖,一股股水流自木盖下涌了出来。

  而那宴客台的台阶也有了变化,四面上翘,将台子反拗成了一只方舟。

  水涌得极快,瞬间便已是没颈的高度,将宴客方舟托起,变成了湖心的孤岛。

  那地下的涌流瞬间便被水面没去,看不到半点浪花,只见大雨如柱般落下。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苍天倒泻,瞬间浇出了一片小湖。

  暅之静静观望,心下已是了然。

  这定是有人预先挖好暗渠,联通了鸿沟蓄水池,

  由于魏王宴客台的地势低于水平面,暗渠的封盖一旦打开,池水必然倒灌,直至于水平等高。

  这宴客台一旦浮于水中,便形成了数丈阔的防御纵深,无处落脚,

  只要辅以弓箭防御,莫说等闲宵小根本没有办法跨上高台,

  就算是习武的高手若想持技硬闯,以武犯禁,那也是以命相博,九死一生。

  婆罗门与封魔奴几乎是同时杀到“湖”边,而那中年妙尼也只差了个前后脚,

  三路刺客望着眼前一片汪洋,心中不免各自暗叫晦气。

  天王冉穑体因为多作了一场戏,是四路烟尘中最后杀到的,

  但他乃天龙八部王之首,本就是今日的主事,所知的信息比其它三王还要多些。

  “三王莫慌,我们还有釜底抽薪的计划,

  管教那鞑子上天入海,无处遁形!”

  安抚完众人,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又鼓起洪钟般的声音喝道,

  “我来也!还不动手!”

  此言一出,方舟的内部,忽然开始乱了!

  在观礼台的外圈本来放有许多圆墩,

  南北朝时期筵席席地而坐,这些圆墩并不是给宾客准备的,而是为那些重甲的士兵歇息方便。

  只是此时许多圆墩莫名弹起,甩出两道弧光,四下暴走,周遭无辜者稍有躲避不及便会被斩作两爿!

  方才已有半数的甲士和宫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均是腹痛如绞,萎顿与地。

  有些甲士因为身体不适,连甲都褪了,此时根本无力闪躲,只能任那上下翻飞的怪兽无情杀戮?

  血点和着雨点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也不知是出自血水还是雨中的泥土。

  在暗铙铩阵的内圈,本来不该出现这样的圆凳,

  但是也不知被什么人趁乱塞进来几只,这时候也漫天旋转,发起了无差别斩杀。

  好在内圈中的诸人均非等闲之辈,混入的圆凳数量也不多,闪躲一时却还不成问题。

  祖暅之见这机关凶猛,眼下又不识得路数,急忙高声叫道,

  “五弟!你的剑重,斩它的圆刃!

  大哥!想办法按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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