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兄高抬贵手……”

  赵郢笑着上前,扶住了赵婉的身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高抬贵手不高抬贵手,身为晚辈,我总不能看着自家婶娘往死路上奔却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赵郢很是诚恳地道。

  “再说,能不能帮到她,还要看她自己怎么选择……”

  赵婉再拜。

  “婉儿足够盛情……”

  虽然赵郢说得很客气,她却很明白,若不是这位已经成为皇太孙的大兄从中庇护,单就自家阿媪目前的作为,已经足以被黑冰台拿下大狱,明正典刑了。

  这份情份,她得认。

  赵郢这次没有去扶,站在那里笑着点了点头。

  “说到底,还是血浓于水,我们兄妹之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你且记得,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我赵郢的妹妹,都是我大秦最高贵的女公子……”

  赵婉看着站在台阶上,笑容温润,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赵郢,心中忽然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仰起脸来,笑靥如花。

  “嗯,谢谢大兄——”

  台阶上。

  赵郢直到赵婉的马车,逐渐远去,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回府。

  ……

  第二天,他手上就收到了郑夫人主动检举揭发诛秦联盟余孽的卷宗,他掀开,简单地翻了翻,便递回到御史大夫冯劫的手中。

  面色平静地道。

  “冯御史以为该当如何……”

  冯劫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弯下腰身,神色恭敬地道。

  “有奸人混入府邸而不自知,反而给这些奸人作乱提供了便利,险些铸成大错,身为主人,东海夫人有失察之罪,难辞其咎,但念在其自身并不知情,又有检举之功,臣认为,其当罪减少一等,可除去其东海夫人的封号,令其在家,闭门思过,避免其行差错着,再惹是非……”

  赵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

  “善!就依冯御史之言……”

  冯御史再拜而退。

  由长公子扶苏入咸阳,主动请立皇太孙而引发的风波,至此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甚至都没有引起咸阳城寻常百姓太多的关注。

  只有一些身处高层的人,不由眉头微蹙,神色间有些抹不去的忧虑。

  比如当今权势如日中天的当今左相李斯。

  寻常人或许看到了皇太孙的重情重义,然而,他却看到了皇太孙对大秦律法的粗暴干涉。郑夫人不过是一无知愚妇,杀与不杀,如何惩治,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极可能是整个法家派系在朝中影响力的转折点。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微杜渐,更甚于力挽狂澜,皇太孙的这个举动,让他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他沉吟良久,这才看向正恭敬地等候在一旁的冯劫。

  “河东夫人一案可合乎律法……”

  冯劫想了想,这才认真地回道。

  “有争议,但——在规矩之内……”

  李斯扫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这才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就依皇太孙之言……”

  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意去触皇太孙的霉头。

  他深知,这位皇太孙别看有着仁而爱人,性情仁厚,待人亲和的美名,但其实行事的手段,比当今陛下更加酷烈非常。

  至今,他依然记得,事发当天,皇太孙毫不犹豫地发出的那一连串杀气十足的命令。

  所有参与作乱者,流三千里,尽数发往漠北充边,主事者,夷灭三族,尽收其产。因之丧命者,数千人,受牵连者数万。

  通往漠北的官道上,披枷带锁的犯人,首尾相连,塞充于野。

  六国故地的豪门大族,时隔十余年,再一次见识到了大秦酷烈的刀锋!

  这位皇太孙,与陛下相比,看似温和,但其实更加的霸道,也更加的强硬,这可是一位曾经带着数万大军就横扫漠北,一日灭四国,三箭定河西的无敌统帅。

  谁敢轻易违逆他的意志?

  冯劫从李斯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不由微微眯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巍峨壮观的宫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知道,从此刻起,大秦的朝堂要彻底的开启一个独属于皇太孙的时代了。

  心中莫名就有些许的感慨。

  ……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同。

  就在冯劫和李斯这些人,在为大秦朝堂这些隐形的变化而失落,此次牵扯进拥立“长公子扶苏案”的那些地方大族,则在为自己的举动,付出惨重代价。

  在皇太孙铁腕之下,家破人亡,血脉断绝,数百年地方豪族,轰然倒塌,堪称人间惨剧,但也有人因为这些世家大族的倒下,而暗自窃喜。

  因为,忽然间就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空间!

  首先就是这些大族阡陌相连,数以万顷的良田!

  始皇帝当初为了尽快稳定地方,拉拢这些世家大族的人心,几乎没怎么触动这些人的利益,故而,六国虽然倒下,但六国勋贵的底蕴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冲击。

  但如今,这些土地,被官府一一登记造册,按照朝廷的律令,悉数分给了那些缺少耕地的农户。

  那些作坊商铺,高宅大院,则悉数作价,卖给当地的富商。

  想要除去地上的荒草,最好的办法,从来不是把这些斩尽杀绝,而是在这片荒地上种上自己想要的庄稼。

  让赵郢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这件事,推恩令的阻力忽然就少了很多。有些人担心,朝廷会对趁机株连,对自己这些世家大族开刀,纷纷开始出手,在明面上把自家财产进行分割,企图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维持家族的影响。

  但有些事,哪有那么简单,即便是假的,一旦开了头,再想收回去,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谁舍得把明面上是自己的,实际上官府也承认的财产,再拱手交给别人?

  哪怕这个别人,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家主,又或者是父母兄弟!

  这就纯属是意外之喜了。

  赵郢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一会,旋即便笑着把手中的情报放了下来。如此,倒是省了一个麻烦。

  就算是没有这件事,他也准备开始加大推恩令的实施力度了。

  他并不担心这件事情会引起什么骚动。

  因为这种事,光这些家族子弟自己的内耗,就足以把这些家族彻底拖住,跟昔日主家掌握所有,其他各家,只能依附主家的现状相比,很显然,对家族中的大多数人来讲,推恩令更得民心。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再加一把火,从后面轻轻地再推一把。

  此时,赵郢就在关注这个问题。

  他看着须发皆白,脸上始终带着恭敬之色的冯去疾,笑着微微拱手。

  “冯相,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秦的长治久安,还要劳烦您亲自跟进一下,多多费些心思……”

  “请殿下放心,此事老臣自当尽心竭力……”

  冯去疾当即二话不说地应了下来。

  冯去疾告辞出去的时候,脚下都有些生风。

  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陛下亲自理政的时候,多喜用年轻有为的李斯,而今皇太孙对自己这个老臣却颇为倚重,隐隐已经有了可以与李斯分庭抗礼的势头。

  让他如何不精神振奋!

  能混到他这种份上,能有几个是庸才?

  谁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

  对于赵郢的这种手段,始皇帝也并不干涉,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觉得很有点意思。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是落下了帷幕,甚至就连推恩令,也终于走上了正轨。有冯去疾这位人老成精的右相亲自操持,赵郢并不担心。

  冯去疾此人,自然是个老滑头,但他并不是个老糊涂。

  应当知道自己的本分,也能知道如何才能得到自己的器重。

  对于李斯,赵郢也并没有摒弃,因为,他有一项更加繁重的任务,需要李斯这种更加年富力强,手段高明的人来盯着。

  那就是银本位!

  原本大秦并不具备这个条件,可随着四公子高的开拓海外诸岛,大量的白银开始持续流入大秦,银本位终于初步拥有可以推行的可能。

  银本位的推行,并不是你有白银就能行的,它是一个系统的过程,其中牵扯的问题,千头万绪,赵郢自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便把这个问题,直接交给了经验与手段都极为出众的李斯。

  “……殿下,您说的这个银本位,臣觉得确实有可行之处……”

  李斯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斟酌着言辞。

  “不仅可以大大缓解我们大秦铜币紧张的现状,而且携带便利,可以让财货的流动更加加流畅,但是……”

  说到这里,李斯不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赵郢的反应,见赵郢听得颇为认真,一边听,还一边颇为赞许地微微点头,顿时心中便有了些底气。

  “但殿下,我们该如何维持我们这些白银价格的稳定?我们既然要推行银币,必然会有大量的白银持续不断地流入外界,白银势必无法保持现在的价格水平,一旦比例失衡,到时候势必会对朝冲击朝廷的朝政……”

  赵郢闻言,不由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能臣!

  这份敏感的嗅觉,超人一等的见识,就远非等闲之人可比。

  “故而,还要劳烦左相,选拔组织一批善于理财的官吏,成立专门的衙门,统筹规划此事……”

  由于前世的时候,他对这方面的关注比较少,哪怕是如今他前世的记忆得到强化,能过目不忘,清晰记起前世所有读过的书籍,但奈何是这方面的书,他前世几乎就没读过……

  有的,只有前世的见识,以及一些碎片化的常识。

  但这些常识,听在李斯耳中,却犹如当头棒喝,让他惊若天人。

  “殿下,真天纵之才,非臣等所能望其项背……”

  赵郢:……

  这话听得,自己都有些莫名的心虚。

  只能干笑着摆了摆手。

  “些许不成熟的思考罢了,还很不成熟,不成体系,正需要李相这样的人才,去补充,去完善……”

  说到这里,赵郢忽然心中一动,看着李斯笑道。

  “到李相或可相仿昔日文信侯旧事,组织这方面的人才,把这些知识,系统地编撰成册,也能留名青史,以饷后人……”

  李斯:……

  下意识地偷偷瞥了一眼偏殿,连道不敢。

  身为左相,他知道,始皇陛下就在那里休息——这个皇太孙是真敢说啊,就真不怕惹怒了陛下?

  赵郢见他的反应,不由哂然一笑。

  “何至于此?我大父胸襟广阔,乃是千年不遇的圣明君主,岂会因此而怪罪于你呢,况且,大父向来赏罚分明,那文信侯虽有悖逆不臣之举,但功是功,过是过,他编撰的书册,更是汇聚了无数有识之士的智慧,当传之后人,岂能任其明珠蒙尘……”

  李斯兀自不敢搭话,唯唯诺诺,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赵郢:……

  看着似笑非笑地走进来的始皇帝,赵郢不由一脸的无奈。

  “大父,瞧您把人家李相吓得,好端端一个左相,给吓成了什么样子……”

  始皇帝:……

  没好气地抬手在他脑袋瓜子上拍了一巴掌。

  “你倒是会往大父身上甩锅,分明就是你故意的,说吧,你个臭小子,刚才提文信侯当年那本书,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赵郢这才嘿嘿一笑,没脸没皮地赞道。

  “大父英明!就知道我这点小心思,逃不过大父您的眼睛……”

  “行了,说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始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粗略地翻阅着赵郢几案前的奏疏。

  “我准备把那本书,作为新学堂的辅助教材之一,纳入学生的成绩考察……”

  始皇帝闻言,下意识地就是眉头一皱,他若不是深知自家孙子的秉性,十有八九得怀疑这狗东西是不是想给文信侯翻案。

  赵郢对此,早有预料,见状赶紧补充道。

  “大父,文信侯即使有罪,更他编纂的书籍何干?”

  始皇帝闻言,不由眉毛一挑,然而不等他发作,就听赵郢陪着笑道。

  “大父,六国曾经是您的敌人,当年,您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很多珍宝美女,都是从六国拉来的,也没见你嫌弃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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