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是恨极,但终究受制于人,沉默半晌,他终是垂下头,眼里不在带光:“希望太子殿下说话算话,那样臣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去赴。”

  说完,白旭长长地磕了一个头,在抬起头时,已是面色从容。

  拿过瓷碗,他一饮而下,好似喝的只是一碗白水。

  看来,顾鸾凝所言非虚。

  这丧尸案,白旭必须跟进。

  这是一种难以而喻的感受,那便是将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手里。

  说白了,只有破了此案。

  白旭才有可能解脱。

  但此刻,他已经不在意了。

  有了颜如澈的保证,至少他的家人不会再受制于人。

  那白旭又何必龟缩至此,让叛党太后一族逍遥法外?

  这般想着,白旭好像一瞬间豁然开朗,将生与死看的格外的透彻。

  裕公公见状,这才将白旭扶起,嘴上宽慰道:“白大人,你莫要怪太子殿下无情,只是国法当前,又有渔夫为证,是您治理扬州不力,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白旭道:“公公不必多说,下官认罚。”

  熬了一晚上,颜如澈早已身心疲惫,揉了揉眉心。

  裕公公见状,这才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该罚的也罚了,大家就请回吧。”

  白旭刚想行礼退下,梁姣絮却道:“太子殿下,有句话臣必须要说。”

  裕公公知道他定是要说林舒的事情,嗓子一尖,警告道:“沈首辅,太子殿下自有决断,此事已成定局,到此为止!”

  梁姣絮一改往日平静,遽然道:太子殿下,丧尸案事关重大,若没有周密的计划打进敌人内部,将其一步瓦解,便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害的还是扬州的百姓。”

  “沈首辅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裕公公沉着嗓子,这沈微生,终究是太草率了!

  梁姣絮面对颜如澈,虽也有些忌惮,但绝不是顾及私情。

  颜如澈依旧不发一言,面上连一点喜怒哀乐都瞧不出。

  便是在这般压抑的气势下,梁姣絮依旧宠辱不惊,拱手道:“太子殿下,试问一个白旭,一个林舒要破此案,不能说难如登天,但也绝不是容易的。”

  梁姣絮看着颜如澈:“臣也不止一次的说过,此案背后必有人在后推波助澜。扬州地界,错综复杂,便只有太子殿下压的住这局势。”

  捧杀吗?颜如澈一概不论,依旧没什么表示。

  裕公公也是一时怔愣,没料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子殿下的头上。

  这是何其的放矢。

  众人只知道颜如澈心思最难猜,让人头疼。

  却却忘了沈微生的光明正大,无所忌惮。

  想要成大事,心不狠点怎么能行?

  便是白旭想破了天,也才对沈微生的门生林舒下菜碟。

  而梁姣絮偏要反其道而行,直接撂下狠话,让颜如澈亲自出面解决。

  颜如澈稍稍撑起身子,忽然问道:“那依照沈首辅而言,你要本宫如何做?”

  颜如澈问出这话,势必要刨根问底,而这正是梁姣絮想要看到的。

  既然他都如此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那梁姣絮也不客气了。

  梁姣絮字字珠玑:“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谁?”

  颜如澈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剐在梁姣絮的脸上。

  梁姣絮静默了一下,笑的唇角上扬,这才冷漠道:“说实话,臣怀疑过。”

  裕公公闻此,禁不住气愠了:“事到如今,沈首辅没必要这样说,胡乱猜疑,只会让事情止步不前,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动怒之前,沈首辅还是认个错,把林舒交出去,这与大家而言都是好事!”

  梁姣絮只是看着颜如澈,慢慢地摇头:“不,林舒我自然会交出去。”

  “但却是在我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太子殿下自小便卷入朝廷诡谲的风云之中,便是用猜的,也该知道…”

  话罢,梁姣絮道:“太子殿下可否屏退众人和臣一同审审渔夫。”

  就连裕公公也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颜如澈眸光冷冷地从梁姣絮的眼前扫过,这才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领命而去。

  颜如澈向来有很敏锐的意识,渔夫很明显使用过丧尸剂,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

  再者便是,颜如澈也想把事情的舆论往宫里的那位身上吹。

  这样父皇一旦嗅到一丝危险,便会转移注意力。

  那样,颜如澈便更有机会韬光养晦。

  在着手将这丧尸案办好,将失去的民心赢回来。

  至于沈微生,一直都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因为梁姣絮的这一番侃侃而谈,却让颜如澈对他产生了警觉。

  机会只有一次,而言颜如澈会不会动手,只看梁姣絮的做法。

  两人同行,半个时辰后,知州府的大狱门前。

  有守卫过来汇报:“太子殿下,新收监的渔夫,刚才挣脱铁链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人还活着?”颜如澈道。

  “活着,但看样子也快要不行了。”守卫道。

  颜如澈看了梁姣絮一眼,两人这才往前走去。

  这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潮湿的环境中,带着一股腥馊的臭味。

  梁姣絮路过此处,也是皱眉连连。

  可回头看着颜如澈,他却淡然处之,真的不像个正常人。

  守卫将牢门打开,很是识趣的推到了一边。

  颜如澈眸光直视这里的环境,并未多看梁姣絮一眼。

  而梁姣絮同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屑于解释。

  只是走了进去。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这一生都无比熟悉的工作。

  配药。

  一手持着注射器,将药物充分融开,只见牛奶色的药液被抽出来。

  在此之前,梁姣絮便问过徐知爻能否研制出丧尸剂的解药。

  并非是梁姣絮没有对策,对丧尸剂毫无办法。

  在现代,可以用麻醉剂将中毒着暂时控制住。

  不让其发狂。

  可人都是肉长的,她梁姣絮能用自己的一滴血激活绞丝镯去救一个人,却不能要她赔上性命,拯救苍生。

  那不该是梁姣絮做的。

  而且,她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众人面前。

  想想有多少人觊觎徐知爻的血,将来便有人多觊觎绞丝镯。

  但此刻,梁姣絮也没避讳颜如澈。

  颜如澈也没有多问。他终究不似常人,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会喜怒不形于色。

  配完药后,

  梁姣絮又做了一个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最离谱的决定。

  梁姣絮要催眠眼前的这个男人。

  而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要避免林舒独自一人潜藏在丧尸案。

  给他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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