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挑得差不多了,她又转过身来,往身后的街道打量,寻找下一个目标,不过一眼,便瞥到了对面有个老人正在捏陶人,只见他手艺娴熟,手指翻飞间,手上的陶人不多时便已成型,而他已经捏好摆在摊上的陶人更是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苏染染见此心念一动,想着苏仲临总抱怨她从小到大几乎什么都没有给他送过,便想着跟这个老人学一学,也亲自动手给他捏一个,如果拿回去后他敢嫌弃,那就暴打他一顿。

  思及此,便匆匆留下一句“我过去看看”,而后便往对面过去。

  此时据她不远的右侧拐角处突然冲出一匹黑色烈马,显然未经驯服,正径直往她这个方向冲来。

  黑色烈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将街道行人纷纷吓得大惊失色,有些人甚至来不及躲闪差点丧命于马蹄之下,一时间哀嚎尖叫声不绝于耳。

  那马上之人见此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笑得更加肆意张扬,神情桀骜,仿佛在这般人群密集的地方纵马驯马能够给他带来一种人生极致体验。

  那马本就不听马上之人的指令,边往前冲边拼命挣扎,加之时不时还有马鞭的鞭打,性子愈发野了起来,速度也愈来愈快。

  苏染染早早便听到了人群的哀嚎尖叫,以及马匹的厉声嘶鸣,下意识寻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匹发了疯的烈马正朝她的方向狂命奔来。

  她瞬间被吓得睁大了双眼,二话不说便跟着身边的人群迅速往旁边躲闪开去。

  可因着那匹马离得不远,马速又快,仓忙躲闪之间又不知谁不慎将她往外挤了出去,就这么一躲一挤之间,她又十分悲惨地被迫回到了路中央。

  此时奔扬的马蹄声早已渐近,就这么清晰地踏在她的耳膜上,而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喷涌着凶狠气息的烈马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身上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

  苏染染被吓得瞬间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好似骤停。

  马上之人也不勒马,就这么放肆地继续鞭打着马儿。

  就在苏染染以为她就要大难临头之时,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从哪里蹿出,长手一捞,腰身一紧,她就被人带离了路中央,随后便被迫将脸紧紧埋在了他胸膛上。

  他身上有股极淡极淡的清冽香味儿,犹如雪后的梅香,又好似清冽坚韧的竹香,说不清道不明,有些好闻,却也……有些熟悉。

  原本被吓得快要心跳骤停的心跳声,在这个安稳的怀抱中渐渐复苏过来,可又因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心跳又逐渐变得加快,很快便超出了平时的频率。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烈马尖叫的凄惨嘶鸣声突然响彻天际,径直将她神游的心绪给拉了回来。

  原先有些迷蒙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明,她侧头往一旁看去,只见方才那匹桀骜的黑马此刻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马腹上正正插着一把匕首,刀刃全部刺进马腹,不留一丝缝隙,只留了那黑黑的手柄遗留在外。

  而黑马旁边则站着一位脸色黑沉,怒意冲天,神色狠毒的阴翳男子,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似有青筋暴起。

  是刚才那个纵马之人。

  不知为何,紧贴在她腰际的大手突然一紧,不过一瞬,她又被放了开来。

  她将目光收回,抬头看向刚才救她一命的男子。

  头顶的太阳有些耀眼,周围的热意层层叠叠地朝她扑了过来,额头上有一滴汗正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待眼前之人逐渐清晰,脸上立即泛起灿烂的笑意,在她还未察觉时,便下意识甜甜唤道:“世子殿下!”先前那些别扭尴尬仿佛从未存在过。

  柳伯昭听着耳畔传来的那声低唤,身子蓦地一僵,眸中有股不知名的情绪闪过,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笑意真切,喉咙不自觉微微滚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应她。

  旋即将落在她白皙面庞的视线默默收回,看向不远处那名纵马男子,原先淡漠的目光瞬时变得犀利,周身气势骇人,直教人心里发憷。

  苏染染见他不理她,心中突然倍感失落,而方才那些消失不见的别扭尴尬又重新涌上心头,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天晚上二人的对话,以及她将他丢下,自己落荒而逃的场景。

  察觉到苏染染差点出事的冯之柔等人,见此连忙推开阻挡在她们身前的人群跑了过来。

  小姚更是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如流水般不停歇地滑落下来,脸上仍旧带着巨大的惊恐和后怕,而方才被塞在她手中的饰品,早就在眼睁睁看着她差点被那匹马碾压而过时全部掉在了地上。

  她原是要跑上去护着她的,可往两旁后退的人群却将她生生阻挡住,便是连小小一步都迈不出去,倘若苏染染真的出现任何差错,那她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小姐,您没事吧?”小姚着急地将她翻来覆去仔仔细细检查着,担忧道。

  “染染,你可有哪里受伤?”冯之柔同样着急地看着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有些抖,手上力度却大到让她觉得有些生疼。但见她满脸忧色,原先红润的脸庞此刻被吓得脸色苍白,额角处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便没有将手抽出,任由她继续握着。

  苏染染朝她们安慰性地笑了笑,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冯之柔和小姚似是不相信敢,异口同声道:“真的?”话音刚落,又突然对视一眼,随后迅速瞥开,重新看向她,“没有骗我们?”

  苏染染抽出自己的手,随后安抚般分别在她俩肩上轻轻拍了拍,郑重点头:“真的,你们刚才不也看着吗!世子非常及时地把我给救下了!”

  见她们仍旧愁眉苦脸的,苏染染又在原地转了几圈,蹦了几下,示意自己真的很好,啥事都没有,二人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呼了口气。

  此时柳伯昭已经冷着脸色走到那名纵马男子身前,眸光冷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凶煞,似是恨不得将人拆皮剥骨一般。

  齐玉堂见此,方才凶狠的神色不禁僵了一瞬,只觉背后生寒,有种刺骨的冷意直从脚底处往头顶上窜,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可转念一想,不管犯了何事,总会有他爹给他撑腰,犯得着怕他?如此一来,他的心绪又定了定,脸上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将别再腰间的折扇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折扇已被他利落打开,横在胸前轻轻扇动,浑身上下流露着不屑,还莫名有种流氓意味。

  齐玉堂看着站在他眼前,只是沉着脸,却又默不作声的人,心中冷嗤,以为他是被他的气势给吓到了,先声夺人道:“你是何人,竟敢再此拦住本公子的去路?信不信本公子一声令下便能将你送入刑部牢房?”目光瞥见他好不容易寻来的烈马,尚未来得及驯服便被他一招致死,脸上冷意更甚,神色又黑了几分。

  柳伯昭冷嗤一声,也不理他,冷眼看着他在那自娱自乐,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今日没有穿他那身世子标配的黑色织金蟒服,只着了一身墨色常服,除了脸上看着比较阴柔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而那齐玉堂日日招猫逗狗,沉迷于紧张刺激、极致快感的玩乐之中,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可他却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症,那就是脸盲,除了日日在他面前晃悠以外,他几乎认不得别的人,所以即便柳伯昭如今站在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来,又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便以为是哪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要来他面前自寻死路。

  他的运气倒是好,活了多少年,便在这京中招摇过市多少年,竟没有撞上个硬骨头整治整治他,即便惹出什么事又有他那爹给他摆平,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是以日渐嚣张狂妄,近年来也是愈发大胆了,竟敢公然纵马于长安街上,还是未经驯服的野马。

  苏染染察觉到那边的动静,便让冯之柔等人站在一旁等她,免得待会又闹出什么事殃及到她们,随后不顾她们的阻拦,径直往柳伯昭迈去,随后定定站在他的身侧。

  她虽认不得这个纵马之人,可暂且不说他方才险些令她丧命一事,单从他的样貌上来看,她便极为不喜此人。

  齐玉堂虽然生得高挑,可他那一双三角眼却始终泛着如同毒蛇一般的光辉,神色阴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染染蹙了蹙眉,冷声质问:“你是何人?竟胆敢当街纵马伤人?”

  齐玉堂见这二人好像都认不出他的身份一般,豁然将手中折扇一收,反怒为笑,高傲道:“本公子乃刑部尚书齐高文的嫡长子齐玉堂!”看着二人的目光十分不屑。

  苏染染闻言,见他丝毫不知悔改,甚至想拿他爹的身份来压人,同样冷嗤一声:“我道是谁?不过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子罢了!”

  “你!”齐玉堂见她看向他的神色同样不屑,从未收到过这种待遇的他立即怒火上涌,那双丑恶的三角眼中似是被气得泛起熊熊火焰,看向苏染染的眼神也更加不善,毕竟换作旁人,一听到他的身份早就恨不得将他供起来了!

  柳伯昭察觉到他的恶意,随即不动声色地稍稍往前一步,将大半身子挡在她跟前,不欲同他多加废话,冷声道:“齐玉堂,天子脚下,这般目无王法,你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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