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弹指一瞬又是两百年过去。

  两百年后,南瞻部洲,幽魂岭,白骨山。

  怎个幽魂岭,怎个白骨山?

  岭若龙俯,又似虎卧,上无一树青青绿绿,只得鬼火森森幽幽,山高万丈接青霄,岭过八百连黑渊,鹰愁冷涧九幽府,白骨坑洞黄泉路,好一处穷山恶水,好一个鬼蜮魔土。

  岭中有一山,山中有一洞,白骨森森头首狞,冥火幽幽鬼魅嚣,竟是个骷髅堆成的森森洞府,阴煞成毒瘴,消骨消肉又消魂。

  此等绝险凶恶处,哪個凡夫敢进门?

  ……

  凡夫无有,但有三人,具是大乘修为,此刻跪于洞前,阵阵哀嚎恳请,声声惊惶哭诉。

  “冥君,那镇元子欺人太甚,还请冥君出山,为我等主持公道!”

  “如今南瞻部洲,已为他五庄观一言之地,天庭不管,佛门不顾,妖国作壁,魔渊上观,我等深受其害,已是绝境无处,还请冥君垂怜!”

  “此人根基已固,神通已成,汇集一干所谓正道,这些年在南瞻之中大行征伐,破我山门,灭我道统,已有诸多同道遭其毒手,我等三人九死一生,方才侥幸逃脱。”

  “他已扬言,三年之内,要荡平幽魂岭,夷灭白骨洞,将冥君您挫骨扬灰……”

  “还请冥君出山!”

  “还请冥君出山!”

  “还请冥君出山!!!”

  三人跪地,悲呼声声,虽有大乘修为,但却不顾体面,向眼前洞府连连叩首。

  终于……

  “呼!!!”

  一阵阴风吹起,携带煞气扑鼻。

  白骨洞中,幽幽身影渐现,巍巍步踏而出。

  跪地三人感其威势,心中大石瞬落,一派惊喜交加,急将眼光抬起,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白骨洞中,一人大步而出,头戴冕旒平天冠,身穿玄赤衮龙袍,白骨森森生血肉,幽魂冷冷炼皮僵,赫是冥府阴天子,九幽轮回鬼帝王!

  “拜见冥君!”

  三人目光一触,随即收回,额台紧贴地面,不敢轻易抬起。

  虽然眼前之人与他们一般,都是大乘修为,境界未有超出,但大乘之中亦有差距,甚能拉出天渊之别。

  眼前之人,对比他等,便是如此。

  幽魂岭,白骨洞,阴天道,幽冥君!

  他,是七万年前便名动南瞻的魔道巨擘,妖、魔、邪、鬼四道同修的绝强人物,一身修为已至大乘圆满之境,近年更是死闭关中,欲入渡劫界限,乃南瞻部洲各路大乘之中,最近劫仙的存在,尊号——阴天冥君!

  只见阴天君步出白骨洞,冷眼俯视三人:“尔等来此何事?”

  “回禀冥君!”

  三人不敢怠慢,当即娓娓道来。

  “九百年前,那麒麟山,来了一名道人,号镇元子!”

  “他先除金毛犼,后占麒麟山,立下万寿山五庄观一脉道统,自诩正道修士,四处兴风作浪,斩我魔道之人,端的张狂无比,但又神通广大,能凭合体之身,战我魔道大乘,一时之间,无人能治!”

  “八百年前,他晋大乘,又展惊人手段,挫败佛门罗汉,再凭丹元之会笼络四方人心,以此成就大势,威逼我南瞻魔道,令众多大乘退避远走。”

  “两百年前,他根基巩固,神通有成,先大闹南海龙宫,后又回南瞻部洲,纠集了一干正道之人,对我魔道修士大举攻伐,四处破山伐庙,绝宗灭门!”

  “时至今日,我南瞻魔道,大乘十不存一,不是被他逼得远走他乡,便是被他打破山门,挫骨扬灰,甚连冥君的几位好友都惨遭毒手。”

  “三月前,此人更是放言,要荡平幽魂岭,夷灭白骨洞,将冥君你也挫骨扬灰……”

  “嗯!?”

  阴天君眼神一冷,威压骤重,直叫几人话语中断,额面贴地不敢再言。

  “哼!!!”

  阴天君冷哼一声,不做计较,只是问道:“这么说来,血鸦鬼童他们,都是亡于此人之手?”

  “不错!”

  三人连声说道:“血神君,鬼童子,都已陨落在此人手中,如今我南瞻魔道人心惶惶,所以我等才拼死前来请冥君出山,遏制此人!”

  听此,阴天君也是皱眉:“血鸦有血海大阵,不死不灭,鬼童有万鬼之身,更是难缠,其他人也各有手段,如何能被他攻破老巢?”

  “冥君有所不知!”

  三人连声答道:“那镇元子,不仅神通广大,更学究天人,丹法符法,炼器阵法,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外界传闻他已将诸法百艺推入七阶境界,又具五行之体,参得乾坤之道,练成了几大天罡神通。”

  “鞭山移石,翻江搅海!”

  “胎化易形,大小如意!”

  “五行大遁,潜渊缩地!”

  “血神君的血海大阵,他说破就破!”

  “鬼童子的万鬼之身,他说炼就炼!”

  “阵法,挡他不住,神通,阻他不能!”

  “我等也曾联手,纠集南瞻魔道诸强,欲要与他一决雌雄。”

  “但他交游广阔,更凭那丹元之会,扶植了不少后进之辈,不知多少修士上那五庄观,与他聚义结盟,共同进退,讨我魔道众修!”

  “我魔道比他,人数不及,人心不齐,又有不少无胆匪类,惧他威势,躲避远走,以至最后惨然落败,被他杀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时至今日,南瞻地界,已成他一人之地,一言之堂,劫仙不出根本无可奈何。”

  “我等请不动几大前辈,又闻他要征伐幽魂岭,所以便赶来此处禀告冥君!”

  “还请冥君出手,遏制此人,卫我魔道!”

  “……”

  三人一番言语,道清来龙去脉,也叫阴天君面沉如水,隐隐生怒。

  三人虽未抬头,但也能想象出这位阴天冥君的表情,不再煽风点火,只等对方表态。

  他们来此求援,不是没有缘由。

  如今南瞻,道长魔消,摄于正道联盟威势,不少魔道修士,都选择了远走他乡,避让那五庄观与正道联盟锋芒。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走,都能走的。

  地仙界四洲二域,各有其主,东胜神洲在天庭治下,西牛贺洲是佛门净土,怎容得妖魔邪道栖身?

  纵然如金毛犼那般,与天庭佛门有所关联,也只得容身而已,不可能再修炼各种妖魔邪法,如南瞻一般自由自在。

  所以,东西二州去不得,剩下北俱芦洲与妖魔二域,又是妖国与魔渊之地,他们这些南瞻邪修虽同行其道,但并非同属之人,入内很难被接纳,就算被接纳,也要缴投名状,填入战场与天庭佛门相争。

  不愿走,真不愿走!

  但再不愿走,为保全身家性命,还是要远走他乡。

  甚至能走都是好的,有一些人,连走都不能走。

  这阴天冥君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未做宣扬,但坊间早有流传,这位阴天冥君,已近劫仙之限,这幽魂岭白骨山既是其道场,也是其突破境界,迎对仙劫的根基。

  别的魔道修士,走了也就走了,可他若敢离开南瞻,舍弃这幽魂岭白骨山,那此生只怕再无希望晋入劫境。

  纵然能入,无此根基,也抵挡不了那重重仙劫,最终只有形神俱灭,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所以,他走不了,也不愿走,面对五庄观与那镇元子的威逼,只能舍命相抗。

  他们三人也是知此关窍,才会前来请其出手。

  阴天君何等人物,三人心思,一眼便可通透。

  但通透归通透,面对如此局面,他也无可奈何。

  他确实不能走,不能舍下这幽魂岭白骨山基业,否则进境无望,渡劫必死。

  但那镇元子凭一己之力,引正道大势,短短两百余年,便将南瞻妖魔邪修杀得七零八落,手腕之强,简直耸人听闻。

  他虽有神通,底牌依仗,但也不愿与这等厉害人物正面相冲。

  所以……

  阴天君眼神一冷:“此人如此张狂,肆意搅乱南瞻,便无高人出手拿他?”

  话语之中,也是疑惑。

  身为南瞻魔道巨擘,成名七万余年的老牌人物,他很清楚南瞻部洲的境况。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能在此立足者,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根底。

  妖魔邪道,也不例外,不是与天庭有关,就是与佛门有联,又或者为妖国魔渊的内间,各有背景,各有使命,安插在南瞻之中,作为暗子后手。

  如此,你杀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全面围剿,赶尽杀绝,那些背后之人岂能答应?

  就没有劫仙出手制裁与他,或者出面警告,敲打一番?

  阴天君不解。

  三人听此,也是苦笑:“冥君有所不知,那镇元子,是个认死理的主,就像茅坑里的石头,那是又臭又硬,谁的面子都不给!”

  “当年他为占麒麟山,斩了那大慈菩萨的坐骑金毛犼不说,还收了那菩萨的修行佛宝紫金铃,佛门派出两名罗汉尊者上他五庄观,也不与他计较那金毛犼之事,只要收回紫金铃。”

  “如此,他还是不给佛门颜面,直接在那丹元会上,众目睽睽之下,挫败佛门二人,更扬言除非大慈菩萨为金毛犼之事给个说法,否则休想将紫金铃取回。”

  “不给佛门颜面也罢,他还拒绝了天庭招揽,两百年前又为追杀魔云子而大闹南海龙宫,太虚沧海之中,一人独战六龙,丝毫不落下风。”

  “最后逼得南海龙王亲尊出手,才堪堪将他退去,但也只是退去而已,未能将他留在南海,被他以天罡五行大遁之法轻易脱身。”

  “南海龙王,四劫真龙,如此都未能将他留下,可见此人手段。”

  “所以,哪怕他如此闹动,也无劫仙愿意出手,因为出手也未必能将他拿下,反惹因果,加重雷劫。”

  “吃了大亏的南海龙宫,也只是将此事上奏天庭,希望天庭出面弹压此人。”

  “但那位玉皇天尊闭关苦修,似到关卡界限,直接推掉了一届大朝会,没有天尊点头,天庭也不敢轻易调动劫仙,只能任由此人在南瞻地界肆意张狂。”

  “……”

  三人话语苦涩,尽是无奈。

  劫仙不出,难制此人。

  但有南海龙宫之例,寻常劫仙实在不愿出手,沾因果不说,还无把握拿下,最后结下仇怨,以那镇元子的行事作风,说不定又要将南海龙宫之事在他们门庭重演一番。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个劫仙愿意做?

  能稳稳拿下此人,令其无法逃脱的,起码得是五劫六劫的仙人。

  但这等人物,怎可能为这种小事出手,影响自身的真仙劫数?

  所以……

  无解,完全无解!

  阴天君听此,也是一阵沉默,随后冷眼望向三人:“劫仙都奈何不得此人,你们寻吾又有何用?”

  “这……我等也不知!”

  三人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过当初我魔道结盟之时,血神君曾言,若冥君在此,必有手段制住此人,那时我们也想来请冥君,但奈何冥君封山闭门,未能得见,以至今日局面。”

  “哼!”

  阴天君冷哼一声:“血老鸦,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终日打雁,终被燕啄!”

  说罢,也不管三人反应如何,径自折身,回洞而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冒进。

  ……

  “五庄观,镇元子!”

  “哼!”

  “本君潜修万年,不惹因果,你却寻事?”

  “好,那便让本君看看,你有几分手段。”

  白骨洞中,冥君冷语,来到一座法坛之前。

  坛砌白骨堆,咒怨万鬼藏!

  阴天君立于坛前,大袖一挥,桌案之上便现出一物。

  赫是一本古书,书卷古朴,透着冥冥之意,封上更有书名三字。

  正是——生死簿!

  阴天君幽冥仙力一催,便见那生死簿急急翻开,显出一片空白之页。

  书页空白,不见一物,但随阴天君幽冥仙力催动,虚空之中似有一只无形之笔勾动,勒出姓名九字。

  随后,堂堂魔道巨擘,竟然步罡踏斗,在此法坛之前,施术咒念开来。

  “万寿山,五庄观!”

  “镇元子,无常命!”

  “天书封神敕,地书变山海,人书定生死!”

  “判官笔,生死簿……”

  “钉头书,七箭咒……”

  “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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