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230 230: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八月五日, 上午, 巳时三刻。

  这里是岭南西道钦州的南部海湾,一个海岛。

  这座海岛是火山喷发堆积而成的火山岛, 岛上一片荒凉,无人居住,连飞鸟都很少经过。一眼望去, 东西几十里的荒岛上, 光秃秃的,除了黑色的火山岩外,什么都没有。但谁也想不到, 火山口下, 竟然另有玄机。靖安司探查到这个地方, 死了十几个精英。

  靖安司武骑一署中郎将高适从海水中潜水接近火山岛。

  他是洞真境大圆满的宗师,从海水下潜近岛下的时候, 强大的神识就已经锁定岛面上十几个守卫的气息和位置。真气控制的飞针一线光闪过, 在阳光下就像一线光芒,丝毫不引起人注意, 十几名隐伏在火山四周的守卫无声死去。

  高适用折光镜片反射了两道光线出去。

  西北二十多里外的海岸边,十几艘体型小灵活快捷的海梭船箭射而出。

  船离岛尚有百丈, 李毓祯已经如一只大鸟掠过海面,落在岛礁上。

  临川郡王和晋王同时落在她身后左右。

  不到一刻钟,六十名头戴圆顶黑檐笠帽、身穿玄色褶裙衫的武骑一署司卫都从船上掠到火山岛上, 领队的三名郎将都是洞真境宗师, 身后各立着一队行动轻捷、悄无声息的登极境司卫。

  李毓祯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高适和临川郡王当先跃下火山口, 她随后,接着是晋王,后面跟着两队司卫。留下邱郎将率领一队司卫在火山口外警戒。

  ……

  这座海中火山呈圆锥形,山体不高,但十分险峻,口子很窄,直径只有二十多米,往下看也不怎么深,约摸三百米,以宗师的目力一眼就能望到底,黑漆漆的,除了岩石还是岩石,完全没有异状。

  但落到底部才知另有洞天,四周的岩壁上凿出了四个洞口,其中两个是地道入口,地道宽阔蜿蜒往下延伸,看不到尽头;另两个是守卫洞室。

  这四个洞口内,都各有六名一身黑的登极境守卫,人手端着一部劲弩,若没听到暗号就有人下来,立即射杀。

  高适两道金属线系在腕间,飞针刺出无形无影,一针出,便有一名黑衣守卫倒下,喉间或眉心一点血痕。临川郡王用指,指风一弹,眉心一道血洞。相比这两人斯文的杀人法,李毓祯的剑是霸道凌厉的,剑气过处,身首分离。晋王平时笑嘻嘻,功法却是走的刚猛路线,金刚掌一拍出,胸骨都塌陷了,再没一口.活气。

  但两个地道内里还有守卫,立即吹起竹笛警哨。

  很快,地道内火把咻咻点燃,光线透出来。一群灰衣人从两处地道口掠出来,一共二十人,戴着铁面具,露出两只漠然没有情绪的眼睛。

  二十个灰衣人,都是洞真境!——从初期到后期不等,其中,还有两名洞真境大圆满。

  李毓祯呵的一声冷笑,“有意思。”

  洞真境何时跟韭菜一样,一出就是一茬?

  “杀。”她薄凉轻淡的声音。

  杀字音出时,凌厉锋锐的剑光已经刺向一位洞真境大圆满。

  高适挑上了另一位洞真境大圆满。

  临川郡王指风嗤嗤嗤嗤,同时射向四位洞真境中期。

  晋王掌风呼呼,扑向了一位洞真境后期。

  另两名洞真境的郎将没有立即扑向对手,而是手一挥,四十名登极境司卫立即三人成组,构成三才刀阵,分别包围一名灰衣洞真境;那两名郞将则在旁边指挥兼掠阵,遇到危急救援,遇到杀机出手;还余下一名神射手司卫没有入阵,立在后方觑冷子射敌……战阵分配十分熟练,显然是经过多次杀敌的磨合。

  ……

  战斗很激烈,但结束得……有些快。

  李毓祯一抖剑尖上的血珠,薄凉目光扫过那名灰衣洞真境大圆满的尸体,眸子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剑却没停,剑气掠过,一名灰衣洞真境中期倒下,解除危机的三名司卫眼都没眨一下,立即投入到另一个三才阵中。此时临川郡王也解决了自己的四个对手,跟着是高适和晋王。

  腾出手来的四人如虎扑狼,尽管那些灰衣铁面人都是和他们同境界的宗师,但在气势上、实力上,都给人感觉无法相比,就如同猛虎扑单狼的感觉。

  战斗只持续了两刻钟,二十名灰衣洞真境宗师就全成了地上的躺尸。

  武骑署的司卫死了六人,伤四人。

  这战果十分惊人。

  太惊人了,就有异常。

  ……

  武骑一署是靖安司武力最强的署,三名登极境司卫组成的刀阵可以困住一名洞真境初期,并以负伤的代价杀死对方。但这些灰衣铁面具的洞真境宗师却给他们一种“有些水”的感觉,好像空有宗师的修为,却没有宗师的战斗力。

  一个高手的实力除了修为境界外,还有经验、判断、应变、技巧等,这些统合在一起,才构成战斗实力。而这些灰衣宗师的应变都不灵活,战斗实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

  当然也有那种只专注修行、不注重战斗的宗师,众人心想:难道这群灰衣人都是?

  李毓祯眉一挑,剑气掀翻了七具尸体脸上的铁面具。

  几名司卫跟着动手,所有灰衣人的铁面具都被掀下。

  面貌有俊有丑,但多数都很普通,没有出奇的。

  晋王看了一阵,皱着眉毛,“你们不觉得,看着他们的脸,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一模一样,刻出来的一样。”

  众人仔细看,的确,这些灰衣人容貌各不同,却给人一种同样的感觉。

  高适观察后说道:“他们面部都很僵硬,没什么表情。如果只是一个人面瘫脸倒不奇怪,但二十个人都是如此,那就奇怪了。”

  李毓祯与临川郡王对了个眼神,目中都有了然。

  ——申王的怀疑没错。

  他们果然在做试验,而且已经制造出了成果,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试验基地。或许,还不是唯一的基地。但发现一个,就要摧毁一个。何况,也要确定他们的试验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李毓祯下达了入地道的命令。

  晋王忽然捂住心口,“我有种砰砰跳的感觉,好像里面很危险!阿祯,真的很危险!”晋王表情很严肃,又很急迫,甚至当着众司卫的面叫出“阿祯”了。

  李毓祯眸子一凝。

  修行者境界越高,对自身祸福的感应越敏感。

  她目光看向临川郡王和高适。

  这两位是洞真境大圆满,论修为境界是最高的。

  高适看了一眼临川郡王。临川郡王跨入圆满境更早,沉吟了一下说话:“感觉是有些不妥。”

  有些不妥,但不是“大凶”。

  高适点头,“我和郡王一样。”

  事实上李毓祯的直觉也感觉到了不妥,但没有晋王那样的感觉强烈,而境界超过他的临川郡王和高适也没有……这是晋王感觉错误?

  晋王恼火了,宽袖一动,三枚铜钱在手中卜了一卦,立时得意的伸出手掌,“看,真是大凶!”转瞬发现这真不是高兴的事,立时又愁眉苦脸,眼巴巴看着李毓祯——阿祯,你可不能不信我。

  李毓祯再次放出神识,扫入那两条深入地下的地道,但探出四十米后就受到阻隔,目光看向临川郡王和高适,“你们探查如何?”

  高适答道:“地道里有密封的闸门阻隔,神识不能深入。”

  神识探查是与天地元气沟通,如果元气隔绝,当然没法探查下去。高适的回答没有出乎李毓祯的意外,询问两人只是一种审慎的态度,也是尊重这两位大圆满宗师。

  临川郡王补充道:“地道里应该不只一道机关闸。我们进去后,必须小心对方放下闸门,将我们堵在地道里面。”

  “那就破门。”李毓祯薄淡的语气好像说喝茶一样简单。

  临川郡王和高适却都没有异色。

  只要有力量,没有打不开的闸门。以他们的力量,就算三米厚的钢墙都能击穿。这里的机关闸门最多五尺厚,以这地道的高低和宽径,已经超过万斤了,再厚就很难有机关轴能将沉重的闸门拉得上去。

  晋王这时又连卜两卦,脸色立白,“还是大凶!”

  众司卫疗伤的疗伤,没有受伤的都在安静检查武器和装备,听见晋王的话,所有人眉毛都没动一下。这些司卫常年执行危险任务已经锻炼出坚韧意志,没有被连着三卦的“大凶”动摇心神。但是一位洞真境后期宗师卜的卦,多少还是会影响心理,让他们更加警惕,精神更加绷紧。

  临川郡王呵呵一笑,调侃晋王道:“你这有名的半吊子易卦就别来现了。”

  晋王大怒,瞪眼就要跟他争,但见郡王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沉峻神色,还有告诫的意味,眼一怔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只得气哼哼一声,扭过头去,看着李毓祯道:“你是殿下,你可不能涉险。”

  李毓祯冷静看着地道口,“危险肯定有,但到了这里,就不能不深入。”

  地道能完全隔绝元气,可见机关闸的密封做得很好。如此严防外面的神识探查,地道深处必有极大的秘密。

  高适和两位郎将都微微点头,武骑一署执行的任务大多都有危险,但总不能觉得危险就后退,那还执行什么任务?

  但晋王说得对,殿下不能涉险。否则,他们死光了,也赔不起一个殿下。

  高适道:“殿下,这里有两条地道,可能都是通往地下同一个地方。为安全妥当,最好探查一条堵一条。我们选择一条进去探查,请殿下在地道口坐镇,防备敌人从另一条地道口出来,抄我们的后路。殿下您看如何?”

  晋王连连点头,“高中郎这个建议好。你是殿下,不能打前锋。这是规矩。”

  李毓祯向三位武骑署长贰官做了个“你们安排”的手势,两位郎将立即点头,去安排进入地道的人和留守的人。

  李毓祯转头看高适临川郡王晋王三人,平静声音说道:“太宗皇帝是秦王时,仍领玄甲军冲锋陷阵,那时,他当自己是将军而不是秦王。现在我还不是太子,那么,我就还是一位剑道宗师。”

  剑道,勇往直前。

  如果知道前方必死,剑修不会傻勇向前。

  但只是因为前方有危险而怯于向前,就失了剑道的锐气。

  高适沉默了一会,行了一礼,表示服从。

  临川郡王也沉默,因为知道劝阻不了,剑阁有一句磨砺剑道的名言——有危险要上,没有危险制造危险也要上。那就是一群遇见危险就兴奋的疯子,让他们在危险面前退却?三个字:不可能。更何况,昭华修的是心剑道,心志犹为重要。在大道面前,谁也不能去阻挠她前进。

  晋王急得拧起眉毛,张口欲言,但在李毓祯平静的眼神下,却最终沉默了。阿祯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他心中嘀咕着,反正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挡在她前面,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她周全。这么一想,心里就定了。

  ……

  两位郎将从火山口外面调了六个人进来,仍然是两队各二十人,一队入地道,一队留守,受伤的四人都归在留守队中。

  几人商议后确定了从东边地道入,留守的一队则守住西边地道口。那队司卫立即取下背上的十三匣弩,分四排对准地道口,地道是斜着往下,只要从里面冒出一个人,就会遭到密集的弩.箭射杀。

  李毓祯将晋王也留在外面。

  晋王急了,“不行,我要下去。”

  李毓祯说道:“叔祖您留在上面,不要让敌人从地道口出来,抄我们的后路。这个责任很重大,我们需要一位后期宗师留在上面。”

  留守的武骑署郎将是一位中期宗师,如果遇到厉害的后期宗师可能就挡不住。晋王想了想,觉得有这个道理,但又担忧李毓祯的安全,不想离开她左右。

  李毓祯道:“叔祖您放心,有郡王、高中郎,还有刘郎将,我不会有事。再说了,你看我这么些年,遇到那么多凶险的刺杀,哪一次不是活得好好的?”

  晋王一听也是,目光看向高适和刘郎将,两人都肃然点头,表示会全力守护殿下安全,晋王又看向临川郡王,临川郡王向他说了三字:“你放心。”晋王这才放了心,对李毓祯郑重点头道:“你放心,我守在这里,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众人立即从东地道口入。

  看着李毓祯的背影消失在地道口,晋王又觉得心口在跳了。

  在此之后,晋王无数次后悔,没有撒波耍赖将她留下来。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只有时光无情的向前。

  ……

  八月五日,上午,巳正。

  这里是岭南东道的都庞岭,岭南五岭之一,过了这座连绵的山岭,就出了岭南,进入岭北的荆湖南道,再往北就是神农域位于的荆湖北道了。

  沈清猗一行在都庞岭的桂溪山岭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尸体解剖,血腥味传得很远,虎豹熊狼群都在躁动,但循味而来的它们,才刚刚接近这片临溪的树林,就被两道庞大的威压嚇得转身飞窜,再也不敢回头。

  沈清猗在山溪边洗干净双手,又用酒精消毒,再用药胰子洗手,然后均匀涂上护肤膏,双手白白净净,柔腻纤细,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才动过刀子将一具尸体解得七零八碎。

  一名道侍取出药锄利索的挖坑,将尸体和零碎件都埋进坑里,沈清猗说“入土为安”,两位宗师嘴角都抽搐了,这样还能安?另一名道侍封好所有试剂瓶,小心搁入塞有絮棉的药箱格子里,沈清猗说要拿回药殿再做更深入的研究。

  待她清理好一切,道潇子笑悠悠的问她,“怎么样,死人说了什么?”

  “师叔,十五叔祖,咱们换个干净的地方。”沈清猗很嫌弃林中染血的地面,两位宗师都很无语,刚才血淋淋的场面不知是谁弄的。

  三人沿着山溪往上游走去,两名融合境的道侍背着行李医箱轻捷跟在后面。

  沈清猗一边走,一边轻缓的说道:“刺客应该在四十二岁至四十五岁之间。”

  道潇子和沈归园都惊讶的抬了下眉,道潇子眼中掠过清光,“不到四十五岁就是洞真境中期,资质天赋却并不出色,看来应该是有大机缘和很好的悟性。”

  沈归园搜检尸体的时候,两人都用真气探查过这人的丹田经脉,摸过骨骼筋肉,资质只能算中等,撇开勤力不谈,那就是悟性和机缘了。

  沈清猗说道:“他的味觉和嗅觉已经消失了,不是先天缺失,还有他的性.欲,也消失了。”

  两位宗师眼中更惊讶,武道修行的境界越高,五官就越敏锐,如果不是先天缺失,怎么会味觉嗅觉都失去了?

  “莫非以前中过毒?”沈归园提出一个最大的可能。

  “他身体里确实有毒素。”沈清猗道,“这种残留的毒素是什么,我要回药殿后再分解,现在还不能确定。”

  道潇子问道:“性.欲消失,这是怎么说的?”

  “他不能人道。”沈清猗简洁回道。

  两位宗师面露古怪,若是天阉还说得过去,但他二人都看得清楚,刺客那地方还是长得挺雄伟的,竟然不能人道?

  如果是普通男人,或许还有痿软不举,或举而不坚这种萎症因素,但一位洞真境中期宗师,精血元气肾精都旺盛,怎么可能有不举之症?

  “他不是童身。”沈清猗道。

  这表明刺客以前能人道,后来失去了。

  沈归园问道:“是不能,还是不想?”一些武者因为修行功法的关系,是禁欲的。

  沈清猗说道:“两者都有。师叔和十五叔祖注意到没有,刺客没有胡须,不是剔了须,而是已经消失了毛囊,腿上也是光溜溜的,没有体毛。作为一位健壮的男性,出现这种情况,通常伴随着性.欲减退。就像宫里的寺人,因为阉割,失去了繁殖.器,而繁殖.器中分泌的一种液体,维持雄性的性.欲和性.功能。这个刺客虽然繁殖.器还在,但维持他的性.欲和性.功能的一种分泌物质已经消失了。”

  她声音清缓平淡,说起这些就如说哪个药材什么药性,十分寻常,两位宗师觉得她就是在说雄性动物,而不是男人,大概所有尸体在她刀下,也就是雄性动物或雌性动物的区别。

  沈归园沉默的脸庞上眼角又抽了一下。

  道潇子沉默的表情下有着深思,心底隐着一个猜测,已经浮上水面来。

  ……

  八月五日上午,巳正一刻。

  岭南西道,钦州南部湾火山岛。

  李毓祯十四人进入火山下的地道,地道倾斜而下,往前行了三十米,便见两条向左向右的拐道。

  四名司卫探查回报,各通向一间石室。李毓祯等四位宗师的神识也已经探查出来。那两间石室应该就是那些铁面灰衣宗师住的地方,石室里除了石床和衣橱,只有干饼清水和备用的火把,十分简陋。若不是那些灰衣宗师清心寡欲,就是在这里的待遇并不高。若是后者,就很令人诧异了,因为洞真境宗师无论在哪里,都是受到尊重和重用的人物,而这些灰衣宗师,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守门人一般。

  一行人继续前行。

  四名司卫取了火把将沿途地道的两壁火炬点燃,火焰照亮了地道。地道的石壁开凿得很平整,看凿痕已经有些年头。高适观察后判断道:“至少有四十年。”

  李毓祯的眸色更冷。

  又往前行三十米,果然遇到一道石闸。

  最前面的刘郎将真气凝于右拳,一拳击出,“轰!”石门被击出一个大洞,看截面有四尺厚。刘郎将又拍出一掌,击出一个可以单人通行的门洞。

  众人穿过闸门前行。

  才行出十二三米便听一道轻微的机括声,刘郎将的刀光立即卷起,高适和临川郡王的掌风也已经拍出,便见十几道机关箭从前方两边的地道斜射出来,被刀光和掌风嚓嚓断折,掉落在地上。

  众人继续前行,又破了两道石闸,一路都遇到机关箭,还有从地道顶泼下的硫酸水,以及有着腐臭味不知道什么液体的毒水,几位宗师都转为内呼吸,众司卫罩上了防毒面具。

  又前行破两道闸门,这时深入地下已有三百四十多米,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李毓祯忽然顿步,她嗅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硫磺硝石的味道。这不奇怪,这两味本来就是药,可见他们的确接近地下的炼药基地了。

  但这电光石火间,李毓祯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虽然难以置信,但陡生的强烈危机感让她瞬间做出反应,喝声道:“撤!”人已经转身电射而出。

  但已经晚了。

  “轰!轰!轰!……”

  陡然一起爆发的轰隆声不绝,整座火山岛都地动山摇起来。

  ……

  晋王震得一个趔趄。

  转眼见地道口轰隆垮塌,他不由目眦欲裂,大叫一声:“阿祯!”冲到了东边地道口,掌风呼呼拍出去,要将地道冲开。但轰隆巨响还在继续,不断有大块的岩石掉落下来,火山眼看就要塌了。

  “晋王,快走!”梁郎将命令众司卫立即撤出,自己去拉晋王。

  晋王疯了似的呼呼出掌,双目通红,“不行!阿祯还在里面!”

  梁郎将的眼睛也红了,强忍悲痛吼道:“整个岛都要塌了!我们必须立即出去调集兵将!只有调集上万人,才能将垮塌的地道挖出来!晋王,快走!越迟越来不及!”

  晋王拍出的掌一停,猛地转身,呼一掌将掉落到头上的岩石拍飞,怒喝“走!”拍出刚猛的掌风,掠壁上去,如鹰般扑到一艘船上,立即真气催船,箭射往岸上去。幸好阿祯将兵符交给了他保管,不用多费力气,就能立即调集整个岭南西道的兵力。

  阿祯,你要撑住啊!

  晋王心里狂呼,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

  十名武骑署司卫在南部湾陆岸上留守,忽然听见海上传来轰隆声音,都肃然不安,持弩警戒,很快便见一艘船哗啦破浪过来,跟着一道人影如狂风卷过,一瞬就不见了人影。

  那十名司卫脸色遽然而变,见到自家的船,却没看清掠出的人,不知是不是敌人,立即上弩对准海面。跟着又射过来一艘船,但司卫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我,梁济棠。”

  众人眼一花,梁郎将和邱郎将已经掠上岸,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分别掠向两个方向:一个去钦州刺史府,一个去靖安司岭南西道分局。

  众司卫面色凝重,一定是出大事了!

  ……

  火山岛西去一百里,是钦州防安港,也是岭南西道水师驻营地。

  晋王如风般掠进了军营,出示身份告身,立即被领入水师都统制的将营,出示兵符和告身,几句话将事说清。

  水师都统制的冷汗唰地冒出来,立即下令全军紧急集合,命令工事营带上军中所有工事器械,吊船出动,水师全体出动。

  晋王已经离了水师军营,往邕州城的岭南西道防御使司飞掠而去,调集所有的折冲府兵必须由防御使下令。幸而邕州离钦州不远,只有二百多里。

  两刻钟后,水师军营的紧急先遣船已经到了火山岛,远远便见几十里外的海面上,完全失去了那座黑色火山岛的峻峭耸立。

  指挥楼船的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

  水师都统制和都监的脸色白得像雪一样,如果秦国殿下死在这里……

  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水师指挥船很快接近,便见武骑署的十几艘海梭船正停在火山倒塌处的海面外,海水拍打过去,露出下面残破的黑色块垒,那些司卫正搬移着石头,内力劲风下,一块块岩石飞起,落到远处的海水中。

  靖安司的一位校尉踏船飞过来,与水师都统制和都监在甲板上见了面,没什么见礼寒暄,直接道:“要从地道口所在的上方挖。必须尽快!越快越好!”

  水师都统制转身就下令,吼道:“挖!将山挖到底!”

  命令立刻从帅船上传下去。

  因为沿海水师除了海防和缉捕走私外,还肩负着修筑和维护海上灯塔的任务,海上工事船是常备的,钻杆、挖掘机、起重机,都在蒸汽锅炉带动下隆隆开动起来。还有一千二百名水师官兵,踩着海水用手搬移岩石,或握铁钎撬,大锤等砸,然后再撬,再搬。……

  一刻钟后,第二批水师官兵和海上工事船赶到。

  又两刻钟后,钦州折冲府的府兵急行军赶到了。

  之后,不断有府兵和保甲从附近州急行军赶过来。

  南部钦、邕、廉三州刺史府的官员们都飞奔起来了。

  三州刺史府的衙兵开拔,三州武馆的学员紧急征召,三州贵家富家的护院都被临时调集,各家健壮子弟都加入其中,拿着他们不熟悉的铁具,涌向同一个地方。

  晋王一直在飞,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鹰,不断的振翅,不断的飞,仅仅半天内他就飞遍了整个岭南西道。

  道门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佛门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剑阁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除了隐居世外的高手外,岭南西道所有的武道世家都出动了,一群群武者和修者都往钦州奔去,一路上遇到武者、镖局护镖队、运茶的马队、运货的商团,闻听事由,立即弃镖的弃镖,弃茶的弃茶,弃货的弃货,掉头加入。

  岭南西道的僮瑶苗侗诸族极多,单是南部钦邕廉三州,就有部族上千,此时溪峒和平寨的男人女人们都一群群的出寨出村,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向南部湾。

  唐人的热血,总是在需要他们的时候,迸发出来。

  ……

  海上轰轰隆隆,响声不停。

  机械船白天黑夜不停,人也白天黑夜不停。

  晋王奔回海上后完全没有休息,不仅仅是他,所有存活下来的武骑署司卫,水师和折冲府融合境以上的修行者,以及融合境以下的修者和明劲武者,都分列成队,潜下水用内力挥动刀斧,开山劈石,内力耗竭了,就立即上船打坐补充,不眠不休。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救秦国公主。

  ——殿下和靖安司出任务,被潜伏的国外高手诱入南部湾火山岛,摧毁岛屿同归于尽,殿下如今就被压在了海水下面的火山里!

  修者武者没有休息,普通人也没有休息,一个个都奋勇争先,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手被铁钎铁锤磨得血淋淋都没有人停下,有的人因为架撑架遇险受伤,有的人在水中来不及躲避,被滚下的石头砸死,但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退出。不能游水的就代替疲惫的畜力,用人力拉动机械。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将秦国殿下挖出来。

  因为这是他们大唐的殿下,是他们大唐未来的储君,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火山下,腐朽在海水中。

  无论如何,他们要将殿下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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