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暹罗。

  边永居住在暹罗,已有两年了。

  以前,大明和暹罗并不接壤,暹罗奉行远交近攻的策略,奉大明为宗主国,其实是扯着大明虎皮为自己谋利益。

  现在不一样了,大明和暹罗接壤。

  而且,大明名声不好,明人擅屠,令暹罗上下畏之如虎。

  明皇更是霸道,强令暹罗派人为其耕种,又派人来暹罗勒索粮食,如今又欲索要奴隶。

  暹罗朝堂上下,皆对明人十分气愤,皆扬言要和大明打一仗。

  而高宗本打崩城防军的余威,已经散去。

  暹罗人记吃不记打,又觉得自己行了。

  闲暇时间,边永写了一本《交趾雨季居行指南》,在暹罗没法刊印,他就派人将手稿送到交趾,请夏埙帮他刊印。

  他和夏埙曾经在军机处共事过,彼此熟稔。

  而夏埙正在行军打仗,读完这本书后,帮边永誊写了序文,并校对一番,才送去驩州刊印,并登报宣传。

  初时,边永也受不了如此漫长的雨季。

  他习惯了繁忙,一年无休止的繁忙,忽然有半年时间,被迫待在家里,所有工作被迫停止,就为了躲避雨季。

  而人在经过繁忙的旱季,又进入休闲的雨季,骤忙骤松,会使人变得懈怠、懒惰,这是天性使然。

  边永在书中,详细论述了雨季会给人的性格造成何等影响,应该如何防范等等。

  而他这篇手稿,正在被暹王拉梅萱阅读。

  拉梅萱还改了个汉名,叫刘珪。

  之所以姓刘,因为姓刘的皇帝多,本想叫刘裕的,却遭到边永的驳斥,认为那是皇帝的名讳,不允许冒犯。

  刘裕被奉入帝王庙,可不是你撮尔小国国主能叫的。

  所以拉梅萱就以刘裕自比,把皇帝比成司马德光,他早晚扒了司马德光的皮。

  大明将顺化、广南、广治,以及从老挝割让的土地,合并建立南柯府。

  南柯府知府,如今空悬,但边永得知是御史秦纮来担任知府。

  南柯府西部,陈兵三万,防备柬埔寨、老挝和暹罗。

  南柯府的建造,皆由三国派工匠来建造,当然了,这是拉梅萱刘珪巴不得的事情,他们想破解大明建筑的秘密。

  然而,城池等建造,皆由三国奴隶完成。

  军事防御,则由大明的奴隶完成,并不许三国人观看。

  不过,大明先进的建筑经验,也被他们学到手了,刘珪打算修建汉城,并改都城大城改名为汉城。

  又听说朝鲜的汉城,被大明一把火焚烧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叫大城吧。

  暹罗上下,都在改汉名,穿汉衣,进行汉化。

  盖因大明强盛,就如日光般炽热,照得属国睁不开眼睛。

  仅景泰十年到景泰十一年,来到暹罗做生意的商人,高达三万人,双方使团各出使七次,彼此加深熟悉。

  其实是大明加深对暹罗的经济控制。

  在景泰十一年四月,派来一支由翰林院组成的进士使团,有72位进士,带着渊博的知识来到暹罗王都。

  帮助暹罗进行汉化。

  最重要的是,给暹罗带来了的纸!

  没错,暹罗还在用贝叶,纸张皆是从大明进口的。

  暹罗自愿汉化,大皇帝则赐下纸张技术,让明商来暹罗开办造纸厂,让暹罗高层用上洁白的纸张。

  明商还传来墨和笔,教暹罗高层书写汉文。

  摒弃自己的文字,官方文字一概使用汉文。

  刘珪是半主动汉化的。

  他被高宗本强兵压制,被迫使用景泰十一年的年号,放弃自己的年号。

  而大明打通了暹罗的通道,彼此接壤,成为邻国。

  从老挝借地之后,暹罗不是没和明军打过仗,而是明军之强,世所罕见,暹罗军真不是对手。

  所以,刘珪主动汉化,一是谋求大明先进的技术;二是想从大明购买军械。

  他认为明军强在军械,而非军卒素质。

  大皇帝已经赐下两千支火铳,并愿意卖火铳给暹罗。

  收到火铳,拉梅萱立刻改了汉名,就叫刘珪。

  并寻机购买大量火铳,他派遣使团去交涉。

  “天使,孤的使臣回国,言称皇帝陛下并未在京师,而巡幸南京了,朝中做主的是内阁。”

  刘珪带着几分疑惑:“皇帝陛下,就不怕大权旁落吗?”

  他说着蹩脚的汉语,偶尔还夹杂几句暹罗语。

  边永如今非常精通暹罗语言,甚至还精通几门方言。

  他不止和暹罗官方交流,还和一些部落进行贸易。

  对暹罗的了解,他可能比暹罗王深刻。

  “王上有所不知,我天朝法度,丞相之权归于内阁,而阁臣地位不高,属于陛下的秘书,乃陛下钦命;”

  “而文武分治,彼此制衡,阁臣虽行相权,却无丞相实权;”

  “而且,我天朝尚有五法司,都察院、监察司监督百官,谁敢窃取皇权,当被弹劾,即便皇帝远在南京,照样掌握天下局势。”

  边永详细剖析,大明的权力构建。

  皇帝已经下旨,推动三国汉化,并派来七十二个翰林院进士,还有一些民间学者,被征召派来暹罗,帮助暹罗汉化。

  刘珪缓缓点头:“就是说,皇帝陛下永远不会君权旁落?”

  “没有丞相,自然就没有权臣,而文居武之上,谨防武将割据,形成藩镇。”

  “军中又实行卫所制,兵不识将,只认皇命,不认其他,是以陛下永掌君权,天下权力尽归于宫中。”

  “而且,陛下甚是勤政,陛下日日早朝,即便生病也不曾辍朝一日,每日批阅上万道奏疏,勤政不亚于太祖皇帝,甚至天下臣子都担心陛下的身体。”

  说到这里,边永十分骄傲:“陛下又行仁道,爱百姓如亲子,不嗜奢华,不嗜美色,对天下宽仁,深知民间疾苦。”

  “据我所知,陛下即便在南京,也日日看奏疏,在路上得知百姓疾苦,夜夜睡不好觉。”

  “如此宽仁勤政的皇帝,自然得到天下人的爱戴。”

  刘珪一听大明皇帝勤政,就脑仁疼。

  他也算是明君了,但每日批阅一个时辰的奏疏,就累得叫苦连天,大明皇帝最少批阅四个时辰奏疏,这是什么精力啊?难道他没有妃子吗?

  “陛下宫中雨露均沾,妃嫔皆有子嗣,如今已有十余位龙子了。”

  边永以皇帝为荣:“像我这样的人,在大明多如牛毛,但陛下却肯相信我,任命我出使安南、暹罗等地,方才展示我的才华,陛下具有识人之明,用人之量。”

  刘珪脑仁疼,大皇帝什么时候死呢?我想当刘裕啊。

  “陛下正值盛年,陛下弱冠继位,如今才而立年华,又极为自律,不嗜酒瑟,这是帝王长寿之象啊。”

  沃日!

  刘珪掩面叹息,他今年四十多了,能活过三十岁的人吗?

  哪有君王不好色?

  我恨不得天天不起床。

  “天使,您认为我大城能形成天朝权力构架吗?”刘珪满脸希冀,他也想当一个有绝对皇权的帝王。

  能换一个问题吗?

  边永犯难啊。

  “天使为何这副表情?我大城也是中枢集权,天下权力尽出宫中,如何不行?”刘珪不乐意了。

  大成王朝,开始是松散的联盟建立的国家。

  后来是一点点收权,形成集权国家。

  而收权,只是表面现象,靠政治手段怀柔收权得到的大一统,就等于股份制公司,暹罗王只是董事长而已。

  而大明属于独资创业公司,太祖皇帝筚路蓝缕创造出来的,占有极强的先天优势。

  暹罗,一旦动摇旧贵族的实权,就会爆发内乱,有点像是门阀世家制,但他们的旧贵族是春秋战国的旧贵族,处于半奴隶制,比门阀还不如。

  大明地方掌权的士绅,是没有能力反抗中枢的,所以皇帝掌绝对权柄。

  暹罗王刘珪也不是有绝对能力的皇帝,根本不可能荡清暹罗境内全部旧贵族,建立一个新的大成王朝。

  “王上,其实效仿大明建立统治,能让您的王权,悠长绵久。”

  滚!

  刘珪没动力了。

  效仿大明构建权力体制,不能让我像大明皇帝那样拥有绝对权力,那我折腾什么?

  我不折腾,难道就不能国祚绵延了?

  还是一样嘛!

  边永悻悻而归。

  进士团,以祁顺为首。

  正在暹罗朝堂上长袖善舞,极力推行汉化,方方面面效仿大明构建权力体系。

  两天后,祁顺找到边永,问他跟暹王说什么了?

  “边大使,您也太实在了?”

  祁顺十分无语:“暹罗乱起来,对咱们才有利呀,咱们是明人,汉化暹罗,就是为了以后统治暹罗而已!”

  边永不吭声,他以大明为荣耀,不希望荣耀因为阴暗而出现污点。

  “罢了,此事你不必再参与了,等雨季过去,就请使团继续西行,出使阿瓦吧。”

  阿瓦和勃固,是缅甸的两个国家,阿瓦在上,被称为上缅甸,勃固在下,是下缅甸。

  勃固在大明翻译成白古。

  两个王朝,因为长达四十年的战争,使得两国耗尽元气,如今正处于喘息的时候。

  是大明的宣慰司,和大明关系自然算是不错的,当然了,只要大明强,和哪国关系都不错。

  “好吧。”

  边永知道,祁顺不会允许他破坏推行暹罗汉化的。

  这是皇帝的命令。

  汉化的暹罗,等占领后,更容易统治。

  “边大使,缅甸两国,并非强国,但根据暹罗史书来看,战争潜力是巨大的,其国国民甚是擅长征战。”

  祁顺嘱咐道:“到了阿瓦、勃固,要以交好为主。”

  “我知道的。”

  要等雨季过去,皇帝还会派人送来大批赏赐物,然后使团就要西行了。

  这段时间,边永就不能入宫面见暹罗王了。

  而另一支使团,从北京出发,穿行中南诸国,于景泰十一年八月,抵达身毒。

  这支使团,是皇帝钦命的,大使是陈嘉猷。

  陈嘉猷是景泰二年进士,会试第一名!

  景泰二年,可是赫赫有名的科举大年,涌现出无数人才,比如现在皇帝重用的王越、余子俊、柯潜、牟奉、林鹗、和维、杨守陈、章格、夏埙、高明、秦纮等等,全是景泰二年进士。

  出使身毒,是陈嘉猷自告奋勇,皇帝初时并不同意,因为陈嘉猷在军机处担任行走,甚有才华,皇帝甚爱之。

  但是,陈嘉猷竭力说服皇帝,认为出使身毒,当派进士,又是陛下近臣,才能在身毒纵横捭阖。

  景泰九年年末,定下来出使身毒。

  于景泰十年三月使团离开北京,足足走了一年零五个月,到访中南所有国家,最终抵达身毒。

  如今控制北身毒的是一个全新的政权。

  陈嘉猷翻译为罗第王朝,于景泰二年建立。

  这样一个年轻的政权,在陈嘉猷眼里,竟显得垂垂老矣。

  第一任国王巴赫鲁尔·罗第,是赛义德王朝信德总督,夺取了首都德里,就建立了新王朝。

  说起来跟开玩笑一样,就如隋末乱世,王世充打下洛阳,就称帝了?天下就威服了?

  然而,这在身毒,并不奇怪。

  占了首都,就可以建国了,剩下的就是传檄而定。

  陈嘉猷听着身毒国王洋洋得意的解释,竟觉得十分玩笑。

  而看完地图才知道,罗第王朝的统治范围,仅限于北方,信德、旁遮普、北方邦等地区。

  大明对身毒,已经十分十分陌生了,还是看元朝史书来了解的。

  在短暂交流后,他才知道,翻译有错误,身毒,翻译错误,更准确的翻译为印度。

  然而,印度上下,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国名为印度。

  这就有意思了。

  这是国家,还是部落啊?

  陈嘉猷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印度竟不知道自己的历史,自己的历史,竟然从他这个明人口中知道的。

  陈嘉猷给罗第王朝君臣讲了一堂生动的历史课,讲的竟然是印度历史,何其可笑。

  罗第恍然,原来我们是这样来的呀。

  然后,就没了。

  也没记载下来。

  宫中没有史官,对自己的历史竟仿佛在听故事一样,听完就忘记了。

  而且,印度也没有纸张!

  文字是记在贝叶之上的,和缅甸、老挝、柬埔寨是一样的,都是以贝叶为书。

  历史有错误,陈嘉猷清晰的记着,唐史中记载,唐人将造纸术传入印度,那么印度怎么没有纸呢?

  “我们的纸张很宝贵,要留着记载经文的。”罗第是这样解释的。

  陈嘉猷目瞪口呆,纸张不用来记载文化,竟然记载经文?

  难道印度人不读书吗?

  当然读书了。

  但印度人更偏向于数学和经商,这让陈嘉猷嗤之以鼻,尤其是商贾,若高层注重商贾,那岂不遍地铜臭?

  陈嘉猷预计要在印度居住两到三年的时间,并打通印度通往大明的商道,才能返回大明。

  他的使团,共有782个人,卫兵五千,其中有骑兵、步兵、火枪兵、水师等等。

  使团以举人为主,皆是语言精通之辈,善于外语,到了印度,就得学习当地的语言,然后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路途遥远,有三人病死路上。

  陈嘉猷要带回去印度的书籍、特产,以及佛教的一切东西,将佛教彻底带回大明。

  他们带来了,皇帝陛下的赏赐物,几百车重要物品,以及大明的书籍、瓷器、丝绸、茶叶、纸张等贵重物品。

  然而,罗第王只喜欢金银等俗物,对书籍置若罔闻。

  居住一段日子后,陈嘉猷请求罗第王允许明使观看印度书籍。

  这一套流程把罗第整不会了,那破书愿意看就看呗,还用允许?咋的,大明的书还不让人看啊?

  真别说,大明的书没人讲,你一辈子也看不懂。

  陈嘉猷得到很多前朝的典籍,似乎很多都是孤本,罗第王竟直接送给使团了。

  在路上,使团就学会了印度语。

  得到书籍后,这些人就开始研读印度书籍,并开始翻译。

  奈何纸张不够,陈嘉猷等人去购买,发现没有地方卖纸,好不容易找到卖纸的地方,价格高得让人咋舌。

  陈嘉猷决定,也用贝叶翻译。

  为什么印度语,像鬼画符?

  因为是在贝叶上书写,写不出正经的字来。

  而大明的汉字为何是书法,因为是在纸上书写的!

  在贝叶上写书法,别开玩笑了。

  “诸君,只能靠记忆了。”

  陈嘉猷开始背,使团的人分一分,把所有书籍背下来。

  这些书,也是要带回大明的,万一书籍在路上被损毁,就得靠记忆默写出来了。

  罗第在宫中吃喝玩乐,闻听明使竟关起门读书,他笑明人愚蠢,那些书籍有什么可看的?

  使团都是文科生。

  古印度的书籍,以数学、医术、天文最为精湛,文学远远不如大明。

  让文科生背数学公式,实在难为他们了。

  倒是印度的中医,让陈嘉猷等人发现了新世界。

  印度中医和大明中医异曲同工,都是以治病先治人为核心,开创的医药体系。

  印度还多了一门,外科,手术的雏形!

  陈嘉猷的使团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捧着这本写在贝叶上的印度医书《妙闻本集》,手不释卷。

  这本书的名字,是陈嘉猷给起的,书上没名字,陈嘉猷通读之后,猜测应该这是本名,仅限于猜测。

  众所周知,皇帝重视医道,而开辟交趾,以医道为先。

  而使团中,有二十几人精通医术,还配备了14个太医。

  “套针输液?那不会伤害血肉吗?”

  一个太医疾呼:“还有用烙铁烙痔疮,做眼睛手术,天呐,这上面还详细写了如何练刀工!”

  “这不是华佗的青囊书吗?”有太医惊呼。

  上面有详细的用尸体练刀术的方法,甚至还有用手术治疗不孕不育的办法。

  治疗疾病的办法,让人大跌眼镜。

  “妖书,这是本妖书啊!”

  有人疯了,他们学了一辈子医,没见过用刀把人劈开,进行手术的,那不是害命吗?

  这本《妙闻本集》,还有治疗瘰疬(肺痨)、天花出疹、麻风病病变、狂犬咬伤等等的方剂。

  “这是本宝书!”周正方疾呼。

  周正方是景泰九年恩科进士,他擅长医术,所以被鸿胪寺挑中。

  “陈大使,这印度医术,似乎比大明更加发达,而这医书,绝对不止这么一本,肯定还有更多医书!”

  周正方激动地站起来:“咱们一定要把这些医书,带回大明去。”

  “这上面的手术,我、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新的一扇门。”

  “若如此治病有效,那我们就要创出新医道了。”

  周正方激动的来回走。

  陈嘉猷虽对医术不甚精研,但也是知道一二的:“青囊书的失传,是我国医术的大憾事,如今青囊书再现人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印度不重视书籍,我大明却嗜书如命,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要大批量收集书籍。”

  “必要的时候,可派人先回去,请大军护送吾等回国。”

  诸人点点头,以陛下对书籍的喜爱程度,一定会同意的。

  周正方看向太医:“诸位太医,必要的时候,要请诸位和印度医者辩经,请莫要敝扫自珍,即便败了,也没有什么羞耻的,当学人长处,毕竟此地更尚宗教,而我明人更务实,当学真本事。”

  “下官等知之。”太医躬身行礼。

  他们出京时,皇帝就诏见了他们,一方面是照顾好使团,另一方面则是寻找抵抗交趾疾病的方剂。

  使团齐心协力,很快就将所有书籍翻译过来了。

  陈嘉猷又入宫,请求罗第王多赐书籍。

  亏得大明皇帝出手阔绰,否则罗第王就把这群书呆子赶走了,出使异国,还在家里看书,脑袋有坑吧?

  他将原宫中所有典藏,都赐给明人了。

  陈嘉猷发现很多部医书。

  这些医书是用贝叶写的,上面没有著作者的名字,甚至书的名字都没有。

  是王宫里清扫的臣子在垃圾里发现的,一块钱卖给陈嘉猷的。

  竟然都是医书。

  要不是陈嘉猷买来,他们都扔了。

  《遮罗迦本集》、《八支心要集》、《八部功总集》、《迦叶波本集》等等。

  这些名字,都是陈嘉猷填上去的。

  他根据书里的内容,众人商议后起的名字。

  这些珍贵的书籍,竟然被当成垃圾,这让陈嘉猷对印度的鄙夷,又增加了一层。

  使团人手足够多,很快就把所有医书都翻译过来。

  这些书籍,和黄帝内经有几分像,可以合编成一著作。

  但现在没人有这个胆子,敢重编黄帝内经,得带回大明,经过诸方合议,再行定策。

  倒是太医院的太医回来,带回来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王都德里的医者水平,十分低下,远不如大明太医,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何为外科,中医水平十分低劣。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啊,自己国家的瑰宝,竟无人学会。”陈嘉猷很无语。

  明人嗜书如命,这里弃如敝履。

  他们先人的伟大著作,竟然被当成垃圾,而民间医者竟不知这些珍贵的著作。

  “咱们能不能将印度的全部书籍,带回大明?”

  副使张元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反正他们不重视书籍,只看重钱财,咱们可先搜罗宫中书籍,再去民间购买古书。”

  “不管什么书,只要是书咱们就收。”

  “陛下有多是钱,咱们多花点买书,陛下肯定不心疼。”

  这话引起一片大笑。

  皇帝珍爱书籍,让士大夫非常满意,尤其皇帝公开皇家藏书,此事在民间极具声望,甚至有传言说是千古第一爱书的皇帝。

  “可怎么运回去呀?”陈嘉猷苦笑。

  是啊,收集容易,运回去难。

  “不急,陛下终究会荡清云南,若从云南出国,穿过上缅,就能抵达孟加拉部落了,穿过孟加拉,就能走船到咱们这边了。”

  张元祯道:“或者翻越雪山,从乌斯贜回国。”

  陈嘉猷幽幽道:“最好是走水道,走海路最快。”

  “若遇到风浪,翻船了呢?这些书籍可就没了呀!”周正方反对。

  “不如,咱们也用贝叶写字?”张元祯道。

  “用贝叶?那岂不退化了?”有使臣觉得这是蛮夷的做法,不屑为之。

  “不!”

  “贝叶上的文字,不怕水,不易腐烂。”

  “这地方如此炙热,咱们用纸书写之后,很容易掉字、花字。”

  “很有可能因保管不善,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此地遍地都是贝叶,咱们可多多抄录几份,然后运送回国,哪怕一份损坏了,其他的还能对照。”

  张元祯道:“其实咱们也可以不用书写,雇佣本地人来书写,咱们支付钱财便是。”

  “但不能让一个人写,把书拆开,多多召集一群人誊写,打散了誊写,不许他们学会。”

  “写完之后,咱们把所有书籍搜集起来,兵分数路运送回国。”

  “哪怕是一路因为意外而损失,也不会导致整本书彻底失传。”

  “诸君,意下如何?”

  这个办法好!

  印度人历史虽不如华夏长,但也不短的,是灿烂的古文明,书籍必然是极多的。

  收集起来,光凭上千人肯定不够。

  花钱雇人来写,这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咱们把商路走通了,就会有大明商贾过来。”

  “收集书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要一点点收,等商贾都来了,更方便咱们行事。”

  “当然了,也可鼓励印度商贾,把书籍卖到大明去,比咱们买更方便。”

  陈嘉猷对着张元祯深深行礼:“这些珍贵书籍送回大明,张公乃首功。”

  “不敢称张公。”

  “您将这些书籍运送回国,已经足以称一声张公了。”陈嘉猷认真道。

  说干就干。

  使团不惧酷热,天天研读印度的书籍。

  印度在医术、数学、占星术、宗教上都有着独到的天赋。

  钦天监正在测算历法。

  陈嘉猷打算邀请印度天文大师,去大明任官。

  可是,罗第王很不好意思的表示,他的王国里没有精通天文的大师。

  他又提出要观看前人制作的天文仪器。

  “什么仪器?”罗第王都不知道,观测天文是需要仪器的。

  古印度不重视制作仪器,只提出理论,而后人更是连理论都忘了,对天文都不懂。

  陈嘉猷才知道,如今的印度,已经严重退化了,远非昔日那个灿烂的文明可以媲美的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些书籍运回大明去,大明取精去粗,回炉重造。

  仅用时一个月,大明使团就将罗第王朝的皇家藏书,全部翻译完了。

  一千人,就算十二个时辰不睡觉的翻译,一个月就翻译完毕,足见书籍之少,这还是皇家藏书呢。

  再看看大明,皇帝公开皇家藏书,天下人誊抄三年多了,还没有抄录完毕,可见汉人书籍之浩如烟海。

  “大使,我认为书籍会藏在遗迹之中,我们可以花钱去收购。”

  张元祯酷爱书籍,他是大明使团里,唯一一个将全部书籍看完的人。

  陈嘉猷派人在王都里支摊收书。

  大明使团闲来无事,竟然在给印度编年史,印度自己人不修史,大明帮他来修。

  同时,陈嘉猷派人返回大明,请求大明增派人手来印度。

  周正方带着全部医书的复刻本,率领一千人,按照原路返回,他从印度首都德里出发,历时一个月,抵达上缅阿瓦。

  这时才得知,大明全吞安南、占城领土,已经从海路打通了和下缅勃固的通道。

  周正方乘船南下,又耗时近半个多月,在勃固王朝南端,找到大明船支,乘船回到交趾。

  回程仅用了不到三个月。

  主要因为去的时候赏赐物太多了,严重耽搁行程,又不是只去印度,而是诸国都要到的,所以耗时一年零五个月。

  回来轻车简行,用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因为不知道大明全据交趾。

  否则走海路的话,二十天就可以了。

  交趾,广南省以南广大地区,划分为平阳、青阳两个府,夏埙则主要负责这两个府的移民、安置、构建防御等事。

  王伟的交趾水师,就设在金瓯湾上。

  周正方就是在金瓯湾上下船,又乘船去平阳,平阳在胡志明市的北面不远。

  此地是平阳、青阳二府治所。

  “印度人不爱书籍?”

  夏埙也吃了一惊:“当年贵霜王朝、孔雀王朝何其强盛,竟已经衰落至斯了。”

  “启禀布政使,这罗第王有突厥血统,声称自己是蒙古人,和大明是沾亲的。”

  周正方说到这里,都忍俊不禁。

  印度不知道,大明和蒙古是什么关系,还套近乎呢。

  “哈哈哈!”

  夏埙是交趾布政使,病已经大好。

  “下官带回来很多书籍,但因为印度纸张匮乏,只能暂时写在贝叶上。”

  不止印度用贝叶书写,整个中南都用贝叶书写。

  像占城、安南,很多文献,都是用贝叶书写的,如今这些民间残存的文献,已经被送去京中了,由翰林院整理出来后,会通行天下的。

  周正方想让夏埙看。

  夏埙摆摆手:“等翻译过来再看,照伱这么说,这印度的文化,也如我大明这般灿烂?”

  “大人,准确地讲是古印度更加灿烂,如今的印度,已经是文化荒漠了。”

  周正方讲了一遍在印度的事情,道:“您可曾见过,我大明将孤本赐给外臣?”

  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宫中的孤本,都是要誊抄几本,然后存放数地的,所以华夏的传承从未断过。

  夏埙却想的比周正方更复杂。

  大明已经和下缅勃固王朝,建立海路联系了,越过暹罗,和勃固王朝联系。

  是不是可以继续往西,走海路和印度建立联系呢?

  “怕是不行,我们所在的王国,是北面的王国,南面仍然在战争,彼此之间也非一国。”

  “那无妨,只要有政权,就不会拒绝我大明的货物。”夏埙是有信心的。

  王伟掌交趾水师,主要就是为了探索西边的贸易。

  航道是从暹罗手中拿到的。

  “照你这么说,印度已经人心不古,只专注银钱,不在乎文化。”

  夏埙却问:“印度人如何?”

  “甚是慵懒,其人不知文化为何物,一个个以信仰为主,对经书研读颇深,是以人皆豁达乐观,但其民甚弱,其国甚弱。”

  周正方有些怀疑道:“吾看那统治阶层,似乎和民间百姓,长得不一样。”

  “我们的人正在为印度做编年史,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因为大明使团都在研读书籍,对印度的整体还不太了解。

  “长得不一样?这是何意呀?”

  夏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正方:“你我一样吗?”

  “虽细致面观不同,但你我皆是一样的呀,同根共源。”

  周正方道:“可我走在德里大街上,发现其民黝黑无比,而罗第王皮肤白皙,酷似吾等的肤色。”

  “鸠占鹊巢!”

  夏埙猛地意识到:“这印度的统治者,是异族!”

  “这异族差距也太大了吧!”

  周正方苦笑:“就说我华夏,也被鲜卑、匈奴、羌、蒙古等异族统治过,可他们和咱们的长相是一样的呀,只是文化不同,地区不同而已。”

  “我在印度看到的人,都不一样。”

  给夏埙也整蒙了,这都什么诡异的事啊。

  “那印度人可有反抗?”夏埙问。

  周正方摇头:“他们对信仰看得极重,对被谁奴役,似乎不太重视。”

  “哈哈哈!”

  夏埙竟笑了起来:“天生奴族,大明这回能买到奴隶了!”

  “啊?”周正方都懵了,哪跟哪啊。

  “周正方,本官问你,你被奴役成奴隶,你是何想法?”夏埙问。

  “势力不足时忍耐,势力充足时反抗,我汉人不为奴,这是铁律。”周正方慷慨道。

  “可印度人呢?”

  周正方恍然:“印度人不反抗啊!明明统治他们的是少数人,他们却不反抗,而且他们重信仰而轻当世,这不就是天生奴隶嘛!”

  “可是!”

  “大人,印度人甚是慵懒,其人不愿劳作,终日在教派里。”

  “而且,他们的信仰很重要,给大明当奴隶,这些信仰自然也传入大明了。”

  “陛下对信仰之事,十分戒备,中枢看似不打压,其实是不太允许传播的。”

  “若是……”

  周正方担心印度的信仰泛滥,影响大明。

  夏埙摆摆手:“这些都是小节,咱们现在急需奴隶,有奴隶比什么都重要。”

  正说着呢,奴隶不分由说地将贝叶书搬进府衙里。

  夏埙皱眉:“这些奴隶,用着甚是不好用,稍微不盯着,就坏你的好事。”

  “本官何时让你们动这些东西了?”

  “拖出去,鞭笞十下!”

  “喏!”有卫士应诺。

  夏埙说:“这些安南人,对大明甚是仇视,本官当这布政使没多久,却遭遇了三次刺杀。”

  “等有了新奴隶,这些人统统打发去挖矿、修路。”

  “这些该死的!若损坏了这些书籍,把尔等杀绝都不足为惩!”

  夏埙十分生气:“没有本官的命令,谁再放人进来,统统杖杀!”

  “末将等有罪!”

  门外的卫兵也冤枉,这些是您的贴身奴隶,他们要干什么,我们怎么管呀?

  其实,交趾汉人被杀率飙升,主要这些安南奴隶并不服管束,突然从人变成奴隶,心中难免有怨恨。

  而从江南移过来的士绅,也不太防备奴隶,才出现这等事。

  “这些书……”

  夏埙看到贝叶书,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周正方,你说这些书翻译过来,变成明书,是不是该焚毁掉?”

  “什么?”周正方没明白。

  夏埙却阴恻恻地笑道:“印度不重视文化,咱们就把印度的书籍,全都搬到大明来,变成大明的文化!”

  “然后将印度原文一把火烧掉,让印度文明,消失在世界上!”

  “只要书籍是汉文,那就是我大明文化!”

  “天下只有我大明,才是唯一拥有渊源文明的国度!”

  “唯一!”

  “其他国,不配!”

  周正方看着状若癫狂的夏埙,不寒而栗。

  “周正方,你说同时期,我汉文明更灿烂?还是他印度文明更灿烂?”

  虽不好比较,但印度文明确实很灿烂。

  “那就该毁掉!”

  夏埙是个偏执狂,就如他在占城国,将占城王引诱出来杀掉一样,他为了杀掉占城王,还屠杀了整个占城国。

  为此,明军损失十几万人。

  他不觉得有罪,反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大明彻底统治这片疆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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