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是被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吵醒的。

  母亲过世之后,她的失眠症变得尤为严重,一入夜所有思绪就都沉甸甸压在身上,压得她像一条被扔进了真空里的鱼,在逐渐浓郁又逐渐淡去的夜色里把时间一分一秒都拉长了、揉碎了……找来找去找不出半点可依存的水或空气。

  这一晚她却睡得很沉,还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

  梦太长,以至于她睁眼醒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往现实过度的时候竟有种微妙的脱节感。

  “咔哒”一声脆响,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卧室,也照亮了她脸上呼之欲出的茫然。

  踮着脚摁开灯的是五六岁的小萝卜头,比同龄孩子清瘦不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惊恐:“姐,姐,快起来,妈她又上天台了……”

  小萝卜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蓝色秋衣秋裤,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陈颂张了张嘴,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是她的弟弟,陈阳。

  可陈阳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右腿还因烧伤落下了轻微的残疾,绝不会是眼前这般稚嫩的模样。

  “姐,姐?”陈阳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你快起来,妈要是跳下去了怎么办?”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的,他依稀看到一道很陌生的影子从姐姐脸上一闪而过,不过这种时候却也来不及深究。

  “胡说,妈怎么会干那种傻事……”陈颂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曾真真切切在她记忆里出现过一次。

  而那一次,她一语成谶。

  陈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心猛地一缩。

  是疼的,不是梦!

  “走,赶紧去天台!”她连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就猛地往楼上跑。

  小小的陈阳紧跟她在后头,费力地爬着一级又一级像是永远看不到头的楼梯,楼道里的灯左左右右地晃动,将两道瘦小的人影变短又拉长。

  天太冷,陈颂瑟缩了一下身子,她依稀记起天气预报说今晚台风入境,会带来大幅度降温。

  记忆里的细枝末节一点点变得清晰,眼前的一幕幕不像是正在发生,而像是看一场早已看过的电影,她不喜欢这电影的结局,可她当初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看天台越来越近,陈颂耳边只剩下突突的心跳声,急促的喘息间仿佛有什么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一切如此真实。

  六楼,楼梯尽头,那扇生了锈的绿漆大铁门紧闭着,和印象中一模一样。

  她急忙冲上去使劲一推,滚烫的血一下全涌进了冰冷的手指里。

  手登时就麻了,铁门哐当一响却纹丝不动,只掉下了一点漆皮和灰尘。

  门被从外头栓死了。

  “妈,妈!”陈颂扯开嗓门大喊,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报警,然而伸手一摸摸了个空。

  这年她才十六岁,哪来的手机?

  “姐,”五岁半的陈阳紧跟在她身后,拖鞋早就跑丢了一只,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妈……妈她没哭了,她怎么不哭了?”

  外头只余风声,已然没有了那低沉而压抑的啜泣。

  陈颂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绝望。

  眼前的一幕幕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分钟她就会听见那声跳楼坠地的闷响……

  “姐,怎么办?”陈阳稚嫩而焦急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陈颂回过神来,狠下心拧了一把他白嫩的小手臂:“哭,快哭!”

  陈阳愣了一下,疼得哇一声嚎啕起来。

  他不是不敢哭,而是实在被吓怕了,被陈颂这么一掐,眼泪立刻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被冻得乌青的脚背上:“妈,你别死,妈……”

  或许是这哭声太戳心,门那头终于传来丁卉芝的声音,带着万般的疲倦,又隐约含了一抹希翼。

  只是那希翼细若游丝,仿佛随时有可能断在风里:“囡囡,阳阳?”

  熟悉的声音让陈颂内心一下子变回了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她张了张嘴,酸楚的感觉从喉咙一路攀升到鼻尖:“妈,你不能跳下去,你走了,这世上就再没人管我们的死活了!”

  没有声音。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陈颂整个人紧贴着冰冷的铁门,心里有什么在翻来覆去煎熬:“妈,我可以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念书。可弟弟不行,他还太小,会被人欺负……”

  陈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高举着小手使劲拍门,哭得愈发撕心裂肺:“阳阳要妈妈,阳阳要妈妈!”

  门那头依旧是沉默。

  风从铁门底下的缝隙灌进来,吹麻了陈颂赤着的脚踝,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要是终究没法改变,那回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陈颂宁愿这只是一场梦的时候,锈渍斑斑的门轴忽然嘎吱一响。

  她急忙抬起头。

  门被打开了,母亲丁卉芬清秀的脸在夜色里憔悴如鬼,大棉袄下的身子那么瘦,好似风一吹就会折断,那双长满薄茧的手一下下抹着掉不完的泪:“你们都是妈的心头肉,妈哪舍得把你们孤零零撇在这世上?是妈对不住你们……可你们跟着陈世明好歹能吃饱穿暖,跟着我就只能吃苦……”

  陈阳仰起小小的脑袋:“阳阳不怕吃苦。等阳阳长大了,就给你和姐姐一人起一栋大房子,让你和姐姐再也不用吃苦!”

  丁卉芬张着嘴怔了一下,鼻尖一红,泪簌簌如雨下,心疼地把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

  淡淡洗衣粉香味扑面而来,很熟悉,很好闻。

  陈颂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心里积攒了十几年的苦涩不知不觉就被掀开了一角,眼里一片温热,夜风一吹凉得沁入心底。

  就算是个梦也好啊,活在这世上有人牵挂的滋味,多让人怀念……

  “妈,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罪了,你别走行吗?”她闭上眼,轻声问。

  丁卉芬红着眼圈直点头,并没弄懂女儿这句“这辈子”的含义:“好,妈不走了,妈哪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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