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尔斯山上,神王的宫殿内。

  众神围坐一圈,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刚刚出生的婴儿被摆在中央的长桌上,除了琉星女神和她的姐姐外,女婴双方的亲眷均在现场。

  主位上,克洛诺斯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神灵,也不由暗骂起自己的运气。

  明明再过百年,最多二三百年,当克利俄斯稳定了在星空大半的统治,再让星神们梳理因神战带来的能量潮汐后,他的神王权位就能随之上涨。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气象之神和他最大的助力间出现了问题。

  科俄斯本就无意参与星空的纷争。就像他的神职,无光天体之神。他并不渴望光芒万丈,但他的妻子福柏不同。

  在光体之神的劝说下,他还是以自己次女与克利俄斯之子珀耳塞斯的关系为名,加入了这场战争。

  虽然并没有出全力,科俄斯夫妇只是和光与视力女神忒亚对峙,甚至没有真正交手,但这正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不过一切都将结束了。如果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即便是福柏,也会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与神王一脉一刀两断。

  “......她叫赫卡忒,是吧。”

  似乎感受到了场中气氛的沉凝与丈夫的心绪,天后瑞亚开口打破了平静。

  “看着就很可爱,她长大后一定会是位美丽的女神。”

  “......”

  天后的话音落下,但在场却无人接话。克洛诺斯的心渐渐发沉,他知道,就连克利俄斯,此刻也未尝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

  毕竟诸神不死,神权永恒,但这一切在卡俄斯面前都是个笑话。

  虽然还没听说有哪个神灵被世界杀死了,但新神诞生撕裂神职的情景,他们不少都亲身经历过。

  甚至此刻,就连克洛诺斯自己,对眼前的女婴都未尝没有忌惮之意。

  没有神职的神,这还是卡俄斯创世以来的第一例。

  哪怕是那些被莱恩戏称为‘神力等级0’的地域神,他们好歹还有一条河,一眼泉,一個小天体或一个山包当自己的领域。

  这些客观存在的事物尽管不像自然规则般永恒不灭,但也足以为他们提供神力,以此维持形体的存续,但面前的这个女婴不同。

  哪怕是作为神王,克洛诺斯也根本感受不到,她和任何东西间有着联系。

  没有神力来源的神,这意味着她的力量用去一分,就少上一分。只需要一点‘轻微’的伤害,她就有可能像凡物的‘死’一样,陷入永恒的长眠中。

  真神不把地域神放在眼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依托的‘地域’一旦被毁,等到所剩的神力耗尽,哪怕从概念上他们还‘活着’,但与死也没什么区别。而眼前的赫卡忒更是犹有过之,除了不朽的本质外,她和大地上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科俄斯,她没有神职,但是,我可以试着给她一个。”

  语气有些游移不定,克洛诺斯注视着天体之神:

  “虽然这种神职可能只能依托在神王的力量下,但至少——”

  “这不是神职的问题,神王陛下,这是世界的警示。”

  珀耳塞斯突然开口了。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之前大家虽然都有这种想法,但没人把它宣之于口,可珀耳塞斯不管这些。

  作为物质毁灭之神,赫卡忒的生父,尽管现在还很弱小,但他原本是有望强大神力的领域的。

  可因为父亲与神王的授意,他被迫与一个神力等级2的流星女神走到一起。他并不知道,在原本的神话中,他本就会在长时间的接触后被对方打动。但如今,也许是因为压迫下的逆反,他反而与阿斯忒里亚相看两厌。

  “神王陛下,恕我直言。”他状似恭敬的看着克洛诺斯,嘴上却说着诛心之言:“也许世界并不想要一个统治一切的神王。”

  “就像曾经的天父那样,强权只会带来痛苦,于是祂降下这个孩子,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个错——”

  轰——

  无形的压迫降临在他身上。那不是神王的力量,反而来自他的‘岳父’。

  素来寡言少语的天体之神第一次在二代泰坦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力量,珀耳塞斯的话被堵在嘴中,再也说不出来。

  在卡俄斯,除了【生命】与【死亡】外,暗面的力量总是强于光面。就连克洛诺斯也恍然发觉,原来这位沉默的兄长,居然已经于无声间走到了这一步。

  “珀耳塞斯,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阿斯忒瑞亚。”

  科俄斯声音并不大,但沉稳而有力。

  “既然你这么反感你‘强权’下的妻子,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从今天起,星空不再欢迎你的到来。”

  “嗬——”

  压迫散去,珀耳塞斯大口喘着粗气。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可气象之神一言不发。

  不说他之前直接在神王面前大放狂言,就说克利俄斯本身,也远不是科俄斯的对手。

  在战斗方面,【气象】也只是依靠着部分【风】的力量。后世的【雷霆】倒是扩张了它的范围,但在诞生的那一天它就有了主人。

  作为少有被关进塔尔塔罗斯的泰坦神,克利俄斯的下场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吧,刚才是我失言了,科俄斯殿下,还有神王陛下,不过——”

  环顾四周,没有得到任何支持,珀耳塞斯倒也不意外。他稍微缓了缓神,淡淡的说道:

  “不过作为这样一个‘罪神’的父亲,我深表不安。以后神庭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我打算去冥土逛逛,当然,也有可能是海上。”

  毁灭之神有恃无恐,说完,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在意身后诸神的脸色。

  双目微眯,虚空随之凝滞,克洛诺斯有些被眼前神灵的狂妄激怒了。但直到对方离开神殿,他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如果换一个时间,他绝不会放任对方如此放肆。但此刻,作为对方与琉星女神间关系的主导者,他还是容忍了珀耳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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