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年轻宦官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杨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对帝君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天地可鉴!”

  这个年轻宦官名叫韩顺喜,正是顾旭杀死天行帝那天,在汉白玉石阶下带头高呼“吾皇万岁”的那位。

  随着天行帝之死,昔日大齐皇宫中权势滔天的几位大宦官,诸如秉笔太监曹通等,皆因惧怕顾旭的清算而纷纷选择自戕。

  顾旭入住紫宸宫后,出于节省开支的考虑,再加上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喜欢随时随地被一大群人众星捧月般地服侍,便裁撤了大量宫内人员。

  毕竟他前世在商店购物时,都喜欢独自慢慢挑选,若有店员过分殷勤地跟随在侧,他便会感到不自在。

  倘若连吃饭、喝水、洗澡、穿衣等日常琐事,都有一大群宫女太监在旁边围观,那对顾旭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

  宫中的宫女嫔妃,基本上已被放归民间,择良人而嫁。

  过去二十余年,天行帝闭关修炼,不近女色。然而,朝廷仍遵循旧制,每隔三年便在民间举办选秀。

  如此一来,紫宸宫中便聚集了众多年龄在二十至四十岁之间的“大龄处女”。

  她们在深宫之中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连皇帝的面都未曾见过。

  顾旭对此不禁感叹,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他的军队中,一大群光棍士兵娶不到媳妇,几乎到了看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地步;而天行帝却为了所谓的“皇室面子”,将数以千计的女人养在宫中,让她们无所事事。

  这是一点也不担心大荒生育率下降、人口出现负增长么?

  对于顾旭颁布的放宫妇回民间的法令,大部分宫女嫔妃都感到由衷的欣喜,纷纷赞颂新君的英明决策。

  她们就像是长久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如今终于得以解脱,重获自由。

  然而,也有极少数人,在即将出宫之际,远远地瞥见了新君那年轻挺拔、玉树临风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竟又提出了想要留下来的念头。

  但顾旭都断然拒绝了。

  一方面,他并非滥情之人;另一方面,赵嫣当时还在他身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若是打翻了她的醋坛子,他的下场绝不会好过。

  至于宫里的宦官们,原本以为也要卷铺盖走人,但顾旭考虑到他们出去后可能会遭人白眼,很难“再就业”。

  于是,在清理了一批为非作歹、贪赃枉法的大太监后,顾旭把剩下的人留了下来。

  不过顾旭并没有让他们闲在宫里,而是将他们派遣出去,处理新朝初建时期的一大堆杂务琐事。毕竟他目前手下人手紧缺,这样做也算是充分利用了劳动力。

  有人曾向他进言道:“帝君,宫中仆从数量太少,恐怕难以彰显您的皇家威仪。”

  对此,顾旭内心暗自腹诽:你想让我多招人,那这些人的工钱是不是也由你来出?

  然而他嘴上却云淡风轻地回应道:“一个人的威仪,并非取决于他手下仆从的多寡,而是源自于他自身的实力。”

  第一个投诚的韩顺喜,因家世清白,没做过什么恶事,被顾旭临时提拔为“随堂太监”。

  由于目前地位比他高的太监,要么已经死去,要么被关进了大牢,韩顺喜瞬间便拥有了内廷的最大权柄。

  但他丝毫不敢因此得意忘形,更不敢效仿前辈们,借着手中的这点儿权势四处搜刮敛财。

  因为他深知,自己目前的权力与地位,全都源自于那位年轻的新君。

  这位新皇跟闭关修炼、不理俗务的天行帝截然不同。

  他锐意求治,厉行督察,对朝中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且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

  在他执掌政权之后,短短几天之内,洛京监狱里被塞进去了一大批官员。原本空旷冷清的牢房,如今已是拥挤不堪。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队,等着秋后问斩之后,能够腾出些空位来。

  韩顺喜可不想跟这些人成为“牢友”。

  他正色肃容,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圣旨,开始宣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洛京府尹杨炯,位居显要,不思报国,反行贪墨之行。

  “其于邙山鬼王犯境之际,贪污赈灾之资,致使百姓失所,怨声四起;又受贿纳赂,私任亲信,营私舞弊,败坏朝纲;

  “且与鸣泉、雁翎两商行暗通款曲,倒卖官府修行资源,中饱私囊,致使朝廷威严扫地,利益受损。其恶行昭然若揭,实乃人神共怒。

  “依律,吾定杨炯绞刑,以儆效尤。百诸卿以此为戒,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共保大夏之安宁,以慰吾心。

  “钦此!”

  听到“绞刑”二字,杨炯仿佛被霹雳击中,整个人瞬间僵硬,那张肥硕的脸庞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与绝望,不停地向韩顺喜哀求:“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我这么做都是被逼的,周围所有人都这样做!我……我只是在做跟他们一样的事情……”

  然而,韩顺喜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同情之色。

  “大人,时代变了,”他平静地说道,“在帝君治下,就得按照帝君的规矩来做事。

  “大齐的律法或许有时只是一纸空文,但在大夏,律法是铁律,是帝君意志的体现,不容任何人践踏。”

  话音落罢,韩顺喜便转身离开。

  随着他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牢房再度被昏暗所笼罩。

  只留下杨炯面如死灰,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席上,身上肥肉层层堆积,宛如一座沉甸甸的小山。

  …………

  坤元殿内,珠帘轻垂,随风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梁木之上,金漆斑驳,龙凤呈祥的图案依稀可见,但边缘已略显黯淡。

  瓷器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光泽已不如新时,部分还沾有细微的尘土。

  阳光从窗棂间洒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空气中翩翩起舞的尘埃。

  这里是过去大齐王朝皇后的寝宫。

  它坐落在洛京中轴线上,面朝皇帝寝宫乾阳殿,画栋飞甍,雍容大气。

  在它昔日最繁盛的时候,数百仆人穿梭其中,忙碌而有序,为皇后打理着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然而如今,随着宫女们被遣散,曾经热闹的宫殿瞬间变得空旷冷清,显得尤为寂静。

  前朝皇后陈安之正在殿内,默默地收拾物品。

  她早已取下了精致华美的龙凤珠翠冠,解开了价值连城的金玉带,脱下了色彩绚烂的云龙纹红鞠衣。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朴素的淡青色裙子,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

  过去,很多人称颂她的美貌,说她雍容华贵、端庄明艳,像一朵富丽的牡丹花,尽显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然而,当她褪去华服,不施粉黛,却似乎变回了一朵路边的小野花。

  秀气,柔美,却再也没有那种艳压群芳的风姿。

  改朝换代后,她已沦为庶民,依照新朝的规矩,不得不离开这曾经的皇宫。除了几件简单的私人物品,那些昔日的贵重之物,皆是皇室财产,她无法再将其带走。

  她的女儿萧琬珺,曾经的昭宁公主,正在一旁静静帮助她收拾东西。

  她依旧如同往常,身着一袭朴素的男装,以头巾束发,显得英气逼人,宛如一位俊俏的公子。

  “琬珺,你应当明白,”陈安之在将一只手镯擦拭得光洁如新,轻轻放入行囊后,转身面向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家族过去为了追逐财富与权力,曾做出许多不被顾旭所容之事。

  “如今他即将登基称帝,我们家族难免会遭到他的清算。”

  这些年来,萧琬珺第一次听到母亲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想起上一次见面时,母亲还咄咄逼人地要求她与人联姻,以维护娘家襄阳陈氏的利益。

  这位大齐末代皇后,就像是一只河蚌,华丽的燕居冠服是她坚硬的外壳。然而,当顾旭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层外壳连同大齐王朝一并摧毁后,她脆弱、柔软、无助的内心便显露无遗。

  可即便成了庶民,她心中首先念及的,依旧是自己的家族,而非自己的女儿与儿子。

  “母亲需要我做什么?”萧琬珺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一向聪明伶俐,早已敏锐地察觉到母亲有事相求于自己。

  陈安之靠近她,将她拥抱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这个拥抱并不亲密,两人的身体之间仍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母亲抚摸女儿的动作也略显笨拙——毕竟大齐王朝的皇子皇女自幼由乳母抚养,贵为皇后的她,又怎会时常亲力亲为、费神费力地照料孩子呢?

  “琬珺啊,你现在长大了,是洛京鼎鼎有名的大美人,比你母亲过去漂亮多了,”陈安之轻声细语,“只需稍加打扮,别再整日穿着男装,换一袭艳丽的襦裙,配几支漂亮的步摇,整个洛京的男子都将为你倾倒。”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琬珺后退一步,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记得,顾旭在洛京的那些日子,你与他似乎有过一些往来,”陈安之似乎并未注意到女儿的反应,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的美貌,丝毫不输于他的妻子。倘若你能赢得他的青睐,在他耳边说上几句好话,或许他就会对我们襄阳陈氏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原来母亲是希望我能施展美人计啊!

  萧琬珺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自嘲不已,感觉自己在母亲眼中已然沦为了一个纯粹的工具人。

  同时,她也察觉到,或许因为母亲在深宫中度过漫长岁月,每日与嫔妃们相伴,眼界逐渐被宫墙所限,对于那位转世的紫微帝君的了解显得颇为浅薄。

  她知道,顾旭此人一向意志坚定,凡是他做出的决定,绝不可能因女人的几句甜言蜜语而轻易改变。

  否则,他也不可能有今日这般辉煌的成就。

  更何况,圣人强者向来以情感淡漠著称,他们又怎会轻易为女色所动呢?

  …………

  “都说圣人强者心向大道,缺少凡人的七情六欲。可为何帝君竟有闲情逸致,在御花园中用弹弓打鸽子?”

  御花园中,赵嫣瞅着身旁的顾旭,笑着打趣道。

  在她说话的同时,顾旭微微眯起眼睛,手指随意地拉动弹弓的皮筋,随后迅速松开,一颗小石子便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空中飞翔的鸽子。

  这是顾旭第一次尝试使用弹弓。不过拥有能够操纵概率的“天命”权柄,他无需练习,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他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鸽子,塞进“闲云居”里,然后稍作沉思,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修的道和别的圣人强者有些不同吧。”

  “哦?有何不同?”赵嫣好奇地追问。

  “他们修的道,是天之道,境界越深,便能飞得更高,离人间也就越远,”顾旭解释道,“而我修的道,是人之道,力量来自于芸芸众生,需要接点儿地气,才能修炼得更好。”

  “接地气?这是什么意思?”赵嫣一头雾水。

  自从嫁给顾旭后,她时常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奇奇怪怪、从未听过的词汇。

  “做一些普通人该做的事情,”顾旭笑着答道,“比如,晚上奖励自己吃一顿烤乳鸽;或者,跟自己的爱人一起,在花园里头散步。”

  不过,他们两人今日来到御花园,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打鸽子或散步。

  方才,他们还特意去了御花园边缘那口不起眼水井——那里曾是关押萧则曜鬼身的囚牢。

  这座牢狱,原本是天行帝从虚无中开辟出来的一片独立于大荒之外的空间,其中积聚着海量的死气,专为用于维持萧则曜鬼身的存活。

  天行帝死后,这片空间便失去了主人,其与大荒连接的通道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顾旭非常担心,一旦其中的死气大量外泄,居住在皇宫周围数里之内的百姓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一隐患。

  所幸现在泰阿剑已经落入他的手里。

  尽管泰阿剑并没有认他为主——当然,他也没有兴趣成为这所谓“大荒第一名器”的主人,但他仍可凭借“统御”权柄,强行调动泰阿剑的部分道则力量,将这座牢狱彻底封锁。

  牢狱内的死气,也被他悉数提取,封存在空间法宝之中。

  这些死气虽然危险,但也能充当材料,炼制出威力强大的法器。

  大荒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真正的敌人还在九天之上虎视眈眈。

  新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顾旭必须居安思危,做好充分的准备。

  …………

  片刻后,顾旭和赵嫣走出了草木葱茏的御花园,像两个游客似的,步入了东六宫。

  过去住在这里的嫔妃与宫女们早已搬离,曾经拥挤热闹的宫殿如今显得空旷寥落。

  看到眼前的景象,赵嫣微微皱眉。

  这后宫的居住环境,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狭窄和压抑,与不远处宽阔宏伟的奉天殿、乾阳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大的宫墙无情耸立,将天空切割成窄窄的一条线,中间的巷道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这里,仿佛被两侧的墙壁紧紧挤压。

  在这里,只有贵妃才有资格独居一殿,其他的低级嫔妃常常几个一起住在偏殿,甚至可能在被称作“下房”的集体宿舍睡一张连铺。

  赵嫣有些难以想象,这牢笼一般的地方,过去是如何容纳下天行帝的后宫三千佳丽的。

  她忽然紧紧抱住顾旭的腰,刻意用一种娇滴滴而幽怨的语调对他说道:“我的陛下,若您登基之后,被别的狐狸精迷了心窍,会不会将臣妾遗忘在这种地方,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来临幸一次,让我在孤独中默默凋零,容颜老去?”

  顾旭看着她那双秋波微转的眼睛,心中不禁暗自想道:你竟然还有脸面说别人是狐狸精?你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会勾人的狐狸精。

  不过顾旭也清楚,赵嫣这位驰骋沙场的女将军,近来时常在他面前撒娇,像个小女人似的,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寻求更多的安全感。

  毕竟,他杀死了天行帝,占领了洛京,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前往剑阁把时小寒接过来。

  洛水大会那天,顾旭冒着生命危险从“鬼侍”手中救出时小寒的情景,给赵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作为燕国公府桀骜不驯的大小姐,赵嫣对自己的美貌、才能、魅力向来自信满满,对上全大荒的女人,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在身材远远逊色于自己的时小寒面前,她却莫名地感到一丝信心不足。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趁着顾旭落难之际,成功地将他从时小寒的手中抢过来的。

  顾旭笑了笑,指着不远处坤元殿那高耸的飞檐翘角,安抚她道:“你怎么可能屈居于此等逼仄之地?那里才是你该住的地方。”

  赵嫣虽早已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但真正听到顾旭承认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时,仍忍不住面露欣喜之色。

  顾旭并非没有考虑过,像那些中的主角一样,对自己的女人们一碗水端平。

  但他并非一个感情用事、无视利害关系的人。

  他深知,大夏的皇后之位,必须是也只能是赵嫣的。

  尽管时小寒是他的初恋,两人情谊深厚,甚至有过婚约,但幽州赵氏却是他造反事业中最为重要的“合伙人”。

  若将大夏比作一家创业公司,那么赵氏便给了他一笔巨额的启动资金,持有着相当可观的一部分股份。

  赵嫣为了他,毅然放弃了大燕王位,率领北境的军队投身他的麾下,冲锋陷阵,为他的事业而战。她父亲,堂堂真君强者,也随他一起进攻皇城,参与了诛杀天行帝的壮举。

  如果顾旭把皇后之位给了别人,或在此事上犹豫不决,那么即便赵嫣本人没有意见,她的父亲也定会亲自找上门来,为女儿讨回公道。

  “真的吗?”赵嫣眨了眨眼。

  “我何时骗过你?”顾旭微微一笑,随即补充道,“不过,在登基大典之后,我打算迁居城外的畅春园。”

  实话实说,顾旭并不喜欢紫宸宫的氛围。他觉得这里的建筑太过整齐而庄严,处处彰显着尊卑秩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大齐王朝的森严规矩。

  “畅春园?那可是大楚王朝时期的园林啊,不是早已沦为废墟了吗?”赵嫣疑惑地问道。

  “我已派人着手修复,”顾旭解释道,“前段日子,洛京涌入大量外地流民,但城中没有足够的工作机会提供给他们。他们无以为生,若再不给他们找点事做,恐怕会在京城引起骚乱……”

  …………

  顾旭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在他与赵嫣交谈之际,不远处的长廊上,一名二八年华的宫女远远望见他们的身影。此女名为翠莺,曾是前朝皇后的贴身婢女。当大部分宫女纷纷离开皇宫时,她选择留下来,继续照料陈安之生活起居。

  翠莺见状,急忙飞奔至坤元殿,气喘吁吁地向陈安之和昭宁公主萧琬珺报告:“娘娘,公主,帝君和赵夫人就在附近。”

  陈安之闻讯,双手一颤,眼中掠过一丝惊愕。她迅速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项链,站起身来,开始精心涂抹脂粉、整理仪容。

  “翠莺,你速去将陛下和娘娘恭恭敬敬地请进来,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娘娘。”翠莺应声道。

  “别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一介民妇。”陈安之轻叹一声。

  随后,她转向一旁的女儿,吩咐道:“琬珺,你也快去换身衣裳。整日素面朝天,还穿着男儿装束,成何体统?”

  昭宁公主萧琬珺虽未言语,却也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思,默默走向了屏风背后。

  她知道,此刻母亲如此紧张,显然是想要借此机会向顾旭表达忠心,尝试保住自己的家族。

  虽然她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在这落魄之际,她还是选择尽到女儿的本分,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

  片刻之后,赵嫣轻挽着顾旭的臂弯,步入坤元殿的门槛。

  陈安之与萧琬珺早已在殿门处候立。

  陈安之偷偷地抬起眼帘。

  短短一瞬间,大荒过去的皇后,和未来的皇后,目光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陈安之仿佛看见了一朵嫣然盛开的红牡丹。

  雍容华贵,光华四溢。

  一如过去凤冠霞帔、执掌后廷的自己。

  而如今的自己,却如同褪去了色彩的枯叶,在萧瑟的秋风中零落成泥。

  陈安之的心头一阵怅然,她迅速地收回视线,轻轻拽了拽身旁女儿的衣袖。

  两人一同跪下行礼,声音微颤,毕恭毕敬道:

  “民妇陈安之,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民女萧琬珺,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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