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在阴阳家地位远高于吴佩弦的大修士嗤笑道:“我很好奇,你死之后,你那个死娘会不会失心疯掉。”

  “吴佩弦一支的阴阳家实力一般般,偏偏眼高于顶。当初若是由我来策划这盘棋,别说等到梵柯山,早在青钱城你就已经死了。”

  瑰流死死盯住他,喉咙沙哑道:“你是谁?”

  “一个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多废话。当然,如果你能承受住这份痛苦,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一枚方才是这位阴阳家大修士所修本命物的钉子悬停在他手中。千百年来,阴阳家开枝散叶,到处都是,却从没有一位大修士的本命物像他这般特殊,是一枚可以煎熬魂魄的镇魂钉。

  钉子瞬间飞出,速度极快,甚至连护主心切的诛仙剑都没能及时拦住。

  可即便这枚镇魂钉已经钉在了眉心,男人的眉心也的的确确淌出鲜血,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神色。

  饶是连这位从未失手过的阴阳家大修士都变了脸色。镇魂钉,天下最狠辣的本命物之一,被钉住之人,魂魄如同被拖入滚烫油锅中烹煎。就连两百年前那位以自焚提升境界而闻名的佛门大修士都无法承受住此等痛苦,被钉住之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他区区一品武人,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的?

  眉心流淌出的鲜血,很快就覆盖了男人的整张脸庞。可他依旧是无喜无悲,平静至极。

  自剐胸膛,白发出京城,不比这痛?

  亲手抛弃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不比这痛?

  眼睁睁看着陈鹭瑶魂飞魄散,不比这痛?

  何况,他早就没有了魂魄,已经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

  阴阳家大修士修道百余载第一次失手,怒极反笑,“邹衍三弟子,京房。你可千万要记住了,我等你做鬼之后来找我!”

  瑰流竭力睁开眼睛,声音细若蚊蝇,“邹衍三弟子,好大的威风,吓死你爹了。”

  京房目眦尽裂,“去死!”

  瑰流点点头,闭上眼睛,心中呢喃,“爹娘,瑰清,姒之,我不回去了。”

  镇魂钉在透过男人头颅的那一刻,并没有迸溅出鲜血。

  天地间,瞬间弥漫一种苍生不可逾越的威压。

  此时此刻的瑰流,金光覆盖,如同纯粹至极的神人。

  京房猛地抬头,怒声道:“何人作祟?!”

  九天之外有九天,那便是神道共主的辖境。

  站在至高天的女子,一双鲜红眼眸不带任何感情,手腕微动,刹那间有一道粗壮如山岳的金色光柱砸向大地。

  这位阴阳家之祖的座下三弟子,瞬间使出神通手段疯狂逃窜,差一点就被光柱砸到。

  此刻他的内心充满恐惧,天上那位不是正在重塑神道吗,怎么会突然对人间这种毛蒜皮的小事出手?

  而且还是为了这个废物的世俗太子!

  安然无恙的瑰流,瞬间红了眼眶,怔怔仰头望天,“是你吗?”

  可是没有声音回答他。

  被光柱砸中的地方安然无恙,京房惊魂未定,他敢肯定,方才若是被砸中,哪怕自己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生怕第二道光柱砸下来,这位阴阳家大修士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跑!

  他刚要站直身子动用神通,却被一只手用力按住肩膀。

  “邹子三弟子啊,好厉害好厉害,吓死你爹我了。”

  京房猛地回头,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庞,瞬间如临大敌,一退再退,就仿佛是对上了两百年前那位自焚证道的佛门圣人。

  两百余年,他曾和这位道祖第八位弟子有过三场斗法,三场皆输。并且最后一场斗法输掉之后,他一颗道心差点崩碎。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京房警惕道。

  “我掏空血本找到的新任春官,差点被一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给杀了。京道友可曾看见此人去向?”

  京房刹那出手,镇魂钉飞出,快到甚至看不见残影。

  而莲花冠道人,只是侧身往右一个横跳,“我躲!”

  镇魂钉瞬间回掠,莲花冠道人又往左一个横跳,“我再躲!”

  两次皆未中,京房脸色铁青。他宁愿再论道一场输给这个男人,也不愿意被如此羞辱!

  莲花冠道人这会儿和镇魂钉玩的不亦乐乎,气极的京房突然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莲花冠道人这一次用双指打回镇魂钉,整理整理头上的莲花冠,微笑道:“何须我管?”

  京房转头看向山坡,笑容瞬间僵硬。

  只见在男人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白发身影,驾驭六柄玲珑飞剑,大肆杀伐,犹入无人之境。

  等京房回过神来的时候,莲花冠道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金色拂尘。

  “这第四场斗法,贫道就好好和你讲讲道理。”

  两人瞬间置身一座仙气弥漫的道场。

  就是在这座道场,京房代表阴阳家学问深厚之人,曾与这位道祖座下最玩世不恭的弟子进行了三次问道。

  最后一次道心差点崩碎,回到阴阳家之后,邹子曾对他说,“学问最跋扈的人,遇见个无赖,难道你还指望赢?”

  京房深吸一口气,眼神炙热,“褪去你的玩世不恭,敢不敢和我来一场真正的论道?”

  莲花冠道人扣扣耳朵,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坐而论道,不如...”

  “起而行之!”

  京房毫无准备,就被突然出手的莲花冠道人拍飞出去,重重摔倒。

  莲花冠道人甩了甩拂尘,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无赖克书生?”

  另一处战场,白发傀儡驾驭的六柄飞剑,在杀了数千人之后,依旧玲珑剔透,不沾染一丝血迹。

  瑰流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凉气。脚底下,山坡下,不见一丝血迹,遍布密密麻麻的,竟全是皱巴巴的干尸!

  眼前这幅不惨烈却极其骇人的场景,最堪称“茹毛饮血”!

  此刻耳边终于安静下来,瑰流扒开篝火中的火种,添些木材,然后围着火光重新坐了下来。

  看那具傀儡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瑰流出声道:“来坐一会儿。”

  傀儡一动不动。

  “吸收了那么多人的生命气机,却没长出一点灵智。”瑰流顿了顿,点头道:“就像我,次次深陷死局,可哪次也没能死成。”

  瑰流仰头看天,笑道:“姒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是的捏,是的捏。”

  一道熟悉声音从瑰流背后传来。

  瑰流转过身,看他安然无恙,那身雪白道袍依旧整洁,便问道:“打赢了?”

  “运气好,略胜一筹,略胜一筹。”莲花冠道人笑道。

  瑰流站起身,以江湖武人的身份抱拳行礼,正色道:“多谢五尘道长出手相救。”

  莲花冠道人连忙摇摇头,“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嘛,应该的,应该的。”

  瑰流微微皱眉,“一家人。”

  莲花冠道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和贫道做了笔交易,按照公主殿下吩咐,贫道从今往后便是太子殿下您的传道人和护道人,公主殿下也替您做了主,答应了贫道此前三番五次提起的春官任职一事。”

  瑰流咬牙切齿,“好你个小妮子,竟敢替我做起主来了,看我回去怎么好好收拾你!”

  莲花冠道人连忙帮着打圆场,“其实这件事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娘娘怕太子殿下一人孤身远游,难免会碰到危险,才和贫道定下此笔交易。”

  瑰流哦了一声,冷淡道:“那还请五尘道长现在就回去告诉娘亲和我妹妹,我这个当事人不同意!这笔交易,作废!”

  莲花冠道人小声道:“太子殿下三思而后行,交易既成,不是说作废就能作废的。”

  瑰流斜眼看他,“还你还和我废什么话?直接把你的新任春官给绑回莲花洞天不就好了。”

  “使不得,使不得。”莲花冠道人甩甩拂尘,突然正色道:“公主殿下让我把一物转交给您。”

  “嗯?”瑰流疑惑看去。

  莲花冠道人突然伸出双指,抵住瑰流眉心,一团微小光点瞬间注入不见。

  瑰流,痴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出窍神游。

  莲花冠道人放下手指,看着他逐渐泪流满面,嘴唇颤抖。

  这团光点里有什么,其实他也很好奇。但想必无非就是道清事情原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是他猜错了,大错特错。

  那团光点里,瑰清没有任何解释,没有说出任何感人肺腑的言语,只是用极温柔动情的秋水长眸,将男人久久凝视。

  所以男人知道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哪怕苟延残喘,哪怕缺胳膊少腿,哪怕爬,也要爬到回家。

  因为家里有人,在等着自己。

  大奉元祐八年,大靖王朝永霜十六年,于同一日,记载了同一件事。

  “今年暮夏,夜起春雷,起视四境,无处不有。”

  “九天清跸响春雷,百万貔貅扈驾回。”

  之所以两大王朝于暮夏时分都听到那隆隆不绝的春雷声,因为道家正统有史以来最隆重的封赦大典开始了。

  莲花洞天,百万莲花接连天海。

  四大司仙站在一州之大的莲花上,合力敲响那架迎春鼓。

  在阵阵春雷中,洞天之主亲自为男人佩戴好刻有古篆“春官”二字的玉牌。

  很快,仙家和诸子百家所有的邸抄就会记载此事。

  让这个才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真正名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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