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道,“可是旁边驻扎着虎贲军,我都没办法靠近,就只好想办法跟旁边阁子的姐妹讲通,从楼上去看。”

  “看到了什么没有?”寒香摇头:“不太看得到,但是从楼上听见十一殿下说话的声音了,他应该跟另一个人射箭呢,太子殿下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候射什么箭?”芙蕖不明白,“那另一个人是谁你可知道?”寒香小声:“我在东宫外面瞧见肃亲王府的马车了,应该是肃亲王在里面。”

  芙蕖惊疑:“他来找太子殿下,还在院里跟十一殿下射箭?”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寒香低头想想,“那位置本就看不太清,只能瞧见靶场一角,我看有箭扎在墙上,不知道是谁射上去的。

  多半是十一殿下罢?我记得他箭法虽然没什么准头,力道却是可以入石几寸的。”

  “可这跟咱们小殿下有什么关系?”

  “十一殿下就是为小殿下的事情去找太子殿下,说不定是太子殿下给他派了什么任务?”

  “射不中能干什么?何况肃亲王在那。”

  芙蕖说着急得在她面前转圈,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水深难料,如果小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要不我出宫,去找!”寒香有点沉不住气。

  “咱们能干什么,还不是就这样等着。”

  芙蕖拉住她道,“不能给真正能救小殿下的人添乱。”

  “应顺他们不是出宫了么,有打听到什么没有?”

  “这就不知道了,应顺认识的那些牙人手上的房屋都已经查过,轻鸿也问了康乐坊的人,都没有动向,他们之前去大理寺报过所知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寒香看了看国师的仪仗,道:“这是做什么?”芙蕖摇头。

  那方老皇帝直盯着水中,明明只有倒影,他却仿佛真的从中看出了些什么。

  “像一间屋子,存草料的那种……”老皇帝摇头,“不,只是有很多的稻草,但是……那是马槽吗?是马厩?”

  “您可听到什么声响?”岳清欢在旁问道。

  “很小的声音,像是……风声。”

  “可有什么气味?”老皇帝目光迷离,他仿佛置身于那间黑暗肮脏的马厩,周围的风声呜呜从漏风的墙缝中穿过。

  气味……除了马厩中潮湿的感觉,还有淡淡的腥味,顺着风飘进他的鼻息。

  “鱼?”老皇帝顿时反应过来。

  是鱼腥味。

  夹在风中的鱼腥淡淡的但一直没有消散,应是这边固定的气味。

  而京城中的鱼市只有两处,沿河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来人!”老皇帝迅速叫道,“快去鱼市周围搜查!”话音未落,突然一个羽林军副将跑来跪下道:“皇上!城里有处房屋走水了!怀疑是犯人藏匿之处,正在包围!”

  “在什么地方?”老皇帝忙问。

  “城西鱼市后街!”老皇帝惊愕地和云皇后相视一眼,连忙下旨:“全围上!一个也别放出去!!”羽林军副将应声带队退下,岳清欢默默抬手让人收起铜釜,摆起仪仗在宸极殿外继续诵经。

  他则陪着老皇帝和云皇后就进宸极殿,和他们解说初月晚这次出事后算出的卦象和天意所指。

  邓氏扶着云皇后就进门,回头让芙蕖他们快回椒房殿。

  其他随同的宫人各自散开,芙蕖寒香不可思议地看着羽林军领命而去,再看那盏铜釜,更加觉得神乎其神。

  “大国师算得太准了。”

  寒香感叹,“这么说小殿下就在那。”

  芙蕖则多留了心,道:“总觉得另有隐情,但能找到小殿下就好。”

  “我刚刚准备一直盯着十一殿下和肃亲王的。”

  寒香忽然对她提起来,“可他们出宫走了,我才回来的。”

  “走了?两人一起走的?”

  “对,只是前后脚,我看肃亲王先乘了车,十一殿下则是翻墙出去的,翻出去就跟着肃亲王的方向去了,就在刚刚我回来之前。”

  寒香说,“和我回到这边来也就差着一刻钟,不知道是不是去王府。

  应顺现在在宫里么?让他出去瞧瞧。”

  “这时候出宫不容易,他们能出去一趟都是拿了皇后娘娘的手谕。

  再出去怕是不行了。”

  芙蕖道,“太子殿下可知道此事?”

  “这就不清楚了,我后来去东宫告诉了贾公公,他没回复我,只叫我先回来。”

  “你还行啊,挺精的。”

  芙蕖叹口气,“还知道告诉太子殿下一声。”

  寒香掐腰:“这时候谁不得精一点?赶紧回去,也许小殿下就要救回来了!”……那木板车立着的杆子高的初月晚有些眼晕。

  点天灯的时候就要到了。

  她走过屋前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来翻开那个中原人的衣服,从他怀里捡走那枚护身符踹起来,才跟着达沓人出门。

  她被绑在杆子最下面,两胳膊架在一根横杆上捆紧,脚底踩着一个能活动的小板子,两边绳索吊在杆子顶端,用来把小板子、横杆连带着初月晚一并拉上去。

  马厩失火,那些达沓人便推着小板车去后院一间矮房,从搭好的板坡上迅速溜了出去。

  后面又是一大片空地,前院传来脚步声,该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达沓人大声呼喊,一行人将地上的竹条拽起来,初月晚没想到那些看起来很零散的竹条撑起来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笼子,竹条之间还订着白绢。

  随这只折叠的巨型“笼子”撑起,她才明白。

  这是个大灯笼罩子。

  她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也被罩进了这只大灯笼里。

  达沓人扯动绳索,将初月晚一点点吊起来,直到悬在木杆的顶端。

  这灯笼里没有一个蜡烛。

  她将会是那个蜡烛。

  初月晚脚下踩着的小木板摇摇欲坠,她不敢乱动,可是板车一推,那木板和横杆都在晃荡,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让她从杆子上摔下去,不死也要断条腿。

  怕什么呢,前世都断过腿的。

  初月晚咬紧嘴唇,闭上眼睛安慰着自己。

  达沓人推动板车,在木杆下面的柴火上浇油,几名健壮的男子骑马开路,锋利凶悍的马刀劈开赶来包围的人,在鱼市中开出一条路,其余人拽着板车冲到河岸。

  逃出马厩的荆叱方才要回去解救初月晚,却没能赶上他们去后院的速度,转头又出来到街边等待时机,眼看着板车推出来,荆叱顿时从杂物中钻出,避开羽林军和开路的达沓人嘈杂的冲撞,一下滑进板车下面,蹬住板子藏在底下被一起拖了出去。

  初月晚颠得头发昏,小木板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们冲到河岸之际,那不够稳定的长杆子狠狠往前欠了一下,小木板应声开裂,初月晚慌忙抓紧两边横杆,脚蹬在那团固定杆子的绳索上,勉强站住。

  断掉的小木板从灯罩下的洞坠进河里,泛起一片涟漪。

  初月晚大气也不敢出。

  这杆子上和她的衣裳上面都是滑溜溜的油,如果下面点火,火就会沿着杆子烧到她的身上。

  初月晚猜测,这木杆很粗,怕是把她都烧得体无完肤了,底下的木杆也断不了。

  这个时候还要冷静,有点强人所难。

  初月晚只能用力垫着脚踩住那一点挂好的绳索,不然只凭着两根胳膊挂在上面,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是踮脚又能踮多久?幸好是练过的。

  她在上面默默祈祷自己能够得救,荆叱则悄然放开板车,向河边挪动。

  他不能轻举妄动,必须看好了时机接住初月晚。

  那些达沓人已经点着了火把,在周围威胁羽林军等人不准他们靠近,要是火苗沾上木杆,恐怕就难以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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