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俞士悦抓人的时候。

  阁部诸臣,却都在深思,汉宗案究竟是谁炮制出来的,重要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应该善于利用一切环境,将汉宗案利益最大化,借此打击政敌。

  彼此之间,莫名对视一眼。

  从景泰八年起,皇帝就自己站出来,当群臣的靶子,从裁判变成选手,以扩大皇权为名,大肆干扰朝政。

  其实,他成为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党争变成了,帝臣之争。

  朝堂上,所有人都是皇帝心中的良臣良将,为了大明肝脑涂地的忠臣。

  可是,这些人的力气真会往一块使吗?

  就说于谦,他想做人间文武圣人,既希望皇帝继续当裁判,也不希望皇帝砍他的脑袋。

  孙原贞,想证明自己比于谦强。

  耿九畴,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建立顶级士绅家族。

  白圭,跟耿九畴作对,开启党争。

  姚夔,宁愿做毒士,也愿意显贵一时,同时暗戳戳的发展文臣中的人脉。

  王复,想入阁,想位极人臣,可前面的阻挡太多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皇帝呢,硬生生将所有人捏合在一起,试图往一块用劲儿,可争权夺利是人的天性。

  皇帝拿走了大部分权柄,臣子就得为剩下的残渣权力,争个你死我活。

  能臣太多,绝不是什么好事,谁都有野心,谁都想当执牛耳者,这就会形成内耗。

  皇帝压着,尚且不会立刻爆发,现在皇帝走了,内耗来了。

  所以,汉宗案是谁炮制的不重要。

  这是一个开启党争的契机。

  是争权夺利的机会,是走到臣子顶峰的最好时机。

  耿九畴和白圭对视一眼,只要把对方搞掉,权柄自然暴增。

  孙原贞偷偷看了眼于谦,于谦这个人太敏感了,哪怕皇帝掌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杀掉他的。

  所以,于谦是最希望中枢平稳的人,那么他孙原贞,是否该利用这次机会,让风波持续下去呢?

  马文升和余子俊的眼神碰撞,都是后起之秀、青年才俊、未来的国之宰辅,自然就是天生的冤家。

  姚夔和王复这对好基友,似乎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野心。

  李实、宋琰、薛希琏,就没有争一争的意思吗?

  只有陈文、马昂不敢抬头,他们本就不是皇帝的宠臣,坐上这个位子,全凭本事。

  那么,他们能否借机搞掉几个地方督抚呢?

  汉宗案爆发,团结的中枢竟有分崩离析之感。

  而在南京。

  锦衣卫出马,让整个南京见识到景泰帝的残暴。

  这皇帝哪里是什么千古一帝,就是千古暴君!

  不问缘由,直接就杀啊!

  南京城门关闭七天了,南京城内所有富户以上的,以宅子的面积算,全被锦衣卫控制起来,严刑拷打。

  紫禁城,被南京城的财货堆满了。

  皇宫装不下,就往各个官邸装,很快也满了,然后往民居里堆积,皇帝派兵看着。

  难怪皇帝从宫中带来几千计相呢,原来是为了这事呀。

  广德州,是南直隶的直辖州。

  但被划入安徽治下了,如此吏治仍不明晰,还是以原南直隶管辖统治的。

  杨信收到圣旨,将广德州内一切大户,全部缉拿,严刑拷问。

  胆敢逃跑者,一概以造反罪论处。

  陈舞阳亲自出京,主持广德州清洗之事。

  而根据苦岭关的佃户招供,他们主要来自广德州三家大户人家,分别是广德三杰,钟、夏、袁三家。

  这袁家也有三杰,号称广安三杰,这三人善于诗作、剧作,多篇剧作在秦淮河上广为流传。

  陈舞阳率兵快马包围广安县,直接攻打袁家。

  袁家三杰,还开了个广安学宫,跟宫中申请的钱财,皇帝掏钱建的学宫,让他们收徒传道。

  结果,造反到皇帝头上了!

  嘭!

  豪华的府门被冲开,陈舞阳率兵冲进去,见人就杀!

  “全部跪下,抵抗者杀无赦!”

  陈舞阳提着刀,冲进府宅之中,喝问:“三袁在哪?”

  “大人,我家老爷在学宫里讲学呀!”

  “带路!”

  陈舞阳让人把袁家人全都抓出来,聚集起来。

  而三袁闻听重兵攻破他家府宅,吓得要跑路,结果被学宫里一个学子拽住:“你们要是跑了,朝廷追责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在学宫里听课的学子们懵逼了,你们犯了什么罪,竟惹来朝廷大军?

  “放开老夫!”老大袁开隆急了。

  “老师,您总教导我们,为人处世要堂堂正正,朝廷是讲理的,只要您没犯罪,我们这些广安学子就是拼死,也得护住您呀!”

  袁开隆大急:“伱这是护住老夫?还是弄死老夫啊?”

  “老师,世间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您问心无愧,为何要跑呀?”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懂不懂啊?老夫没你这样的学生!”

  袁开隆使劲拽衣服,索性把衣服撕开,翻墙而逃。

  兄弟三人也聪明,为了不拖累对方,分三个方向逃走,能逃一个是一个。

  嘭!

  大门被军将撞开,陈舞阳快速冲进来:“三袁在哪?”

  那个拽住袁开隆衣袖的学子,指了指三个方向:“他们分三个方向跑了。”

  “来人,封锁广安,连夜缉捕!”

  陈舞阳凶厉地看向诸多学子:“你们最好和三袁没有关系,否则,你们全家都得遭殃!”

  “大人,袁师犯了何罪呀?”那个学子小声问。

  “造反!”

  哗!

  学宫里一片哗然,胆子小的学子从椅子上坠落,有人站起来:“我愿意帮大人抓捕袁师,求大人饶过我家!”

  “好!”

  陈舞阳不认识三袁,有学子带路,自然是好的。

  “袁师平时最是忠君报国,怎么可能造反呢?”有学子小声为三袁辩驳。

  陈舞阳听见了,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学子:“既然没造反,他为何要跑呢?”

  “大人您这是诡辩。”那学子小声辩驳。

  “你个小子有点意思呀,你先卖了你的袁师,然后又为你袁师辩驳,你是要干什么呀?”

  没错,这个学子,就是拽住袁开隆,并告诉陈舞阳袁开隆逃哪的学子。

  那学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大人,吾拉住吾师,是不想令其蒙羞,正如他教导诸生一般,当堂堂正正为人;”

  “学生告知大人袁师去处,因为您是官,学生是民,官问民,自有道理,学生不敢反抗,此为天理;”

  “而学生为袁师辩驳,乃因袁师是吾师,自然要为其发声。”

  陈舞阳发现这小子是个人才啊:“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巫璋。”

  “巫璋,好,你既然想知道究竟,那本官就在这里审理三袁,让尔等看清楚,你们的老师是什么货色!”

  话音方落,三袁被抓了回来。

  虽有广安文宗之名的三袁,此刻却哭哭啼啼的,跪在陈舞阳面前。

  “苦岭关指挥使许鑫造反,你们可知道?”陈舞阳问。

  “不知。”

  陈舞阳又问:“根据俘虏供述,其兵卒非关隘卫所兵,而是你袁家佃户,可承认?”

  “我袁家对大明忠心耿耿,不敢造反。”袁开隆哭哭啼啼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舞阳忽然拿起一张小凳,狠狠砸在袁开隆的脑袋上。

  袁开隆咚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你头是真硬啊,这么砸都不出血。”

  陈舞阳丢下板凳,直接跳起来,双脚飞踏,狠狠踏在袁开隆的脑袋上。

  “啊!”袁开隆惨叫一声。

  陈舞阳退后两步,一个俯冲,一跃而起,狠狠踏在袁开隆的后脑勺上。

  袁开隆鼻子和地面亲密接触,咔嚓一声,鼻梁碎裂,鲜血长流。

  脑袋则嗡嗡剧痛,像是被重锤砸到了一般。

  整个学宫,所有学子瞪圆眼睛,你这叫审案?

  陈舞阳薅起他的头,发现额头只是有道红色印记,并没有出血,这招飞踏差点意思。

  那就再来一个,狂砸头!

  嘭嘭嘭!

  陈舞阳拽着袁开隆的脑袋,使劲撞地。

  三两下,鲜血暴溅。

  袁开隆嘴里呕血,人眼看就不行了。

  “你怎能如此欺辱士大夫?”袁开道难以置信,这陈舞阳竟虐杀了大哥。

  还没审呢,就随便虐杀士大夫,这天下还有天理王法了吗?

  “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陈舞阳朝他笑了:“既然他不招,那就去阎王爷那边招供吧!”

  “来人!把袁家上下,全部砍了!”

  “喏!”军汉应诺而去。

  袁开道和袁开寰看向学宫的学子们,你们倒是帮老师说说话呀。

  可是,学子们亲眼看见陈舞阳暴杀袁开隆,纷纷低下头,恐惧陈舞阳。

  巫璋咬了咬牙:“大人,您以喜好杀人,人心不服,怕是也难以向圣上交代,请大人罢手,让学生代为审讯,必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舞阳觉得这巫璋有意思,先状告三袁,又冒死为三袁求情。

  “本官给你个机会。”

  二袁乞求地看着巫璋,让他救救老师吧。

  巫璋先行礼,然后问:“两位老师,全都招了,还能少受点罪。”

  噗!

  二袁直接吐血,你就是个天生坏种!

  “我招什么啊?我没做过啊!”袁开寰哭泣。

  “老师,造反无非是死,但您落在这位大人手中,是要被虐死的,还是少受点罪吧。”

  这话让袁开寰怒吼:“你个小坏种,老夫是你的老师,你竟逼着老师承认莫须有之罪,你是何居心啊?”

  “老师,承认吧。”

  陈舞阳看着巫璋,这小子有趣儿啊。

  本以为是回护老师,结果上来就把大帽子往老师头上扣,这小子是在攀附我陈舞阳啊。

  “您就算不承认,只要将那些佃户拉过来,和您家人的账本核对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巫璋看了眼陈舞阳:“这位大人身手矫健,六休先生(袁开隆字)的下场,您想必不想经历一次吧?”

  “你个坏种!害死我家了!老夫怎么眼瞎收你做徒弟呢?”

  袁开寰痛哭流涕:“我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招了?

  陈舞阳发现巫璋是个人才,可招入东厂,为国效力。

  袁开寰承认了,却说他家不是主谋,而是受到外人挑唆,挑唆者正是王维贤。

  据他招认,王维贤逃亡浙江,似乎要在湖州鼓动造反。

  袁家之所以被迫绑上江左盟这艘破船,因为袁家做了海上的生意,王维贤手中有账本,只要袁家不肯出兵声援,他就将账本在报纸上公开,袁家就完了。

  但是,袁家不是傻子,没想过造反。

  他家派去的,根本就不是家中佃户,而是窝藏家中的匪类。

  至于这些人供述是袁家人。

  一定是王维贤摆弄是非,用袁家顶缸,让厂卫调查的视线,从他身上偏离出去。

  他请求陈舞阳,去抓王维贤。

  陈舞阳却笑而不语。

  皇帝正愁没机会整饬江南士绅呢,看看这场风波过后,看看江南还有没有士绅了!

  至于王维贤,折腾再多,只是给皇帝清洗江南的机会。

  皇帝巴不得王维贤继续作乱呢。

  这二袁也是傻,这广德州如此严密,王维贤说溜就溜,你们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王维贤是从南京离开的呀,南京是谁坐镇,还没明白吗?

  “抄家灭族!”

  陈舞阳却留在广安没走。

  将所有和袁家有关系的家族,一网打尽。

  等于说,广安县,所有大族都被清洗掉,人被抓走,财货被抄没,家产充公。

  整个广德州,一家都不能少。

  捷报送入宫中。

  朱祁钰看了一眼:“广安够穷的呀,就抄出来一百多万两银子。”

  “皇爷,一个县啊,就这么多钱,还没算固定产呢,那些宅子、铺面、庄子也值钱呀。”

  “让陈舞阳深挖,一定有银子埋在地下,没挖出来。”

  朱祁钰不信,江南这么富,一个县就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南京城的财货统计出来了吗?”朱祁钰问。

  “回皇爷,银子统计出来了,约有7000千万两白银。”

  “才这点?”

  朱祁钰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一定有大批银子埋在地下,让金忠再扫一遍。”

  “再传旨下去,谁敢手脚不干净,诛九族!”

  “奴婢遵旨!”

  冯孝问:“皇爷,这些罪人如何处置?”

  “都杀了可惜了。”

  “将首恶诛杀。”

  “其余人打散了,运去交趾、广西、湖南、贵州、云南安置。”

  朱祁钰没想过赶尽杀绝。

  要是赶尽杀绝,得杀个几百万人。

  送去边疆,填充边疆人口,如此一来,大明这盘棋就活了。

  “皇爷,去云贵的话,会不会串联造反?”冯孝的意思是,都杀了,省着移民麻烦。

  “造反好呀,朕喜欢他们造反。”

  朱祁钰冷笑:“他们敢造反,朕就再抓住他们一次!”

  “凡是被移走的,不按罪犯论处,按照正常移民安置即可,他们的家产,就当赎罪银了。”

  “皇爷是否太优容了。”冯孝觉得,祸乱的根基,就是江南,干脆斩草除根。

  这还优容?

  人家几百年上千年的家资,被你得了。

  你开海一百年,能赚多少银子?

  一次抄家,比开一千年海赚的都多,哪个合适?

  当年太祖皇帝海禁,估计是把出海做生意的人当成小偷,没事就杀一波,当肥羊薅,绵延不绝的薅。

  “确实优容了。”

  朱祁钰微微点头:“令厂卫再审一遍,凡是说出家中藏银的,一概以平民移民,若不招的,则以罪犯移民。”

  这些地主老财,最会藏银子。

  皇帝挖出来的这些,肯定是浮财,不知道有多少还埋在地下呢,只有他家自己人,才能找出全部。

  所以,皇帝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招认。

  反正大家族人多,人多口杂,肯定有人会招的。

  作为平民移民,好处多多,起码到了新地,他们也是有产阶级,若是罪犯移民,就是无产阶级。

  “皇爷圣明。”

  冯孝又问:“皇爷,那些固定产怎么办?”

  固定产,如果走正常流程拍卖的话,一定会低价落入勋贵、文官人家手中,皇帝得不到什么实惠。

  所以,京师几次抄没家产,都不要固定产,或者把固定产赏赐给有功之臣,卖个人情。

  南京则不一样,勋贵都在北京,南京多少鞭长莫及,赏赐出去,早晚还会回到江南新士绅口袋的。

  至于赐给文官,此事文官并未出力,也没有功劳,赐给他们,武将不服。

  朱祁钰却沉默不语:“用固定产换土地,你说那些士绅会同意吗?”

  “皇爷,还没到那步,暂时不要那样。”冯孝担心皇帝步子迈大了。

  “那就暂时放着吧。”

  “所有清理出来的土地,暂时收归宫中,等年后重新分配。”

  “固定产,也都收归宫中。”

  朱祁钰斟酌道:“后天就过年了,正月初七吧,南京城开门,恢复正常。”

  今年这个年,绝对让南京人永生难忘。

  “汉宗案,京师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是俞士悦叫出来的,冤枉皇帝是汉王的儿子,所以取名汉宗案。

  “皇爷,俞尚书亲自上阵,很快就有结果的。”

  冯孝看出来了,皇帝对这个案子并没特别在意,他的皇位稳固,已经不是区区流言能动摇的了。

  他有钱,皇位就稳固。

  无钱,皇位就没了。

  “俞士悦啊?”

  朱祁钰勾起嘴角:“看来朕不在京师,京师已有党争之嫌啊,俞士悦没人撑腰,所以被踢出来顶缸。”

  “朕的景泰朝,没有想象中那么祥和啊。”

  “是朕把人性想的太美好了。”

  人都有灯下黑的心理。

  把别人想的很坏,总把自己人想的很好,其实大家都是人,一样坏的。

  这话冯孝可不敢接。

  “新年礼物,可都准备好了吗?”朱祁钰问。

  “回皇爷,都准备好了,您虽不在北京,但这些都会按部就班的发放下去的。”

  今年还有新鲜玩意儿。

  两年惊喜过去,除夕宴准备得再惊艳,对大臣来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朱祁钰微微颔首:“给内监传旨,朕不在京中,不许偷奸耍滑,务必将除夕宴做的精致,务必送到各督抚、将军手中。”

  “景泰十年的朝议总结,让于谦代朕总结。”

  “景泰十一年的春闱,让礼部务必做好。”

  “朕不在京师,照常放烟花,不必因汉宗案而影响春节。”

  朱祁钰不爱过万寿节,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除夕了。

  本来这些都是离京之前交代好的事了。

  腊月二十九。

  高宗本率兵而来,驻入龙江水寨。

  他马不停蹄入宫觐见。

  皇帝之所以心心念念高宗本,因为高宗本率领的军队,是暹罗海军,带来共六千人,皆是海战水师。

  “陛下,微臣有几件事禀报,请陛下细听。”

  高宗本十分着急:“臣对暹罗兵多方打探,确定暹罗土地,都是亩产10石以上的沃土,其中有很多地方尚未开发。”

  “臣估算,整个暹罗沃土千里,比大明江南还要广阔,甚至比大明的总田土数还多。”

  “而且,暹罗从有史以来,就没发生过饥荒,微臣可以确定。”

  “陛下,暹罗人口可一点都不少,微臣估算,应该在千万人以上(算土人)。”

  高宗本担心皇帝不取暹罗之地,所以不停给皇帝灌输暹罗富庶的思想。

  而天下间,对暹罗最熟悉的,不就是他高宗本吗?

  看看方瑛,三年平南,先定广西,再吞安南,国公之位稳稳的,边永、夏埙、廖庄、高瑞等人,皆是大功啊。

  还有王越,平朝之战,一战封爵。

  他高宗本凭什么不能一战吞暹?凭什么不能封武勋,文爵?

  “朕知道暹罗富裕。”

  “安南并入大明,只是时间问题了。”

  “夏埙给朕上了奏章,最迟会在景泰十一年年底,荡平整个安南,届时整个交趾,就完全属于大明了。”

  “占据交趾,大明在中南半岛,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朱祁钰道:“朕会从江南,先移一百万人口去交趾,陆陆续续移个五百万人过去。”

  “五年后,交趾就有争锋的实力,十年就能吞并暹罗。”

  高宗本一听,喜形于色:“臣愿为吞暹先锋!”

  “暹罗并入大明,你去当第一任布政使。”

  当督抚他高宗本资历不够。

  高宗本激动地磕头:“臣愿为陛下驱使!”

  “第二件事。”

  “臣发现西夷商人,并不愿意和大明贸易了。”

  “臣还想从西夷商人手中买大批土豆呢,他们绝不同意,似乎对土豆极为看重。”

  玉米种子应该够用了,只要先在各省培植,适应土地,慢慢杂交,一点点在民间推广,肯定是够了的。

  种子不是拿过来就能用的,得先适应气候,从明年的新种子中,再推广才行。

  所以朱祁钰是全国各省都分一些,就是用来培植。

  至于土豆,那是人家的战略物资,大明得到,纯属意外,因为皇帝做的绝,把船扣了,人杀了,才得到的种子。

  “西夷商人还愿意和大明合作才怪呢?”

  朱祁钰很无语:“在大明的西夷,都被阉了入宫了,你这次又去暹罗抢人家一波,杀了多少啊?”

  高宗本苦笑:“陛下,那是没办法的事呀。”

  “朕知道,问问,杀多少商人啊?”

  见皇帝没怪罪的意思,高宗本才实话实说:“臣估算,杀了大食、波斯等地商人,约有一万有余;西夷商人近两千人;东南亚商人近千人。”

  他越说声音越小,担心皇帝真的生气。

  朱祁钰却站起来:“拉梅萱没少赚钱啊?”

  “啊?”

  高宗本有点懵,啥意思?

  “你个蠢货,你被暹罗王当刀使了,还不知道呢?”朱祁钰真想踹死他。

  “陛下,如何当刀?”高宗本的思维和皇帝不一样,大明要的国威呀。

  “商人什么最多?”

  “钱呀!”

  朱祁钰自问自答:“你杀了这么多商人,大明沾着一点好处了吗?”

  “那些种子,是朕用丝绸换的。”

  “花没花钱?”

  “暹罗王呢?一人没死,守株待兔,赚了多少银子?”

  “你个蠢货,还以为自己多英雄呢!被人当刀使了,这个黑锅还得朕来背!”

  “你说朕冤不冤枉?”

  皇帝这么一说,高宗本脸色发白,叩首求饶。

  “下回长点脑子。”朱祁钰得把士大夫的思维掰过来,一切向钱看齐。

  “陛下,当时那种情况,臣该怎么办啊?”

  高宗本还埋怨呢,您说了的呀,种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现在杀几个人您还不开心,为什么呀?

  “蠢啊!”

  朱祁钰急了:“把银子带回来呀!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咱们杀了人,打劫了人家,凭什么战利品不归咱们呀,蠢货啊!”

  “啊?”

  高宗本傻傻地看着皇帝,您这脑回路有问题吧?

  我怎么漂洋过海的把银子带回来呀?

  等等!

  不是讨论不该杀商人吗?

  哦,感情您不是觉得背锅了,所以不爽?而是觉得没捞着钱,才不爽的!

  您这皇帝也太市侩了吧?

  高宗本觉得自己很了解皇帝,现在发现,一点都不了解呀。

  “对呀,杀几个外国商贾,算个屁啊。”

  朱祁钰摊摊手:“莫说你把大食商人都杀了,你就算把整个大食给朕灭了,亡国灭种了,朕都不在乎。”

  “但钱呢,朕没捞着好处呀。”

  “凭什么黑锅让朕来背呢?”

  “冯孝,让司礼监拟旨,让拉梅萱把朕的银子都吐出来!不给银子也行,给朕出五万船粮食,运送到广州来!否则,朕就派方瑛,把他抓到北京,朕问问他,为何不恭顺?”

  高宗本都懵了,您是耗子给猫当伴娘啊,要钱不要命啊。

  “皇爷,至于这么麻烦吗?”

  冯孝觉得,还得从南京写圣旨,送到北京司礼监去,再发去暹罗,太浪费时间了。

  “您直接下旨给方总督,让方瑛去解决呗。”

  朱祁钰点点头:“不必告诉方瑛了,交趾督抚是朱英,朱英马上就要从山东卸任,去交趾,传旨告诉朱英就行。”

  高宗本看到这对主仆,发现自己格局小了。

  我还担心皇帝看不上暹罗土地呢。

  原来皇帝看得上土地,看得上银子,就是看不上暹罗人啊。

  还是您狠。

  “陛下,那暹罗王可不好对付呀。”高宗本担心。

  朱祁钰笑了:“高宗本,你还不知道吧?方瑛从老挝借了一块地,这块地呢,刚好和暹罗接壤。”

  “咱们和暹罗,是邻国了。”

  “朕已经下旨,在这块新地里,建立一府,以郝暄的字命名,郝暄出使老挝,拿下这块地盘,居功至伟。”

  “暹罗王本事再大,在朕眼睛里,他也是猪狗一样的东西,不足一提。”

  高宗本叩首:“陛下圣明!”

  “对了,暹罗水师可堪一用?”朱祁钰问。

  “回陛下,水师还算可以,但臣以为是打不了大仗,也就能吓唬吓唬人。”

  高宗本打心眼里瞧不起暹罗兵的实力。

  其实,暹罗兵真的不弱。

  别和大明比,和附近几个小国比,那就是一等一的强兵。

  “那就令其汉化,不必回暹罗了。”朱祁钰大手一挥,六千水师也给吞了。

  “陛下,这些人终非明人,还是用自己的水军更加放心。”高宗本建议。

  “朕已经令天下征召漕丁、水手、舵夫、艄公等人,建立水师。”

  “如今已经初具规模,明年就可堪一战了。”

  其实,朱祁钰真不缺兵员。

  以前是缺钱,所以大明兵很弱,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不是吹的。

  而且,他手中有大量倭寇俘虏。

  这些人都可以随时拉上战场的。

  而在京师。

  明天过年,俞士悦却还在诏狱里,审问詹忠。

  詹忠却攀咬出来很多人。

  因为咬出来的人太多,所以俞士悦反而谨慎,继续拷打,将詹忠的家人全部抓来拷打。

  “我不敢撒谎,都是真的。”

  詹忠浑身是血,眼珠子被挖出去一颗了,气息奄奄:“我只求速死,死……”

  “你可知,你供出来的人是谁?”

  俞士悦震恐,詹忠供出来的人,都是白圭的党羽,而主谋是白圭。

  “是他,我知道的就是他。”詹忠不停求速死。

  白圭。

  他的女儿因为诞下龙子,被荣封熹妃。

  他又是景泰朝的重臣,礼部尚书。

  可以说,他是皇帝的忠犬。

  他为什么要爆出汉宗案呢?

  俞士悦想了很久,结合皇帝在南京大杀四方,那么此案,就是皇帝亲手炮制的,借白圭的手放出来而已。

  那么,他看向詹忠。

  只会以詹忠的死而结束,皇帝不会允许查到他头上的,也会保住白圭的,那么倒霉的就是詹忠,顺带着还有杨俊了。

  也许杨俊会保留一命,那是因为看在杨信和杨珍的面子上,放过他而已。

  詹忠、刘纪几人,是必死无疑了。

  但皇帝会满意这个结果吗?

  俞士悦想了很多。

  他只能将此结果送给首辅于谦,让于谦来解决。

  在景泰十年最后一次阁部会议中,于谦直言不讳,将矛头直指白圭。

  白圭立刻看向耿九畴:“是你,俞士悦是你的人!”

  “白尚书,你在说什么呢?”耿九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皇帝不在京师,魑魅魍魉都蹦出来了。

  “首辅,请相信下官,下官绝对没有参与汉宗一案,下官以身家性命保证,下官是冤枉的。”

  于谦则看着白圭。

  他主持京中事务,对他而言,绝不是扩大势力,而是让京中平稳过渡。

  所以,他是朝中最急着查明真相,甚至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只要让汉宗案的疑云随着新年的钟声烟消云散,就好了。

  于谦有自知之明。

  同样的,于谦不动,孙原贞就想动。

  姚夔效仿王竑做毒士,但随着皇帝出京后,他就彻底隐身了,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挟制于谦的兵权。

  而于谦不想动,对他而言,就该继续动。

  像马昂、陈文,没有斗争的基础,他们也想不到从此案当中,如何攫取利益,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新上任的马文升、周瑄、杜铭等人,不敢参与党争,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

  王复、宋琰、薛希琏有自己的想法,倒是彭时,刚刚入阁,对此次战争,没做好准备,所以不愿开口。

  百官各有各的心思。

  最有趣的是李实,李实和白圭交好。

  但他此刻,竟然装聋作哑。

  “首辅,那詹忠一定是攀咬!”

  “先不说我白圭人品如何,就说此案曝光,对我白圭有什么好处?”

  “我女儿可在宫中侍奉,又诞下龙子,如此往陛下身上泼脏水,对我白圭有什么好处啊?”

  白圭极力辩解。

  整个廷议,都在看白圭的表演。

  “那詹忠为何偏偏攀咬你呢?”于谦问他。

  白圭立刻指向耿九畴:“是他,是他在污蔑下官。”

  于谦摇摇头:“这个理由无法成立,白尚书,你想说清楚自己,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来,否则本首辅无法信任你。”

  “这……”

  白圭气恼,他给李实使眼色,请李实帮忙说话。

  但李实恍若未见。

  白圭忽然发现,所有朝臣中,只有他白圭的女儿,入宫侍奉了,所以他被文官孤立了。

  汉宗案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被文官抛弃了。

  他干脆闭口不言。

  “白尚书,可还要辩驳?”于谦明摆着要快点结案。

  “本官行得正做得直,无须辩驳,本官相信俞尚书一定会给本官一个真相的。”

  白圭只能找软柿子捏。

  俞士悦脑袋都快钻进裤裆里了,这种大佬议事,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即便是大理寺寺卿周瑄,也比他强,因为人家简在帝心。

  “白尚书,涉及到您,俞尚书怕是也没法深查。”沉默寡言的王福,一句话,就把白圭打入深渊。

  白圭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人缘竟这么差!

  “王侍郎和耿尚书穿一条裤子,自然唾弃老夫了?”

  白圭冷笑:“是非曲直,就用证据说话吧。”

  王福不再说话。

  孙原贞却笑了起来:“白尚书,不要意气用事嘛,你既然还坐在文华殿里,就说明我们还是信任你的。”

  于谦脸色微变,好个孙原贞,这是要挑动白圭来反对我?

  白圭目光一闪。

  姚夔缓缓开口:“汉宗一案,牵涉到陛下,绝不能匆匆而止,这有欲盖弥彰之嫌,容易惹人非议,务必要做到证据确凿,为陛下正名。”

  好个姚夔,原来你想咬死我!

  于谦立刻看向王复,若王复再咬他一口,这场廷议,他就难以脱身了。

  幸好,王复并没开口。

  第一次,于谦心慌了。

  皇帝在京中时,他很镇定,但皇帝离京,最慌的是他。

  因为皇帝要做千古一帝,要用他的兵法、权术、身份,来镇压诸臣。

  可是,朝臣眼里,他不是那个文臣魁首了,因为他是邢国公,是武勋的魁首,这样的人,如何能带领大明文官呢?

  偏偏一个勋贵,却霸占着首辅的位置,挡了所有文官的道了。

  于谦猛然明白。

  皇皇帝给他设的圈套,是一层套着一层,他挣脱开一层,就会出现第二层,他根本跳不出皇帝的手掌心。

  “首辅大人势大,下官不过区区攀附皇上的污浊之人罢了,如何敢和首辅大人抗衡?是不是啊?邢国公?”

  白圭直接把矛头指向于谦,故意挑明于谦的身份,他不是文官,而是邢国公。

  于谦转眼就被打脸了。

  刚刚代表着文官阶级,抛弃了白圭。

  转头,他就被文官阶级抛弃了。

  本该和白圭报团取暖的,结果白圭给他致命一击。

  “俞尚书,此事你是调查的,证据确凿?”于谦甩锅给俞士悦。

  俞士悦最憋屈。

  他没靠山,所以在阁部重臣里,备受排挤。

  他想撂挑子不干了,皇帝还不同意,他敢走,就会找邪碴,弄死他。

  “皆是詹忠供述的。”俞士悦还能甩锅给谁?难道甩锅给耿九畴吗?

  “那詹忠何在?”

  “此人受不了刑,已经死了。”俞士悦道。

  于谦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俞士悦被耿九畴拉拢去了,要坐实白圭的嫌疑。

  甚至,耿九畴还买通了李实。

  却没想到,孙原贞和姚夔帮白圭说话。

  白耿之争,是在下面层次。

  于孙之争,是上一个层次。

  此刻,一团麻似的爆发。

  “下官人微言轻,又有嫌疑在身,自愿闭门思过,等待陛下判定便是。”白圭退让一步。

  孙原贞和姚夔同时射出一抹怒光。

  我们白帮你了?

  你临阵脱逃?

  “但是!”

  白圭话锋一转:“污蔑本官之人,请首辅大人务必查清,我白圭虽非名门,但也是清白士人,受不了这污渍!”

  他直接将了于谦一军。

  于谦吐出一口浊气,老虎不发威,你真把我于谦怕点动荡不成?

  “俞士悦,本首辅再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查清真相,若查不清楚,本首辅就停了你尚书之权!”

  于谦厉喝,环视一周:“今年陛下不在京师,除夕节假皆取消,务必保证天下正常运转,任何人不许请假!各自当值去吧!”

  看着于谦发怒。

  孙原贞和姚夔笑而不语。

  你于谦想京师平静下来,想都别想。

  其他人安静地吃瓜,却被波及,过年不能休息两天,心中难免不爽,而这些不爽,都会叠加在于谦身上。

  于谦看似强势,其实得罪了所有京官。

  廷议之后,暂停白圭的职务,暂由左侍郎宋琰和薛希琏代理礼部事。

  于谦亲笔写下奏疏,禀明事情原委,送去南京。

  白圭回到家里,就大发雷霆,把几个儿子招来,大骂一顿:“即日起,白家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父亲,宫中熹妃娘娘赐福,是否承接?”长子白镔问。

  白圭被气乐了:“你是不是傻?熹妃娘娘的恩德,你敢拒绝?疯了?”

  “父亲息怒。”次子白钺道。

  看见白钺,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他有五儿三女,二女嫁入宫中,为陛下的熹妃白氏。

  但嫡长子白镔,却是他发妻秦氏所生,秦氏生了一子一女,秦氏已经去世了,又续了孟氏为继妻,这孟氏生了二子一女。

  妾室,又生了二儿一女。

  白镔虽是长子,却不事文武,就喜欢勾栏瓦舍,丢尽他白圭的名声。

  倒是次子白钺,甚是聪慧,有继承他衣钵的希望。

  “钺儿,可知为父为何闭门自守呀?”

  白圭将白钺抱起来,白钺过了年就七岁了,白圭对他寄予厚望。

  “父亲是为了自保清白。”白钺人小鬼大。

  白圭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快二十岁的白镔,立刻收了笑容:“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

  白镔满脸不忿,凭啥我就不行?

  “夫人,近日不要去宫中叨扰熹妃娘娘。”白圭嘱咐一声。

  “妾身知道。”

  孟氏是继妻,进来就当一儿一女的后妈,这后妈可不好当。

  白镔别的不行,和弟弟们争宠,那是一等一的。

  家中还有个难缠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甚是能惯长孙,她这个继妻当得不爽利。

  好在自己女儿儿子争气。

  女儿出落得好看,又为人宽和,懂得诗书,在宫中颇为陛下喜爱,又诞下一个龙嗣,如今又怀有身孕了,可见恩宠不断。

  白圭却叹了口气:“陛下在南京,并未纳江南女子为妾,身边侍奉的妃嫔太少了,老夫是礼部尚书,如何不愁呢?”

  “老夫听说耿裕有一女,甚是乖巧懂事,应该入宫侍奉呀;还有李实,老夫和李实交好,却知道李实的孙女在闺阁中有女诸葛的美名;马昂的女儿、刘广衡的孙女都是不错的。”

  孟氏傻眼了,您是媒婆吗?

  给皇帝保媒拉纤?

  白圭却嘿笑两声,老夫进了屎坑,你们也都得进来。

  转眼就到了除夕。

  朱祁钰起早,去祭祀孝陵,向老祖宗请安。

  回来没有朝议,也没有景泰十年的总结。

  朱祁钰多少觉得不太适应,连续办两年的颁奖典礼,莫名其妙不归他办了,由于谦代办。

  这段日子,彻底闲下来,他是非常不适应啊。

  老朱家的第二个工作狂,朱祁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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