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番外: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正午的烈阳下,万剑山庄黑底鎏金的匾额,被一枚小小弹丸打偏了方向。qishuso

  一个稚气的声音欢呼道:“你们快看小爷的神射功夫,厉不厉害?”

  驻守在大门外的,是八个身形壮硕的大汉,齐齐望向来人,都忍住了笑,不敢发声,只因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孩童不是别人,正是万剑山庄庄主杜千戈的幺子,杜迎风。

  人家小公子在自家门前撒野,他们身为属下,又岂敢多事?是以个个都转开了脸,望向别处。

  那小公子显然不满他们的表现,手执弹弓,噗的一声,射出一枚弹丸。

  忽然大门敞开,几名客卿簇拥着一名华袍男子缓步走出。而弹丸好巧不巧,正飞向了那华袍男子的眉心。

  杜迎风抬头一看,‘啊’的一声,拔腿便跑!

  华袍男子两手一夹,接住了弹丸,喝道:“站住!”

  杜迎风不敢再跑,回过身来,怯怯叫了声爹。

  杜千戈质问他道:“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书房读书,却跑到这里来干么?”顿了顿,双目一瞠道:“先生呢?是不是又给你气跑了?”

  杜迎风双手缩向身后,藏住弹弓,杜千戈抬头一看门上牌匾,呵斥道:“你……你简直岂有此理!”向身旁吩咐道:“叫大小姐出来,让她看看这孩子被她惯成了甚么样!”

  被抓了个现行,杜迎风撇撇嘴,老老实实道:“爹,风儿再不敢了,这便去跟着先去读书。”

  杜千戈还待发作,一看天色,忍下怒气道:“今日暂不罚你,明日我到书房查考功课,若有一句不对,哼!”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杜迎风从腰后取出弹弓,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去。

  这一日用罢午饭,他带着弹弓木剑,来到西首的小院玩耍。这木剑是管家柴伯给他削的,剑柄上还镂了几朵云纹,十分小巧精致,是他最为心爱之物。

  走到院外,发现青墙下站着几个生面孔,眼珠一转,将木剑插在腰里,从后院矮墙翻入。躲在屋后的树丛中,只听一道低沉的嗓音说道:“万剑山庄树大招风,庄主若不早做提防,恐怕会遭陷小人之手。”

  这声音低沉浑厚,却冷彻如冰,杜迎风眨了眨眼,只觉有只猫儿在轻挠胸口。悄悄探出头去,见阳光下,站着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黑发长至腰下,由于背着光,面容有些瞧不真切。

  之后,便听一道爽朗的声音笑道:“阁主所言极是,只蔽庄行事,向来都光明正大,那些小人想使绊子,也没那么容易。”

  见父亲从旁踱出,杜迎风心道:爹爹没空罚我,原来是找这人叙话来了。小小的身影埋在树影中,不敢稍动,直到两人并肩走远,才拍拍衣袍钻了出来。

  一面挥舞木剑,一面心道:父亲宴客,多在屋前花厅,今日为何到这后院里来?莫不是怕人瞧见?越想越觉奇怪,渐渐没了心思玩耍,走进书房,推醒正在榻上午睡的先生。

  这先生身穿青布长衫,须眉花白,被杜千戈聘为西席之前,曾在鸿鹄书院授业,是位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饱学儒士。在他之前,庄里也曾有过三任西席,却均不堪学生顽劣,拂袖离去。这先生好歹在府里呆了半年,对这位三少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知他虽然顽皮,却颖悟绝伦。

  睁开眼来,笑斥道:“怎么着,怕你父亲明天查验功课,加倍用功来了?”

  杜迎风坐到椅上,一本正经地翻开书册:“我若是通不过考试,先生也要被罚月俸。”

  他素来人小鬼大,先生只得无奈道:“好,好,今日便教诗经中的一篇,名为关雎。”接着,背手踱步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篇文章,说得是雎鸟相向合鸣,相依相恋,表达男子对于女子的思念及爱慕……”

  看着他摇头晃脑,孩童眯起一双还有些圆的凤目,问道:“先生,何为思念,何为爱慕?”

  教书先生一愣,咳了声道:“思念,便是教人时时刻刻难以忘却,爱慕,则是相见时心如擂鼓,不见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杜迎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合上书册,一字不漏的将文章背诵出来。

  先生抚须道:“果然是孺子可教,可惜你年岁太小,尚不能够体味文章精华。”

  杜迎风哼了声道:“先生怎知我不能体会,说不准我已体会过了。”

  先生摇了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又知甚么是思念,甚么是爱慕?怕心中惦记最深的,便是你的弹弓和木剑了。”

  想起那道伟岸身影,杜迎风咕哝道:“我就是知道。”

  先生抚须大笑,道:“好,便算如此,你又准备如何做?”

  杜迎风不解地眨了眨眼:“如何做?”

  先生随口道:“是啊,诗中所云,遇见心仪的女子,就要奏起琴瑟来亲近她,敲起钟鼓来取悦她,那杜三少呢?准备用甚么法子来打动她?”

  取出心爱的木剑,拿在手中看了一会,毅然道:“我可以将剑送给他!”

  先生闻言,哈哈大笑,他不知对于武人来说,赠出自己的佩剑,便等同于交付信任,交付真心,也不知孩童口中的他,并非是那个‘她’。在他看来,一个七岁孩童的诳言妄语,自是不予当真的。

  哪知笑声方歇,自己的学生便腾地站起,一张脸由于兴奋而通红,大声道:“多谢先生!我明白了!”兴冲冲推开屋门,一眨眼便奔远了。

  那先生怔在原地,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喃喃道:“这……莫不要惹出乱子才好。”

  话说杜迎风握着木剑奔到后院,却见人去楼空,手指一松,木剑落在地下。这时已至寅时,日头西斜,他望着投在地上的影子,在院中怔然出神。忽然拾起木剑,使一招‘风打琼枝’。

  这一招是落风回雪剑精要所在,他虽然学会,却未融会贯通,加之心浮气躁,只为出胸口一阵闷气,自然没甚章法。

  一剑刺出,树叶乱飞,他蹲在地上,用手抱住了头。

  忽然有人在旁说道:“剑有灵,刀有魂,急不择招,何以成招?”

  声音入耳,只似雪落寒江,透骨冷彻,杜迎风却露出喜色,站起身道:“是你!”

  他背后即是如血夕阳,橘色的光晕里,只能看清一双幽沉黑眸,黑的像是夜空,却没半点星光。那人淡淡说道:“你认得我?”沉吟片刻后道:“是了,刚才便是你躲在树后偷听。”

  乍闻‘偷听’二字,杜三少难得的脸红了。

  那人背过身道:“你好好练剑。”

  见他要走,杜迎风情急中叫道:“等等!”伸出手来,将人牢牢抱住。

  由于身高只及对方腰腹,是以并未瞧见,就在自己手指触及他衣襟之际,一只手掌已悄然击向头顶,却不知为何顿了顿,最终又垂了下来。

  鼻端有股淡淡的茶香,杜迎风从来也没觉得,又苦又涩的茶叶竟能散发这般诱人的味道,陶陶然仰起脸来,递出手中木剑:“送你!”

  垂眸瞧向那柄木剑,那人漠然道:“我从不收礼物。”轻轻甩脱他的手,往前走去。

  杜迎风攥住他的袖子,急道:“我……”平日间伶牙俐齿,这会却一个字都说不完整,忽然灵光一闪,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人不待他念完整首,便面无表情地说道:“放手。”

  杜迎风双眉一横,抱住他道:“小爷不放,偏不放!”

  他死缠烂打的功夫,自小练就,庄中客卿无不为之头疼,那人显也拿他没辙,叹道:“你放手,我不走。”

  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杜迎风道:“你肯接受我的剑了?”

  那人道:“我不缺兵刃,况且一柄木剑,能堪何用?”

  杜迎风道:“你适才还说,剑有灵,刀有魂,难道木剑,便没有灵么?”

  那人眸色一深。这话出自一个孩童之口,大是出乎他的意料,是以半晌没有回应。杜迎风伺机挨近,抱紧他的腰身。

  那人将他轻轻推开,问道:“你知道我是甚么人?”

  杜迎风摇了摇头。

  那人负着双手,淡然道:“你连我的身份都不清楚,便要送剑给我,不觉鲁莽么。以你这年纪,即便不知赠剑的意义,也该学过伦理纲常。”

  杜迎风贴过去道:“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人有些讶异,暗道:杜千戈为人刚直,最瞧中面子,竟有个如此叛逆的儿子。居高临下,又将这孩童打量了几眼,说道:“我的年纪,已足够做你父亲了。”

  杜迎风怔了怔,松开手道:“……你,你可愿意等我长大?”夕阳中他仰起头,想要看清对方面容,可身高的差距,令得一切努力皆是徒劳。

  那人伸手,在他肩头按了一下:“好好练剑罢。”一甩衣袖,背身离去。

  杜迎风拔步便追,但对方脚步看似缓慢,可每迈一步,自己便落下数十步,几步之后,那道伟岸的背影便渐渐瞧不清了。

  那种仿如天堑的距离,叫七岁的杜三少头一回尝到了伤心的滋味。

  之后几天,他废寝忘食的练剑、学骑术、读书、写字,直到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日顽劣的孩童,也渐渐长成了俊俏青年。也依旧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杜迎风把着酒杯,靠在男子胸膛,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眺望窗外连绵的群山,他突然开口道:“青,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身后的男子从藤篓中拈起棋子,放落在棋盘上,淡淡应声:“哦,有么?”

  杜迎风狭眸微眯,似在回忆:“我定然在甚么时候见过你,却总也记不起。”侧过头,用额头摩挲着他的下巴,笑道:“不过我少时不常出庄子,后来又被家里送去学道,要说见过,那确也没甚么机会。”

  男子俯下头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现在这般不好么?又何必想这许多。”

  杜迎风笑了笑,丢开酒杯,反身勾住了男子的脖子。

  ——是啊,得眷如此,夫复何求,又何必,去计较太多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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