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樱在打麻药之前,坚持给医生说:“医生,请你转达苏政委,袭击我的人叫白蔷薇,穿天蓝色连衣裙,红色的尖头皮鞋,鞋上镶嵌水钻。”

  “她有同伙,姓金。三十来岁,打扮得非常干净整洁。两人应该开了车。”

  医生准备麻药:“好,我让护士去说。”

  阮樱刚刚放松心神,又一波痛击袭来,她不再忍,大声叫起来。

  彭师长到了产科,看到苏爱国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产房门口。

  小护士出来,背书一样把阮樱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

  苏爱国叫住小护士:“阮樱咋样?”

  小护士眼角一红:“流了不少血。”

  苏爱国气得咬牙。

  彭师长拿到第一手资料,吩咐勤务兵:

  “给团长打电话,立刻派一百人封锁码头、沿海所有公路出口。”

  “出动最快的车辆,去找可疑车辆。一有动静,马上抓捕。”

  “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地毯式搜索。”

  “是,师长。”

  产房门口又安静下来。

  两个老战友都不吭声。

  大的怎么样了?小的又怎么样了?

  苏爱国拿出来烟盒,扣了扣,又塞回去。

  塞回去,又拿出来。

  彭师长站起来,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又走过来。

  突然从产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紧接着是医生在喊:“使劲儿,使劲儿。”

  苏爱国要过去,被彭师长一把扯住:“干什么?沉住气。”

  走廊尽头,张芥扶着兰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两个勤务兵紧张地跟在后面。

  兰雅慌得不行,脸色都发白,似乎走不动还要坚持往前走。张芥架着她:“没事儿,能有啥事儿?阮樱底子好,成天吃海鲜,都是高营养高蛋白的东西,平时也注意锻炼身体。你别急,别急啊。”

  兰雅脚下一软,勤务兵立刻架住她另外一只胳膊,扶着她坐下。

  苏爱国挤出来一丝笑容:“兰雅,基地最好的妇科医生在里头。不是一个,是三个最厉害的妇科医生都在里头。不用担心。”

  兰雅问:“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生了?这可是早产。进去多久了?”

  苏爱国就看勤务兵。

  勤务兵立刻低头。

  阮厂长浑身是血的事儿,他可不敢说。

  副师长妈妈年纪大了,可禁不住这些惊吓。

  苏爱国叹气,安慰兰雅:“进去半个多小时,快了快了。”

  张芥抱着小包袱:“我们接到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才过来。小宝宝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好,这就要提前来了。真不听话,等淳光回来了,让他爸爸收拾他。”

  彭师长:“……”

  苏爱国:“……”

  这老娘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产房里又传来一声痛呼,兰雅立刻跳起来:“阮樱,妈在,妈在这儿。”

  张芥扶着她,高声喊道:“阮樱,加把劲儿,加把劲儿啊。”

  苏爱国握紧了拳头,彭师长翘着二郎腿,却悄悄咬牙。

  这个宝宝可千万不能出意外。

  叶淳光大概率已经离开了人世,要是宝宝出了事,阮樱估计也活不下去。

  更何况,阮樱背上还受了伤,满身是血。

  产房里传来一声高昂的啼哭。

  有力。

  强壮。

  中气十足。

  霸气十足。

  宣称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冲破了产房大门的桎梏,传到了走廊上。

  兰雅一下站起来:“生了,生了。”

  张芥跟着高兴:“生了,我就说阮樱争气。没事儿,你就是瞎紧张。”

  苏爱国大声问:“是男孩女孩儿?”

  彭师长白了他一眼:“一听就是个男孩儿。瞧那嗓子嘹亮的,大了直接参军。”

  阮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浑身放松,跌回产床。

  两个产科医生忙着收拾,给她挤压羊水,另外一个医生发现不对劲:“产妇昏迷。立刻输血。”

  阮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叶淳光依旧站在那个黑褐色的礁石上,腰板笔直。他就那么站着,看着天空,看着自己。

  那块黑褐色的礁石特别尖锐,剑一样伸向太空。

  而叶淳光,就站在剑锋旁边。

  他瘦了很多,也像一把利剑一样,站着。

  脸颊凹陷,眼窝更加深邃。

  满脸的胡子,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周围都是碧绿色的海水,海水里面,还有彩色的条纹小丑鱼。那些小丑鱼扭来扭去,在海水里面特别清晰。

  而远处伸向海水里的山岬,竟然有个不规则的洞,海水一波波从洞里涌进来涌出去,哗啦啦作响。

  阮樱就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叶淳光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对她柔和地笑了笑:“傻丫头,我也想回家。我一定会回家。”

  他胡子老长了。

  也没戴帽子,头发垂下来,被海风狂吹。

  一会儿遮住他的额头,一会儿又俏皮的飞起来,露出来他消瘦的脸庞。

  阮樱似乎哭了起来。

  “你都不想宝宝了。”

  “怎么不想呢。我很想宝贝,也很想你。”

  叶淳光抬起来胳膊,阮樱看到他的军装袖子都磨出来了毛边。

  “别哭。我不在你身边,你更要坚强。”

  “等我回去,你可以尽情地哭。”

  阮樱就哭得哽哽咽咽的。

  叶淳光说:“我天天给你传话,你如果明白,就让桂旭东来接我。”

  “记住,我在一个孤岛之上。这里洋流顺着东北方向流动,冬天的时候往西北方向流动,流速是很强,大概每秒1亿方。”

  “这里的海鸟很大,很凶。不同于我国海岛上的水鸟。此处应该不是我国水域。”

  “这岛上有剧毒的毒蛇,三角头,红色皮肤,舌尖分成两片,动作迅猛,可以绞杀三斤重的黑鲷。”

  “还有,我给你找到几粒很美的珍珠,你应该会喜欢。”

  阮樱突然睁开眼。

  “终于醒了,醒了。”

  小护士叫起来。

  瞬间跑进来一大群人。

  给她量血压,听心跳,测脉搏……

  “阮樱,好样的。宝贝也很好。”

  “好好养身体。”

  “宝贝还等着你的奶水。”

  医生交代小护士收好阮樱,离开了病房。

  阮樱才意识到,她的小宝宝,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阮樱,阿樱。”

  兰雅扑上来,满脸担心:“阿樱,你终于醒了。哎哟,我、我这一颗心简直不是我的了。”

  阮樱很虚弱,连笑都没力气:“妈,叫苏政委来。”

  张芥推门进来:“阿樱醒了?”

  兰雅脸上都是泪:“醒了。”

  张芥蹑手蹑脚走过来,靠着阮樱:“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她嗓音有些嘶哑,似乎哭过。

  兰雅擦掉泪:“阿樱,我给你抱孩子过来。”

  阮樱看着张芥,低声说:“婶子,叫政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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