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珏见容徽不说话,补充道:“五长老知道白梦主和太子的经历感伤,动容,我理解。

  可这两个故事从始至终都是双方单一输送给你我的记忆。

  不论是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白梦主。

  还是被千刀万剐惨死的太子,都带着自己的目的,所以...”

  容徽微笑,“你觉得我会为其中一个人说话?

  我才不会两个魔鬼中做选择。”

  白梦主和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白梦主宫殿那堵墙后面密密麻麻的尸体。

  血伞在琼州所行之事丧尽天良。

  容徽恨不得将两个怪物千刀万剐。

  冰珏松了口气。

  修仙界女修大多心肠柔软,冰珏担心容徽心软放过他们,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离开密室后,冰珏在床底找到自己的本命仙剑。

  他灵力已恢复大半,唯一担心的便是生死未卜的师弟。

  “五长老,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实在被动。”

  冰珏将金莲和白梦主的心脏一并给容徽。

  他看着容徽手中的血伞,计上心头,比划手指:“让人帮我们探路?”

  容徽将象牙匕首给冰珏,“正合我意。”

  当初为周勋封正,是因为他是个直肠子,心思不及冰珏深,单纯。

  冰珏抓住溢满诅咒的象牙匕首,拿着血伞冲扔寝殿·。

  “轰隆!”

  幻境里爆炸声响起。

  血伞‘嘭’的撑开。

  太子一双血瞳死死的盯着冰珏,眼中喷出愤怒的火光。

  血伞疯狂旋转,血水四溅,转瞬间积流成河,处处都是血色,叫人寒毛卓竖。

  一瞬,阴风阵阵,天空下起了猩红的血雨。

  血腥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宫殿外的浓雾里出现一个个红衣厉鬼冲进大殿。

  血水中源源不断的从血伞上,地缝里涌出。

  冰珏手持仙剑站在敞开的宫殿前,用身体挡住吹进来的邪风血雨,俊秀脸的淡定自若,全然不把扑过来的恶鬼放在眼里,却担忧容徽的安危,“五长老,别乱走,我去引出白梦主。”

  容徽前几日才和两个出窍境高手对决重伤未愈,冰珏不想让她以身犯险。

  冰珏虽心思深沉却是一方君子,他能做的便是力所能及保护容徽,不论她多强,有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保护总比单打独斗暖心。

  容徽轻松一笑,御兽宗的人确实可爱,她当即拦住御剑而上的冰珏,“且慢,冰珏,你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红了。”

  冰珏抬首。

  一轮猩红的圆月从西方冉冉升起。

  血月周围黑气萦绕,鬼气森森,好似有成百上千万的厉鬼在里面嘶吼,咆哮,挣扎。

  冰珏看一眼便血液倒流,他收回目光,心神不再受其干扰,身体却莫名僵硬。

  周围温度下降了好度,阴冷刺骨的寒流扑面而来。

  血月升到正空时,四周空气已降至冰点,血雨化为冰雨。

  寒气爬上宫殿的窗户,凝成一束束晶莹剔透的雪花,像至纯至净的红宝石,钻进每一条缝隙。

  “血月当空!”血月夜的记忆涌现,冰珏喉咙一紧,握紧本命仙剑,“血月当空,百鬼夜行...”

  凶煞之气排山倒海冲进大殿。

  冰珏眼疾手快,本命仙剑一挡,他看着走出保护圈的容徽,焦急道:“容徽,回去。”

  容徽收起木剑,换上流云,仙剑狠狠的插进怀中活蹦乱跳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血雨中突然出现一股浓雾。

  丹朱从浓雾中走出,她越走越近,到两人能看清她模样时,那张普通的脸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妩媚又冰冷,好似高高在上的女王。

  容徽一点点松开流云,冷若冰霜道:“白梦主。”

  从丹朱拿出木剑那一刻,容徽就觉得她白梦主的身份更稳了。

  白梦主姿容秀丽,银白色的鱼尾站立在地上,她捂住空荡荡的胸口,魅惑的紫色双直勾勾的盯着容徽,逐字逐句道:“把、我、的、心、还、给、我!”

  现出原形的白梦主好似多年没说话,粗粝沙哑的声音飘进容徽耳里,她觉得耳朵就像进了沙子一样难受。

  白梦主是鲛人,她的鱼尾却不是画像中那般飘逸优雅,而是光秃秃鲤鱼尾巴。

  鱼尾从中间劈开出三尺长的缝儿,看起来很像人的小腿,而大腿却诡异的黏在一起。

  鱼尾上的鱼鳞所剩无几,上面还有一些刀痕,应该是被人刻意去掉鳞片的。

  “看什么!”白梦主拉起过长的衣服遮住丑陋的下半身,面露凶光,“心脏,给我!”

  容徽死死掐住她的心脏,挑眉道:“给你没问题,杀了你背后的人,再和本座谈条件。”

  白梦主猛地转身,和手持血伞的太子四目相对。

  “恒微!”

  太子恒微头顶血月,他和白梦主在幻境中纠缠千年却从未见过。

  双方都是擅权术钻营之徒,事事小心谨慎,故而避开正面相撞,都想拿到心脏一击必杀!

  容徽不知道白梦主也是第一次以丹朱的形象示人,因为她等不及了。

  原以为容徽是她夺心脏的棋子,却不想自己才是认人摆布的棋子。

  恒微见到白梦主,被千刀万剐的记忆涌上心头,心底恨意翻涌。

  他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白梦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恒微和白梦主顾不上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容徽和冰珏,满腔怒火的两人厮杀在一起。

  恒微双手举天,他凌空飞身,脚踩猩红的血伞,默念咒语呼唤海潮。

  “白梦主,孤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血海深仇,今日全报了!”

  白梦主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她张开歌喉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美妙音乐。

  刹那间,风云色变。

  被迷雾笼罩的城邦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容徽摘下两片金莲叶子,一片含在嘴里,另一片塞进因抗拒这股力量而太阳穴鼓起的冰珏嘴里。

  清凉的气息容舌尖蔓开,提神醒脑,迷茫的冰珏恢复神智。

  “含住别吞。”容徽看着海潮翻涌的天际,“你去找周勋,此地交给我。”

  冰珏见幻境中两个怪物在厮杀,他留在这儿能帮上忙,可师弟现在不知所踪,更担心师弟,“你多加小心。”

  白梦主倾尽全力和恒微一决生死,她无暇分心维持幻境,遮眼浮云已全部消退,露出城邦本来的模样。

  容徽发现她就在城主府中,迎接她的梦幻都城的百姓却不是人,而是相貌丑陋的鲛人。

  容徽跳上房顶才看清,梦幻都城极大,大到无边无际。

  那些相貌丑陋的鲛人呼唤白梦主为女王陛下,手持鱼骨武器与满城的厉鬼厮杀。

  鲛人足有十万之多,厉鬼则不计其数的从高达数百丈的海潮中蜂拥而出。

  “杀光这群怪物鲛人为我沧澜十万阴魂复仇!”

  “斩杀沧澜伪君子,杀他们片甲不留!”

  双方交战,杀气弥天。

  白梦主和恒微各自领着自己的阴兵妖人拼死一战,完成他们千年前未完成那场战斗。

  尖叫,惨叫,嚎叫,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双方弹尽粮绝,响彻云霄的杀声才停歇。

  白梦主和恒微灵力耗尽,重重的摔在地上,骨裂的响声清脆极了。

  两人仰躺在地上,手与手之间仅有一拳之隔。

  白梦主胸口上插着将她吸成人干的血伞。

  恒微的脖子只剩下森白的颈椎支撑他血肉模糊的头。

  白梦主望着幻境中的蓝天白云,口中本喷出鲜血,断断续续道:“我...我赢了!”

  恒微则看向容徽,笑得像旗开得胜的将军,“孤,也没输!”

  他眼神渐渐溃散,不甘道:“你也可以解脱了...”

  话音刚落,血伞骤不及防的崩成碎片。

  白梦主一震,她手忙脚乱的抓住雪花般散落的油纸伞,好像抓住伞就能抓住恒微的命。

  忽然,平地刮起大风,血伞碎片随风飘扬,白梦主一片碎片也没抓住,她木呆呆的望着飞扬的纸片,眼角滚落一滴泪。

  “哭够了?”容徽冷漠的踩在白梦主胸口,“你可以去死了。”

  白梦主浑身痉挛,她嘶声尖叫道:“你竟毫无同情心!”

  “同情魔鬼?”容徽冷笑:“谁来同情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白梦主认清自己的处境,她疼的打滚,“我恨剑修!”

  容徽掏出白梦主的心脏,“巧了,本座生平最恨尔等无恶不作的贱畜。”

  容徽正欲捏碎白梦主的心脏,留仙君的身影突然出现。

  容徽皱眉,“咋?”

  留仙君不疾不徐蹲下身,他莹白的手放在白梦主的喉咙上,灵光闪过,他手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容徽看不见,留仙君却掂了掂,似乎在称重。

  “没什么。”留仙君确认那东西重量没错,笑道:“鲛族偷不属于它们的东西。”

  白梦主张大嘴巴,无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容徽捏碎她的心脏,白梦主眼睛一蹬,尾巴弹了弹,彻底死去。

  “不就是声音吗?打什么么哑谜。”容徽用水心决凝出干净的泉水洗手,“还没正式谢前辈帮我守住识海,你要什么尽管说。”

  留仙君咬文嚼字道:“说了也不会应对吧。”

  容徽:“...应。”

  你心思也忒多了。

  说了不应这种事容徽一般只对李颜回用,大多是用来磨炼他。

  承诺虽然说了。

  不是说了就应许。

  “我住在小友的识海中也没交租金。”留仙君卷起广袖,负手而立,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你帮我拿回神的声音足够了,御兽宗的版图已经点亮,小友任重道远,我先回了。”

  白梦主已死,她织就的环境开始崩塌。

  容徽按照记忆飞到白梦主的宫殿。

  飞过去容徽才发现它的位置与恒微的宫殿遥遥相望,中间只隔了三条街。

  “明知仇人就在眼前竟忍得住,还盘算了千年迟迟不动手。”

  容徽想不明白白梦主和恒微在玩什么,拉那么多无辜人下水,视人命如草芥。

  之前她以为是白梦主古惑冰珏。

  实际上是恒微所为。

  容徽一剑拆了白梦主的宫殿,将藏在墙里的几百具尸体挖出来,用无上火心诀火化那些怨魂的肉身,将他们的魂魄至于金莲中。

  “五长老。”营救师弟的冰珏见到火光飞速赶来,他看着满地骨灰,“这是?”

  容徽长话短说,“这些都是无辜惨死之人,我准备让他们的骨灰随波逐流,水葬。”

  冰珏拿出白瓶收纳骨灰,“梦幻都城在水底,恐怕他们此生不远与水打交道,凡人讲落叶归根,修士亦如此,我想把他们带出去,埋进土里。”

  容徽焚烧尸体时,并非将其堆叠在一起,而是一具具排的整整齐齐安放。

  所以,骨灰并未混合。

  “冰珏道友言之有理。”容徽搜刮出最后几个瓶子收纳骨灰,她余光瞄到木呆呆的周勋,不解道:“周道友还没醒?”

  冰珏手一顿,神色有些尴尬,“我找到师弟时他就是这样,神魂没问题,身体也没事你,就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有些郁闷,很快就过去了。”

  容徽好奇道:“周道友,怎么了?”

  周勋看看冰珏,施法净面,整理邹巴巴的法衣,负手而立,“五长老,我与师兄孰美?”

  论俊秀漂亮,冰珏当仁不让。

  周勋胜在健康壮硕,男子足,阳刚。

  “各有千秋。”容徽认真作答,“所以,你的心结是?”

  得到夸奖,周勋心里美,崩在心头那根弦断开,浑身轻松。

  “哦是这样的。”周勋乐呵呵的帮忙收拾骨灰,“我和师兄进入梦幻都城后,我最先醒来。”

  “然后呢?”

  “恒微在我和师兄之间选一个做新郎。”周勋笑容不太自然,“他竟嫌我丑不让我做新郎!五长老你评评理,我丑吗?”

  容徽:“......”

  修仙界的修士大多身材纤细飘逸,魁梧之人不多,审美自然也偏向瘦弱款。

  周勋和冰珏相比的话,确实...

  周勋不等容徽回应,自信道:“五长老才说本座刚健有力,在修仙界稍有,不是人中龙凤也是器宇不凡,怎么和丑扯得上边,恒微有眼无珠。”

  容徽不想纠结于谁更美更丑。

  三人将数百具尸体的骨灰带出河底正欲超度。

  岸边等待的李颜回捧着一本白皮书风风火火跑来,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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