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 【番外·哑】

小说:多余 作者:朔色寒言 更新时间:2018-08-05 20:02:36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readx();  郑莫臣趁着夜色的掩护,慢慢的挪动身体,努力使自己瘦弱的身体更加矮小。paipaibook/txt/1831.html/book/miaojianggushi2/

  黑夜是一个绝对好的掩护,郑莫臣藏在灯光的影子下,套在身上已经快烂了的面粉袋子已经因为一路的小心翼翼变成了黑色,但是当他朝那个垃圾桶伸出手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小孩。”

  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和他的手一样,都在冬天起了冻疮,肮脏不堪,骨瘦如柴,但毕竟是个大人的手。郑莫臣本能性的挣扎起来,却也知道挣扎没有什么用。他被那只手拖出来,扔在角落里。

  上一次他被发现的时候,被生生打断了胳膊,他只感觉胳膊痛的不能言语,却不会处理,直到路上乞讨时一个好心医生经过,才三下五除二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但也只是简单的给他接了回去罢了,连药都没涂一下。

  所以这一次郑莫臣不再抱希望,当第一棍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停止了反抗。

  “又来偷东西!他妈的想死是吧!”

  “打死你!死狗崽子!”

  “打死他!”

  棍棒疯狂的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如同听见了冻僵的骨头被打碎的声音。郑莫臣死死缩着身体,把自己缩到最小,紧紧的抱住头,他的脸贴在冰凉污秽的地上,双眼几乎涣散的模糊。

  乞丐们个个都是一个样子,就算天生给了一副好脸孔,蓬头垢面也看不出来,身上到处都带着疤,戾气的很。这一片的垃圾桶不是郑莫臣该碰的,碰了就得挨揍,毕竟是严冬,少一口饭,可能就要饿死一个人。因此很多人即使怕被打死,也要来偷吃的。

  郑莫臣还小,在大街上还能收到几个钱,反而比成年人要好些,但是到了严冬,就是一样的境遇了。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吃东西了,喝的一点水都是下了一场雪后从地上吃的雪充饥,但相比他背过的两具活活被饿死的死尸,已经好了许多。

  但是老人撑不住了。

  老人是个乞丐,花白的头发混满了泥土,整张脸的每条皱纹里都有着被夹住的泥土,一口牙却还算好,有些歪歪扭扭。老人是个哑巴,一只眼是瞎的,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是笑容慈祥温和。

  在他的母亲离去后,他被这个老人捡到,每天带着他去乞讨。老人身体还算是硬朗,一老一少看起来也不像是骗子,倒是博得不少人同情。老人把身上破烂的用各种烂布缝在一块的衣服披在郑莫臣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衣服像一个巨大的补丁。

  补丁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老人见到一块破布就会捡起来,用已经歪了头的针缝起来,有狗皮膏药的广告,也有给郑莫臣当衣服的面粉袋子。/read/112480.html老人晚上会把补丁盖在郑莫臣身上,让他睡着,然后自己去找各种各样的烂布,找一个施工的地方,靠着晚上无人看守的灯光,把布缝上去。

  老人脸上就像是被寒风刮了太久,几乎要裂开了,一到冬天就往外面渗血丝。当郑莫臣拿着一天乞讨的钱回去的时候,老人就会朝他温和的笑,一笑整张老橘皮一般的脸都皱了起来,却异常的慈祥。

  郑莫臣不知道老人有没有子女,但是有没有并不重要,老人在那一天那个曾经是他母亲的女人离去了以后,第二个介入他视线的人。他天生性子不是很喜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晚上老人就抱着他睡,把巨大的补丁团两团,把郑莫臣包裹在里面,

  老人是哑巴,自然不会说话,最多发出两声吭吭的声音。郑莫臣更是沉默。有一次下了暴雨,一老一少没有地方可以躲雨,只能拿着补丁挡,而别的乞丐看到后扑过来抢,老人嘴里发出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声音,张嘴去咬那个人的手,却被对方一拳打倒。老人嘴里满嘴的血沫,掉了两颗门牙。不知道经历多少日夜的那块巨大的补丁就被人抢走了。

  没有了补丁,晚上就会冻得浑身僵硬,老人死死地把他抱在怀里,一路抱着他找了一晚上,零零碎碎的拼出了一块小的。工地上的灯发出一点热度,能稍微好一些,老人用那点正好能包裹住他的补丁把他包在里面,抱着他睡在灯旁。郑莫臣第二天睁眼就看到老人浑浊的老眼,一夜打斜的雨丝,一点也没淋到他身上。

  老人病了一场,发了高烧,说起胡话。郑莫臣弄不到吃的,只能去求别人,其他乞丐哪里愿意,一点吃的就是救命,哪还有给别人的份儿。郑莫臣就拖着老人灼烫的身体上了街。他低着头跪在街边,零零散散的硬币被扔到他面前。几个穿着精致衣服的十岁左右的孩子路过他们的旁边,嘿嘿了两声,把五毛钱举得高高的:“臭乞丐,要不要呀?”

  郑莫臣年龄本就比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小几岁,而他佝偻着身体,几乎缩到了地里去。连续几天的滴水未进,几乎让他两眼昏花,身体已经近乎崩溃。有个孩子倒了碗水,朝郑莫臣晃了晃,然后一把泼过来:“哈!落汤鸡!”

  郑莫臣很久没看到水了,特别是老人需要水,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就朝那碗水扑去,被人一脚踹在地上。郑莫臣咬破了嘴唇,咸腥的液体流入嘴中,被几个孩子抓起来就揍:“一个破乞丐也敢抢东西?看少爷打死你!”

  其他孩子在欢笑着,郑莫臣挨了几拳头,倒在地上,却仍然被那瓶水吸引着,不是他需要,而是老人需要。等他们打累了,郑莫臣伸出虚弱的手,扯住了他们书包的带子,嘶哑的道:“水……”

  “哈,还想要水哪,好呀,你跪下来叫爷爷,少爷就给你水。”一群孩子哄堂大笑起来。

  “你胡说什么呀,这种人怎么能配和我们攀亲戚呀!”

  “就是啊!不过好玩得很,小乞丐,叫一声就给你水。”

  “叫一个!叫一个!”

  郑莫臣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的老人,想起来那天早晨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和一滴也没有落到他身上的雨丝,屈辱存在,但是一个孩子,想让老人活着的情绪盖过了自尊。/book/miaojianggushi2/郑莫臣的嘴唇被咬的溃烂,他屈辱的缓缓跪下来,嘴腔中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仿佛全都被血沫堵住了,一点也吐不出来。

  几个孩子看到他跪下来的时候,满脸就都是戏谑,却未曾听见他说一个字,觉得有一点窝火,一个壮点的孩子抬起脚就踹了他一脚在头上:“喂,你说话呀!”

  那一脚踹的相当的狠,正好踹在他太阳穴上,郑莫臣脑中忽然轰鸣了一声,一下倒在地上,咳咳的开始咳嗽,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一下就把嘴里的血吐了出来。几个孩子一看到血就被吓着了,胆子大点的还想惹事儿,后面就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行了。”

  几个孩子回过头去,只见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微微降下的窗户里映出一个优雅完美的侧脸。另一个有点轻佻的声音传来,也是稚嫩的却有点放荡不羁的意味:“堂哥,你管它做什么啊,不挺好玩的嘛。”

  “伊凡要去上舞蹈课。”虽是孩子,却完全没有孩子应有童真的天真,即使稚嫩也是淡淡的一副嗓子:“玩够了,就闪开,挡到路了。”

  “啊,是李东辰!”几个孩子叫道,想要靠过去,对方却缓缓地摆了摆手,慢慢升上了窗户,缓缓地离去了,自始至终只有两句话,几个孩子却停止了动作,哼了一声,却又朝郑莫臣嘲讽的笑了笑,“给你,不要脸的臭乞丐。”

  他们把水扔过来,砸在郑莫臣的脸上,转身就走了。欢快的背影蹦蹦跳跳,一如其他孩子一样天真可爱。

  郑莫臣眼前是一片恍惚。严重缺水让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要饥渴而死。刚才那一下让他神智不清,因此他只听到了一个高高在上到淡漠的虚无的声音。

  如此高,高到如同绝顶上的风,连触碰都会疼痛,即使稚嫩,即使淡漠的不带一丝情绪,也有着王者般的优雅威压,仅仅轻轻一句话,就可以把所有都改变。

  郑莫臣把水喂进老人的嘴里,他去见了很多块布,学着老人缝在一起,针几次刺破了他的手指,最后十个手指全是鲜血。他把缝好的大了一圈的补丁裹在老人身上。直到第二天老人才醒来。

  这一次之后,老人的身体大不如前,基本上都是郑莫臣在外面跑,老人晚上也会出去弄点什么回来,但是次数也在慢慢减少。入了冬以后就更不好。而在此时,郑莫臣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母亲把他的名字其实写在了他被丢弃那天的的领口上,老人很细心的留了下来。郑莫臣不认字,却死死地把那个形体记了下来,有一天遇到一个看起来有文化的人,就写给了他看,那个人是个记者,捧起他写的字,挺惊讶的道:“你会写字?”

  郑莫臣摇摇头,那个记者本来以为他会写字,就可以报道一下,当做个励志故事,比如乞丐里的文字之类的,但是一听他不会瞬间没了兴趣,懒散的随手夹起来看了看,随便道:“……这三个字啊,郑莫沉。”

  这三个字停在郑莫臣耳里只有音节,他却像记字形一样死死地记住了它。那个记者念完扔下一块钱就走了,郑莫臣回到老人身边,却发现老人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夜晚无比的冰凉,郑莫臣晚上去偷垃圾桶,却被抓住狠揍了一顿,他刚回到老人身边就昏了过去,第二天他醒来时,老人已经不见了。郑莫臣站起来,就发现有人背着老人朝垃圾场走去,老人的手垂下来,已经脏污不堪的手透着血丝,那双手也曾在整整一夜的雨里紧紧搂着他。

  郑莫臣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人。郑莫臣感觉耳朵有点轰鸣,直到老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才让他缓缓回到真实。那人拉住他,“这老头子已经死了,尸体都僵了。”

  “他没有。”

  “行了,知道你这个娃娃伤心,昨夜太冷了,冻死了好几个呢,一个老头子死了也正常。”那人说完抓起老人就要走,郑莫臣一下扑过来,狠狠地咬在对方胳膊上,对方哎呦了一声,一把将他甩开,把老人仍在地上,“行啊小孩,跟你说了不听,帮你搬还咬我。你就看着这老头子烂光吧!”

  郑莫臣吃力地把老人抬回去,他触碰对方的鼻息,却发现还有一点微弱的鼻息,至少他感觉到了。郑莫臣出去找了点吃的,碰到了那个医生,医生本来想带他去医院,但是郑莫臣直接甩脱了他,把找来的吃的给老人。

  老人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都快僵了,郑莫臣把吃的放进去,老人却难以下咽。于是郑莫臣自己先咀嚼了,再吐出来喂给老人,老人的牙关一直闭得死紧,直到下半夜才好一点,能够吃下去东西,体温也慢慢恢复了过来。郑莫臣把他自己一个人就已经缝的很大的补丁裹在老人身上,在外面张开身体,死死地抱住对方,就像对方抱自己一样。

  连续几天老人稍微好了一点,也算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但是实在找不到吃的了。郑莫臣跪着去求人也没有人给他们吃的,不得已郑莫臣又去偷了垃圾桶。他晚上悄悄的过去,不想落下的霜还是暴漏了痕迹。

  几个男人把他的头往墙上磕,整个额头磕的血肉模糊,他们冷笑了一声,看着满头鲜血的郑莫臣在地上爬:“小子,不是咱们无情,冬天少口饭就能饿死人,没有吃的你就偷,不办了你,明天就都得饿死。”

  几个人把他抬到一条水沟旁,把他扔了进去,郑莫臣不会水,冰冷的水让他窒息,黑色的漩涡打着转的将他冲下去,犹如整个世界布满寒霜。郑莫臣晕了过去,结果恰巧被新修的一个栅栏阻拦到,于是第二天被人救了上来。

  郑莫臣被救上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死了,结果竟然还是捡回了一条命。他一醒过来就往他和老人的街角冲,然而越接近他的脚步越虚浮,因为他看到了一双已经冻成了青紫色的手被人抓着抬了出来。

  上一次郑莫臣能感觉出来老人没有死,可是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老人死了,那张慈祥的脸已经布满了一夜的霜,那是没有温度的表现。

  他麻木的走过去,抚摸着那双满是冻疮的手。这双手在无数个日夜抱住他,身上的温暖能让他睡去,不再一次次的堕入被母亲抛弃的噩梦。而现在,这双手凉了,而且再暖也不会有温度了。

  郑莫臣看着那些人抬着老人的尸体走远,他缓缓的走进那个属于他和老人的街角,却看到了一个孩子在抓着一个烂苹果,上面有着老人裂开的手上的血丝。那是昨夜偶然醒过来的老人出去找了后留给他的,没有自己吃,而是一直等他回来,等到了死亡。

  他忽然感觉有什么情绪把他的心脏都撕开了,他冲过去抢那个苹果,几拳打在孩子的脸上,自己也挨了好几圈,孩子把他的鼻子打出了血,他一下打在了对方眼眶上,心脏那里犹如被一刀一刀的挖着,钻心火辣的痛。

  最后郑莫臣赢了那个孩子,他抱着苹果蹲在污秽的泥土里,老人曾经待过的地方,连那块补丁都已经被拿走。

  郑莫臣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缓缓地蜷起身体。

  第二天,那个孩子饿死在了街头。

  郑莫臣仍然跪在街边,他背着那个孩子的尸体去了垃圾场,他在垃圾场里左踩右踩,却没有看到老人的痕迹。

  大街上仍然川流不息,郑莫臣坐在街边,他提着头,犹如阳光下最冰冷的阴影。

  郑莫臣的面前缓缓地停下了一辆车,黑色的奔驰停在他的身边。郑莫臣缓缓的抬起了头,眼前如同蒙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一双干净的皮鞋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眼前的阳光。一个带点稚嫩却又淡漠的声音淡淡道:“给。”

  郑莫臣看过去,看到了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优雅的光泽。郑莫臣缓缓地接了过来,低哑的道:“谢谢。”

  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上车去了,郑莫臣只看清了他的背影,干净利索,犹如神一般淡漠又高高在上。

  郑莫臣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跟在这个人身边。当时他什么都没记住,甚至连那背影都未曾记住太长时间。而李东辰也没有多看一眼他,他对不该关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心思去关心。他只看到了一个瘦弱到如同尘埃般的人坐在地上,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冰冷了整个世界。但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却漠不关心,他给对方施舍只是因为感觉那个身影悲伤的过头,他真正关心的只是伊凡的舞蹈课。

  坐在一旁的李执朝那个人多看了一眼,车里开着暖气,暖和得很,他啧啧了一声道:“那人真是瘦。”

  “恩。”李东辰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他轻轻地给身边的伊凡披了一件衣服,以防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着凉,连一眼车窗外后面那个人都没看。“司机,再把温度调高点。”

  “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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