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姣絮耷拉着脑袋,躲在角落里。

  用力的掰开解酒药,梁姣絮肩膀靠了一下沈微生。

  沈微生侧头看她,只是说了句:“歇着,别乱动。”

  “我跟你说件高兴的事儿。”梁姣絮沉不住气,笑着道。

  “说。”沈微生单臂撑首,头微微低着,眼睛斜斜地瞥着梁姣絮。

  梁姣絮这才朝沈微生招了招手:“过来。”

  沈微生身子前倾,酒喝的有点多,难受着呢。

  只见,梁姣絮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能醒酒用的,你也吃点。”梁姣絮笑了笑:“够意思吧?”

  沈微生眸色孤冷,这才不屑的转过头去。

  入口的药丸带着薄荷的清凉和苦涩,淡淡化开。

  沈微生的确没那么难受了。

  他们同时吃了药。

  梁姣絮再起身,打眼望去。

  乌泱泱的人儿,都在热闹的攀谈着。

  在转头再张望周围,梁姣絮发现夜宴上的女人们。

  无一例外,所有女人穿的衣服还不及自己的多。

  足矣说明,梁姣絮昏昏沉沉难受的那时,沈微生还在和徐知爻较量。

  榭夫人中途就已经回去了。

  北信候到是人在这儿,他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处,满脸醉态。

  今日宴会上的局势,沈微生和徐知爻针锋相对,早就已经是势同水火。

  如今,沈微生都自身难保。

  北信候该为自己谋划出路了。

  徐知爻是一个阉人,无非也就喜欢银子和女人罢了。

  候府处于飘零摇摆不定的状态,北信候已经不指望升官。

  但也实在供不起那么多棉衣。

  太子那边,如今已经放出风声,要严查此事。

  北信候想了想棉衣账本上的漏缺。

  那可是欺君之罪!

  但是,如果能跟徐知爻打好关系,大不了就是吃点亏,多贿赂一下他。

  让徐知爻通融一下,让这事儿赶紧翻篇。

  北信候眼底闪过纠结之后做了多方斗争。

  鼓起勇气,北信候才试图和徐知爻攀谈关于向扬州难民制衣的事。

  “徐大人,你看…”北信候唤了小厮,把事先备好的银两呈给了徐知爻。

  徐知爻连番应酬,倒也是仔细认真的听他说话。

  抬手翻动几下,徐知爻眸光如薄刃,唇瓣翕动,这才道:“候爷,这并不妥吧?沈首辅还在这儿呢,你公然行贿,他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会给你这老丈人定罪的!”

  北信候咽了咽口水,脸上挤着一抹笑:“徐大人…莫说笑,莫非是嫌弃…钱少?”

  “啊?”徐知爻可惜的笑了笑,这才拍了拍北信候的肩膀:“今日前来赴宴,难道不是为了吃喝玩乐吗?”

  “侯爷,你这还求我办事?还是打沈首辅的脸?”徐知爻迷离的眸子转了转,这才生气道:“若是这样,我可不敢再来候府做客。”

  北信候被戏耍的羞耻立即涌上心头,但却敢怒不敢言,只是拱手道:“徐大人,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吗?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公事公办,这可是我们东厂职责,开后门,我们还要不要规矩?”徐知爻牢牢的把控着气氛。

  当初,北信候为了候府利益娶榭夫人害死糟糠之妻燕婉舟。

  也就是梁谌安的生母。

  做的那些丧良心的事情,徐知爻想想都觉得恶心。

  北信候这种趋炎附势,奸佞身上的蛆虫,还想拿钱砸自己?

  徐知爻都嫌脏!

  梁曜岐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明显有些怒意了,即便是知道自己父亲做的那些差劲事儿。

  但是毕竟他为长辈,怎能让徐知爻这般诋毁。

  北信候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口恶气堵在心头,嘴上不敢说的太狠,这才笑呵呵道:“大家还是继续吃酒吧。”

  “还吃什么?某些人弯弯绕绕,真当自己能耐了,装什么清高?不缺胳膊但少腿的,还横起来了!”梁曜岐道。

  北信候脸色一滞,心里也是痛快,嘴上却狠狠地把梁曜岐给骂了一顿,这才道:“竖子无礼,徐大人可别生气。”

  徐知爻指尖顿住,凝视着虚空,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陡然,放下了酒杯,撂挑子不喝了。

  歪着头,徐知爻的手搭在梁谌安的肩膀上:“梁兄,还生气呢?”

  梁谌安根本不得意他,当即就甩开。

  徐知爻也不发怒。

  北信候不敢冒险,眸色隐晦的看向梁谌安。

  他和徐知爻不是在那钟山呆过。

  怎么都是说的上话的吧。

  梁谌安岂会感觉不到,只是缄默着。

  转身离开,他什么都没说,背影绝尘。

  就这样不了了之,众人该散就散。

  眨眼间,夜宴上就少了一丝烟火气息。

  徐知爻被安排在客房,甚是随意的打开折扇,冲着梁姣絮轻蔑的笑了笑,这才回去休息。

  而梁姣絮也与沈微生一同去了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半个时辰后,梁姣絮眸色微抬望着坐在桌边撑着身子的沈微生。

  衣衫半露,双手抵在脖子和锁骨上,肆意的扇着风。

  他一脸阴沉,趴到桌面上喝了好几口茶水。

  垫在青石板上的地毯上,有沈微生吐了的呕吐物。

  沈微生脸色涨红,全身激进的热,这个节骨眼上,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梁姣絮望着他现在这副模样,忽然想起了他在夜宴上。

  意气风发,仿佛机器人般的喝酒模样。

  这男人,表面功夫做的挺足啊。

  梁姣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沈微生瞪着眼睛看她,她竟然敢笑?

  “好,梁姣絮!”沈微生气的不打一处来,笑得咬牙切齿:“以后,你便是死了,也与我无关。”

  沈微生还没说完,梁姣絮就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关心道:“这么烫?”

  沈微生觉得好凉啊。

  而这种舒坦的感觉,是梁姣絮手上传来的温度。

  半晌,沈微生眸色一深,这才推开了梁姣絮。

  什么鬼?沈微生这个人渣!

  梁姣絮就不能可怜他。

  呕——

  沈微生又吐了,剧烈都咳嗽着。

  梁姣絮被摔倒在地,刚要爬起来。

  她的胃也翻江倒海,她竟跟着他一起吐了。

  两人的动作,几乎不谋而合。

  甚至,都在同一时间,一气呵成。

  什么鬼?这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梁姣絮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

  没过多久,沈微生只觉得自己的某处地方生疼。

  沈微生坐在榻上,眸色孤冷,仿佛要吃人似的。

  梁姣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这一切都跟绞丝镯有关吧。

  沈微生似乎已经看出名堂,更是懒得和梁姣絮辩驳。

  暗自揉了揉自己疼得地方,他垂着头。

  替梁姣絮挡酒,是他沈微生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可梁姣絮却幸灾乐祸的凑到了他的跟前。

  沈微生仰起头,只是盯着她。

  真不知道梁姣絮为何那么高兴。

  梁姣絮忽然报复心起,只是狠狠地薅住了自己头发。

  她心中有了猜想,按照刚才那般,她和沈微生的命连在一起了?

  她痛他便痛?

  像是小时候女孩子们打群架那样,何其肆意疯狂。

  沈微生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伸手去拦。

  梁姣絮跑,他直接迈着步子上前追。

  扯着梁姣絮的衣领,将她拴在怀里,固定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按在门板上,淡淡道:“你给我住手。”

  梁姣絮一时间安静下来了。

  两人贴的是那么近,似乎要撞到彼此的嘴唇。

  她的心跳又快了。

  清了清嗓子,披头散发的她,抽过沈微生手。

  看着上面的伤,放在她的眼前,这才道:“你的血是不是滴在过我的绞丝镯上。”

  沈微生察觉到不妙,没想到梁姣絮速度极快。

  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后紧紧的不放。

  沈微生尝试安抚她:“梁姣絮,如果按照你的推测,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们是一条命。你不怕吗?”

  梁姣絮拔了头上的簪子,二话没说,就是一下。

  沈微生的手指破了口,有血滴了下来,正好落在了绞丝镯上。

  但是感到疼的却是两个人。

  不光如此,梁姣絮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个破口。

  一如既往的流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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