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取经人师徒几个,看到孙悟空脚边石碑上面字,除却孙悟空早知内情外,全都惊的目瞠口呆。

  猪八戒吭哧吭哧道,“八百里通天河,便是老猪驾云,也需好长时间……”

  沙悟净也十分诧异道,“这通天河宽八百里,竟丝毫不逊色老沙曾居流沙河。”

  李玄奘长老听了猪八戒,沙悟净两个徒弟说话,痴痴呆呆,不觉滴泪道,“真是苦也!”

  忽想起一事,叹息不已道,“当年离别长安,只说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遥!”

  李长老叹命苦,孙悟空却眼珠一转,露出倾听神色道,“远处有钹声响,定是有人家在河边居住。”

  “我们正需找地方借宿,不妨前往探问,这通天河应该如何才能渡过?”

  李玄奘长老和沙悟净听这孙悟空发话,自无不可。

  猪八戒却嚷道,“或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快去赶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船,明日过去罢。”

  被李长老一瞪眼,急忙左顾右盼,不敢面对师父责怪眼神,做了个鸵鸟人。

  师徒四人顺着声音来源,走了一段路程后,李玄奘长老便道,“却并非道家乐器,足是我僧家举事。”

  这通天河河边,哪里有甚么正路,没高没低,崎岖不平,泥水都漫过沙滩。

  孙悟空在前头引路,一行人闻着鼓钹之声,深一脚浅一脚,终望见一簇人家住处。

  苍茫夜色当中,隐约四五百家模样,虽是在通天河畔,却也都住得好。

  有诗赞曰,

  “但见倚山通路,傍岸临溪。

  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

  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鹃喉舌冷。

  短笛无声,寒砧不韵。

  红蓼枝摇月,黄芦叶斗风。

  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

  灯火稀,人烟静,半空皎月如悬镜。

  忽闻一阵白蘋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只见那路头边上,正好有一家儿,门外竖着一杆幢幡,屋子里却灯火通明,香烟弥漫而出。

  李玄奘长老翻身下了白龙马,想要自己上前,向庄院主人询问可否投宿。

  却被孙悟空拦住,笑着对长老道,“此前一向是徒儿问路借宿,如何能够劳累师父?”

  李玄奘长老无奈道,“徒儿,此处不比山凹河边,只能餐风露宿风雨无遮。”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等容貌丑陋,若是惹了主人家,恐唬了人,闯出祸来,我们便无住处矣。”

  “因此要让为师先到那斋公门首告求,他若肯留我,我这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再做打算……”

  孙悟空却呵呵笑道,“师父啊,你若是要徒儿变个俊俏,徒儿随手可变。”

  “便是八戒这个呆子,也有天罡数三十六般变化,能够摇身变成另外模样。”

  “否则当年在高家庄上,那高太公,还有他女儿高翠兰,如何看得上呆子夯样?”

  八戒听了也摇头换脑,呵呵乐道,“师父且放心,大师哥说的很有理。”

  你看牠,念动咒语,叫一声“变”字,却在李玄奘长老面前,隐去了肥耳长嘴,变作一个黑脸汉子。

  只是那肚子却还是十分肿大,仿佛十月怀胎的妇人般,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李玄奘长老看见有些稀奇,本以为猪八戒只能挑个行礼担子,并无其他太大用处。

  不想牠也有着一身神通,虽不似大徒弟孙悟空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一路上降妖伏魔,度过重重难关,都靠着孙悟空的力量,才能有惊无险。

  这呆子变化了模样,径来到人家门外,只见那门半开半掩,张嘴高声喊道,“里头可是有人。”

  “我们师徒几个来你们家吃斋饭了。”

  听到门外响动,屋子里头走出一个个老者,项下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

  接着灯烛光,看见猪八戒榔槺相貌,急忙施礼道,“请进屋里,你却来迟了。”

  猪八戒听了老者之言,不依道,“老猪我怎的来吃了,莫非你家中斋饭,全都已经让人吃干净了?”

  这老者闻言却是哭笑不得,无奈只好道,“若是来早些,还有物品相送于你。”

  “不仅有熟米三升,尽饱吃饭,还有白布一段,铜钱十文,赠送斋僧做礼。”

  呆子听老者所言,捶胸顿足,懊恼道,“怎的迟了半步,都怪弼马温,在通天河边耽搁时辰,才没赶上好处。”

  孙悟空听了心里大怒,拎着如意金箍棒跳到呆子身后,一脚将呆子绊倒在地上。

  那老者正在和猪八戒对话,不想眼前人突然跌倒,身后却闯出来一个雷公嘴脸的和尚。

  已是唬得呆若木鸡,两股战战,不敢言语。

  又看到猪八戒从地上爬起来,现出原形,原来是个嘴长耳朵大,仿佛野猪般的和尚。

  老者心里害怕无比,只顾着跌跌撞撞,扶住身边门栏,就想要回到门内。

  却被孙悟空拦下,柔声劝解道,“我等是东土来的和尚,奉了东土大唐天子圣旨。”

  “前往西天灵山取经,今到了贵处,无奈天色已晚,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

  老者见孙悟空虽然容貌丑陋,却也是和颜悦色,声音轻柔,摇摆双手道,“你这个小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

  “那东土大唐到我这里,足足有五万四千里路程,你这等单薄,如何来得?”

  孙悟空哈哈一笑,将手里如意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顿,只听到“轰”的巨响。

  仿佛晴天霹雳,脚下地动山摇,只吓得那老者魂飞魄散,还有屋里念经的和尚,也个个惊慌失措。

  只见,

  “阇黎还念经,班首教行罢。

  难顾磬和铃,佛象且丢下。

  一齐吹息灯,惊散光乍乍。

  跌跌与爬爬,门槛何曾跨!

  你头撞我头,似倒葫芦架。

  清清好道场,翻成大笑话。”

  猪八戒在门外看到屋子里头慌乱情况,双手拍掌哈哈大笑,

  那些僧人们越加悚惧,处处只见磕头撞脑,各顾着性命,统统跑净不见身影。

  只留下一个老者,看到这副模样,无奈唉声叹息,满脸愁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李玄奘长老本以为,猪八戒能够成事,不想却看到这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哪里还忍耐得住,几步赶到猪八戒,孙悟空两个身旁,对两个徒弟骂道,“这泼物,十分不善!”

  “我以前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

  “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全都搅坏了,却不是要堕罪与我这个师父?”

  把猪八戒,孙悟空说地垂头丧气,不敢出声争辩,那老者见了,心里也十分惊奇。

  不由出声询问道,“你这师父,果然有些本事,能够将两个奇怪徒弟,驯得如此服服帖帖。”

  “莫非真是东土大国来的和尚不成?”

  “没大事,没大事,便你们不来,也准备要关了灯,散了花,佛事将收也。”

  呆子不知道轻重,听老者说起要收场,便嚷道,“既是了帐,摆出满散的斋来,我们吃了睡觉。”

  李玄奘长老听了猪八戒满嘴胡话,气地脸色通红,又要怒骂这呆子时,却被孙悟空拦下。

  孙悟空对李玄奘长老轻轻道,“师父且慢,我看这户家中,不会无故做法事。”

  “肯定有什么蹊跷之处,等我们问清楚根源,再由徒儿出手替他们解决。”

  “权且当做是对他们回礼……”

  李玄奘长老听了孙悟空劝解,这才脸色转怒为喜,思索片刻,不再为难猪八戒。

  又让沙悟净牵着白龙马上前见过主人家,那老者被猪八戒,孙悟空惊吓在前,看见沙悟净容貌,也不觉有异常。

  只是心里暗忖,“一个白白胖胖的东土和尚,能越过千山万水,前来这里。”

  “肯定是不寻常之处,他三个徒弟,看起来容貌古怪,或许是有本领在身,才会护着这和尚一路前行。”

  当下便请了取经人师徒入屋,又引起一阵人仰马翻,多番解释才算相信。

  老者带李玄奘长老进屋后,请了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出来,和李玄奘长老师徒相见。

  两边各自行过礼后,坐了下来,道一声,“看茶来,排斋。”

  猪八戒早已欢喜的手舞足蹈,对两个老者道,“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

  “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方彀。”

  拄着拐杖的老者赔笑道,“管够,管够。”

  叫出来三四十个家仆,将上面排了一张桌,请唐僧上坐;两边摆了三张桌,请三徒弟坐;前面一张桌,坐了二位老者。

  先排上一些素果品菜蔬,然后是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

  李玄奘长老举起筷子来,嘴里念起一卷《启斋经》。

  猪八戒急巴巴,听长老念完经,便拿起桌上红漆木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扑的丢下口去,就已经下肚。

  旁边家仆急忙给呆子添饭,眨眼功夫,就已经吞下五六碗,才举起筷子吃斋菜。

  不论是米饭面饭,还是果品闲食,只情一捞乱噇,口里还嚷,“添饭!添饭!”

  渐渐吃光了一石面饭,五斗米饭与几桌素食,大部分全都落入了猪八戒肚子里。

  看的两个老者,还有三四十个家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何曾见过如此饭桶?

  却惹恼了孙悟空,叫主人家收了家火,莫要睬猪八戒。

  猪八戒心里也着实惧怕孙悟空,不敢反抗。

  李玄奘长老谢了斋供,询问主人道,“多承老施主照顾,还不知道你高姓?”

  老者答道,“姓陈。”

  孙悟空听了笑道,“原来是师父的华宗,敢问老丈,你这做的是甚么斋事?”

  两个老者听了孙悟空发问,说出一番话来。

  正是,“通天河边借宿,询问斋事由头。”

  也不知道陈老者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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