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是忽然来的,别说那些有钱人家没有准备木炭,怕是连镇上卖木炭的,都没有做足准备呢!”

  李二挥手打断:“那往年能烧木炭卖的,今年就不能烧了?你还发了!怎么发?”

  李四摇头晃脑的又说:“二哥,我说你死脑筋你还不信!你觉着,娘制的这雪鞋,能有几家有?凭着这个,咱家就是独一份!”

  “对啊!”李二看着自己的脚惊呼起来:“没有这个,那些烧制木炭的,也上不山,还哪里有木柴可以有制木炭呢!”

  这回李四算是扬眉吐气的了一次。

  “好了回家了!你那头,再晃也不怕晃掉喽!”

  李四一下拽住她说:“娘,咱走了,这些木炭……”

  林桃眼角直抽抽:“是哈,那你留在这过夜守着好了。”

  不理会楞在原地的李四,林桃大步向下山方向走。

  “不是啊娘!在这过夜,还不得冻死啊?”李四在后面大叫。

  林桃头疼得直掐眉心。老四这小子,你说他蠢吧,他在挣钱的方向,眼倒是挺尖。可你说他聪明吧,有时候真能气得你吐出一口82年的老血来。

  一家人下了山,一进门,许氏就迎了上来。

  “娘,三叔,您们可回来了!”

  看她一脸着急的样,林桃不自觉的开始在院里找人:“咋了?阿奶不见了?”

  “我怎么会不见了?我不在这好好的吗?”

  见老太太从灶棚探出头来,林桃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老太太把自个儿搞丢了,那就没啥大事可言了。

  “娘,您看这个。”许氏跑去灶棚,提了只篮子出来。

  林桃接过来一瞧,竟是十几枚鸡蛋!

  “你王婶送来的?”

  许氏摇头:“来还咱家衣裳和鞋子的大叔们说,是给三叔。我原是不敢收,可他们把东西一放,人就跑没了。我也不敢乱动,只能拿回家里来,等您和三叔回来了,再处置。”

  朱氏不停从灶棚里拿出提篮来。

  林桃默数了一下,十六个篮子,不多不少和今天领上山的人数一样。

  “娘?您看,有鸡蛋,有野菜干,还有晒干的野果。这些东西,我们要还回去吗?”许氏问。

  “干嘛要还回去?”林桃摇头:“那些衣裳鞋子,也是你们一针一线制出来的!有点回报不应该吗?”

  许氏点头表示明白了,转身把东西往灶棚里拿。

  没想到老三走了过来。

  “娘,大伙砍了一天木柴,不收他们东西行吗?”

  林桃挑眉打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李三,捋着李三胸前的衣襟说:“三,不要因为自己几天没饿肚子,就觉得你高人一等了。”

  “娘!我从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你就是想帮他们了?”林桃问。

  李三坦诚点头。

  林桃笑了:“三啊!想帮助别人,是好事。可有时候,好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娘给你说个娘小时候的故事吧!”

  李三一脸认真点头,扶着她,进了堂屋。

  如今的地炉旁,添置了木质的小靠椅,地炉上热着一壶水,旁边还有用来晾衣裳的木架,木架上有老三按她吩咐,制出来的实木衣架。

  别说,老三做活,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细致。

  比如这实木衣架,她都没有提过打磨,这小子就拿石头细细打磨过才给她。

  坐下来,老三就给她递来杯热水。

  喝了一口,林桃开口道:“娘小的时候,有一个同乡的大叔,打小背井离乡外出打拼。终于,二十年后,这个大叔终于出人头地了。”

  “于是过年时他风光无限的回到了家乡,不仅重建了祠堂,还给村里年过六十的老人们,一人包了十两银子的喜钱。村里的娃娃们,也有一人一两银子赏钱。”

  “你觉得,他这样做有问题吗?”

  李三摇头:“老人有了银子,就能不被送进瓦罐窑。小娃们能领到赏钱,就能吃饱穿暖。儿子觉得,没啥问题。”

  林桃点头又道:“从那时候起,村里人对这位大叔,那是赞赏有佳。而且他这么一做,就是整整十年!十年里,从没有间断过!老人们乐呵自在,年轻人都忙着生娃。因为娃多,家里能领到的钱,也就跟着多。”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年大家还像往年一样,张灯结彩的过年,可这位大叔,却不见了踪影。你猜怎么着?”林桃转头问。

  李三眉头紧拧,半晌回道:“很急,担心他是不是在外出了什么事。”

  “急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着急的是老人,因为没有那十两银子,他们可能过了这个年,就没有下一个年了。担心的,是那些生了一窝娃的年轻人,因为这么多娃,如果领不着赏钱,他们该怎么养活。”

  说完,她注意到老三眉头拧得更紧了。

  “过了大年三十,这位大叔家的祖宅,不知被谁泼了脏水。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大叔说话,大家背地里,都说那位大叔活该。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三拧着眉摇头。

  “这啊,就叫做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别人在危难的时候,你给他很小的帮助,他会感激你。可如果给人的帮助太多,让他们形成了依赖,一旦停止了帮助,反而会招人忌恨。”

  李三眉头一松:“原来是这样。”

  喝了口热水,她觉得这个时候,把X东的真实事件拿出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人性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了。

  “可是、娘,这和大叔们送东西来,有啥关系呢?”

  听到李三的问话,林桃嘴里来不及下咽的热水,全喷了出去。

  合着,自己这些口水,都白废了?

  咳嗽半晌,林桃才缓过劲来。

  “怎么没关系?娘就是想告诉你,帮助,要给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他们觉得,因为你是村长,你给他们的所有帮助,都是理所应当的!不然,当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论你是什么原因不伸手相助,那就都成了你的不对!”

  李三点头:“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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