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316 316:因时,因境,不忍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爱情在萧琰的世界中, 是一个可以构建的因素模型。

  沈清猗符合这个模型的一切要素。

  ——玉之五德, 她皆具。

  但这些要素只是可以产生爱情的条件,也即“正确的人”,要成为爱情,还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相遇, 这就是爱情发生的时机。

  显然她们相遇的时间地点不对, 一个是“哥哥的妻子”、一个是“丈夫的‘弟弟’”,这种身份关系不可能让她们产生爱情,但彼此吸引的特质在那里,必然会互生好感,欣赏, 然后喜欢, 在长久的相处中,生出另一种深厚情谊, 亲情。

  现在她们的相遇如果重新开始, 没有了那重“家人身份”的桎梏, 是不是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 遇上了正确的人”?

  按照萧琰对自己构建的爱情因素模型, 这就具有了爱情的基础和可能。

  只要她愿意。

  ……

  离开长安前, 萧琰因困囿于对沈清猗的感情,曾经问阿娘:爱情是什么样感觉?——她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对沈清猗的感觉了。

  诚然,对于感情, 她也有经历:

  她认真的投入过感情和慕容绝磨道, 但这些感情不是称之为爱情, 而是她对慕容绝的所有欣赏和喜欢,还有激发出的身体本能的欲.望;

  她和李毓祯也有深刻又纠缠的感情,但她很清楚,她对李毓祯有喜欢有心动,却不会成为爱情。

  然而,她对沈清猗的感情……以前是清晰确定的,现在,却像是平静的清湖中起了暗波,她不知道这是一时的感动,或者是被打动,或者是怜惜,不忍?

  虽然她的道心不染红尘,在感情上也是理性的,但感情本身是很感性的,不能用理性去界定感觉:没有爱过的人,不会有切身的体会。

  而爱过的人,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感觉。

  李翊浵的爱情是丰富的,她爱过三个男人,给予了她不同的爱情感觉,但女儿不是她,性格的不同也决定了对爱情的观感不同。但她是极聪明的人,又是玲珑心,天性极擅长于感情,即使女儿没有说清前因后果,她也了然于心,微笑着回答了女儿的问题。

  “如果你心疼一个人,纵然她并不柔弱,你也想为她遮风挡雨,想庇护她一世安好,这就有了爱情的可能。”

  唐语发音的“她”“他”是不分的,不像西洲语言,发音中有着明显的性别后缀,萧琰却觉得阿娘说的是“她”!——那双妩媚带笑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她没有被母亲看破的羞窘,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说:“我对阿娘就有这样的感情啊。”

  对亲人,应该都有这样的感情吧。

  李翊浵笑了,说:“人这种生灵,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感情。同样的感觉,可能是不同的感情。若以情绪为种子,以人物关系为土壤,种在不同的土壤里,就可能开出不同的感情之花。如血缘、伦理,这样的土壤决定了情绪会往亲情方向开花。血缘、伦理就是一种规则,镌刻于人的意识,影响感情的方向;若没有这种规则决定意识,心疼、怜惜这样的情绪,也有可能向爱情方向生长。”

  萧琰的思绪回到当前……

  她对沈清猗,就有这种心疼、怜惜的感情,会为她的消瘦心疼,会为她的蹙眉心疼,会为她的清寂心疼,想让她欢喜,想让她展眉,想让她幸福安好……这种心疼、呵护之心,她对李毓祯和慕容绝都没有。

  小时候母亲说,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她对自己是这样,对李毓祯、慕容绝也是这样,不经历风雨,何以在大道上前进?

  但若是沈清猗,她就宁可自己为她挡了风雨,唯愿她安安生生的,不受一点风吹雨打。尽管她知道沈清猗并不柔弱,相反坚如寒玉,冷静智慧又机心绵密,没有困难能击倒她,但萧琰就是会为她心疼……

  她愿她岁月安好,却哪知让她受尽煎熬的,恰恰是自己!

  她只恨自己到现在才明白。

  但她能去爱沈清猗吗?

  她敢去爱沈清猗吗?

  ……

  不敢,不是因为勇气,而是害怕自己不能给予她同等的深情。

  她的情,太炽,以生命为焰而燃烧,萧琰能承受这样的情,却不能回以同等的感情。她的道,与情无关。

  “这对你不公平。”

  萧琰沉默了很久,说道。

  沈清猗眼眸微深,忽然伸手执了她的手,纤白的手掌和她合在一起,萧琰的手掌比她略大,两只手却是同样的白皙细腻,如玉雕琢,骨相优美,完美不分轩轾,“你看,你我的手无论谁的手更长一分,指骨更重一分,手更好看一分,都是一只完整的手。阿琰,爱情不是计量,称斤论长短,爱一个人,唯有愿不愿意,值不值得。

  “我愿意,你值得,此即圆满。

  “道没有尽头,人心却是追求圆满,阿琰,你于我,就是圆满。”

  我只要你的心。

  萧琰哑口。

  说感情,说道理,她好像都说不过沈清猗。

  身体的感官变得无比的敏锐,心口的跳动,失去了舒缓的节奏。

  “我的心境乱了。”她诚实说道。

  黑眸澄澈坦然,纵然有着迷惑,也没有想过在沈清猗面前逃避或者掩饰。

  沈清猗心跳猝然一停,跟着怦怦急跳。

  “阿琰。”

  她猛地抬头,清眸激荡,有欢喜,又有急切和忐忑。

  有情,才会心乱。

  “姊姊,”萧琰顿了一下,说道,“自从与千山学长磨道,我入了色.欲境,心境就不复不动明王的清静境,情感易动。我不确定,对你的情动,有没有受到这种心境的影响。”

  萧琰眼睫微垂,浓密又柔长,似她此时柔软易感的心,她承认,她对沈清猗动了情,却不能确定,这是纯粹的心动。

  “你让我,想一想,想清楚。”

  “好。”沈清猗几乎立即接口。

  她心口咚咚,满心里只盘桓着“对你情动”,心口似潮水涨满,又似火焰灼烧,手指轻轻抚上她脸,眸中的情意要滚溢出来,“我等你。”

  萧琰感觉她的指尖发烫,却又微微颤抖,是欢喜,也是不安,不由得垂了眸。

  沈清猗的手落下,理了理她的衣领,又理她的衣襟,微垂着眸子,神色清静,有些淡色的唇轻抿着。

  萧琰心口又有些牵痛。

  忍不住抬手轻握了她渐渐透凉的手指,说道:“已经很平整了,不用理了。”

  沈清猗:“嗯。”

  垂着眸,额头抵在萧琰肩窝,“让我靠一下。”

  萧琰坐身子有些僵直,跟着肩部又放松,让她靠得舒服些。

  心里想道,若她最终抽肩而去,姊姊会不会心死若灰?

  萧琰心里又痛又沉。

  幽幽冷梅香气进入她鼻端,似冬日的梅梢雪,看似宁静,却是暗浸寒意,让她心口颤瑟。

  室内沉寂,唯有落地钟嗒嗒的走着,还有两人的心跳,不平静的跳动。

  沉寂中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是短短的时间,廊上响起轻微的足音时,沈清猗已经直身坐起,眸子清冽,容色沉静。

  “道师,朝食已备好。”白苏在格门外禀道。

  “阿琰陪我用膳吧。”沈清猗柔语浅笑,眸子若秋水,清冽又动人。

  萧琰笑应“好”,暗将纠结纷乱的情感沉下去,只余温馨和欢喜,正是以往和沈清猗相处的感情。

  却还是多了一些不同。

  用膳的小阁内只置了一张食案,两份一样的粥点荤素,各置一边。世家膳食讲究精细,要花色多而份量少,务求杂食均衡,萧琰见案上膳食依然精致多样,没有以道门的清淡为食,心里微微点头。

  八样荤素均是她的喜好,若是以往萧琰定要笑嘻嘻说“姊姊真知我心”,但如今知她情意,反不愿她事事随己,因为爱自己而改变喜好,抬眸笑道:“姊姊以后不必与我一样。”

  沈清猗清眸似深潭映光,折荡着光,温柔又迷离,“你若在我身边,用什么都是喜欢的。”又低语道,“你若不在,用什么都一样,不过是苦瓜、青橄、柠果,三味而已。”

  苦瓜味苦,青橄榄未成熟苦又涩,柠檬味酸,你若不在,唯苦、涩、酸三味,哪还有其他味呢?

  萧琰哑口,垂眸,默默抬碗,羊乳杏酪入口津甜软糯,却不似往日那般香滑,反而有种涩。她不愿被沈清猗看出,沉下心用食,很快八样粥点荤素均被她用尽,又一直分心关注沈清猗,见她慢吞吞的用了一小碗玉蕈汤,又用了一样同心生结脯,便恹恹放箸了。

  萧琰眼眸顿了顿,起手将那小碟茯苓花蜜山药糕递到她面前,“这个开胃。”

  沈清猗看她一眼,慢慢用了。

  萧琰又将那小碗以鲫鱼茯苓银耳十八味熬出来的十八子粥端到她面前,“这粥不错,熬得入味,清香不腻。”

  沈清猗看她一眼,又慢慢用了。

  萧琰再将那小碟金粟平搁她面前,又将那碟松仁拌菠棱菜搁过去,“这道凉菜配点心正好。”

  沈清猗看她一眼,这回却将箸搁下了,慢悠悠道:“你知这一样是什么?”

  碧波泛玉仁呀。

  萧琰心想难道还有别名?好奇笑道:“不知是何道名?”

  记得在长安无量观时,用的点心菜肴都有蕴意或深或浅的道名,应该是从三清宫传出的传统吧。

  沈清猗清冽眸子看着她,唇角浅勾,“这道菜是暗送秋波。”

  萧琰:“???”

  这是什么道名?……不,不是道名。

  她忽地醒悟,菠棱菜中隐了松仁,这不就是暗送(松)秋波(菠)?对着沈清猗的盈盈目光,她不由耳根一热,又禁不住噗哧一笑,说道:“这是哪位道厨的神命名?”

  沈清猗睇笑盈盈,“道厨姓沈。”

  萧琰:“……呃。”

  任她平日活泼机变,也禁不住沈清猗这般情意直白,那样清冷的人却将情意赤.裸裸的呈给她,萧琰觉得受不住,耳根热度直升,呐呐道了声:“姊姊。”转眼又明白,轻咳一声,“姊姊你是故意的吧。”故意作出恹恹不食,让自己心疼不忍,于是有了秋波的话头。说着她又垂眼,低笑。

  沈清猗看着她轻叹,“我送你恁多秋波,你竟不回我一个。”

  萧琰不由又咳一声,眼一转,机智的将那碟松仁菠稜菜端起,“春天的菠菜最好,这一盘都给你。”

  沈清猗眸子漾漾,轻声一笑,眸中情意如万斛碧波。

  萧琰呼吸一顿,微微垂眼。

  “阿琰。”沈清猗声音柔柔。

  萧琰应一声,“姊姊。”

  一边跪坐侍奉的白苏菘蓝忽然有种脸红耳热的感觉,不由都将目光错开,心中奇怪,却暗舒口气。

  以往在承和院时,少夫人和十七郎君一起用膳都是愉快轻松的,今次不知怎么回事,莫名的有种压抑的感觉……难道是道师与世子和离十七女君心里难过?

  两位侍女暗生战兢,还好现在恢复正常了。

  只是,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两侍女心里嘀咕,但无论如何,也没将道师说的秋波真的当成秋波了,只是惊诧,主子也会开这方面的玩笑了。

  萧琰又抬眼,目光督促沈清猗。

  沈清猗眸中有笑意,抬箸用了那小碟“暗送秋波”,搁箸后软语笑道:“你放心,我再思你,茶饭也是要进的,若没有力气,如何能旷日思你?”

  萧琰……又咳了一声。

  白苏菘蓝几疑听错,目怔口呆……道师说的“旷日思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似有白光霹雳,从脑海中劈过。

  白苏想起有次收拾书房,书案上有笔迹缭乱的小令——碧水色堪染,白莲香正浓。分飞俱有恨,此别几时逢。藕隐玲珑玉,花藏缥缈容。何当假双翼,声影暂相从。

  菘蓝想起整理讌息室时,闲息榻上的书卷中,半夹的小笺,石墨芯笔迹潦草——花影侵阶砌,月转眉山西。独倚窗阑漫叹息,恨将孤影剔。……

  两人脑际咵喇,又一道闪电划过,惊得眼眉直愣,难道、难道,让道师相思的人,就是、就是……十七郎君?!

  两侍女目光涣散。

  心中纷乱。

  十七郎君是女君这是,嗯小事,可可,这这,是世子的亲妹妹啊!

  白苏性情素来稳重,菘蓝在三清宫也是心性愈静,等闲没有让两人失措,这会却都起了惊涛骇浪。

  但终究跟随沈清猗已久,有其主必有其仆,又很快镇定下来,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异样,端了盆盂上前,侍奉两人漱口净手。

  净手后萧琰问白苏,你们道师这三年来的饮食如何?

  白苏转眸看自家主人,见沈清猗微微笑,一副纵容的样子,心中便有了猜度,很细致的回了,没有任何遮掩,包括沈清猗茶饭不思的时候。

  萧琰沉眸垂眼,清减若斯,是相思摧人,茶饭不思,是情致辗转,那些劝慰宽心将养的话一字也说不出,说了也是空泛。

  她的心,才是她最好的药。

  ……

  用膳出来,朝阳已高升,庭院中合欢树叶如翠玉,点点萦碧。萧琰目光一顿,心绪宛转,抬眼望天,见天空湛蓝晴澈,高远辽阔,心中又一朗,转眸说道:“姊姊,我们去院外走走。”

  “好。”沈清猗牵了她手,和往常一样自然亲昵,却又多了些许克制。

  萧琰回握的力度也是不松不紧,保持亲近又有礼的度,想到以前思无邪,何曾有这般刻意的保持有礼呢,亲近依然亲近,却终是不同了。

  沈清猗眸色微漾,手指握紧她。

  两人沿廊出了元合庭,携手在桃李林中漫步,互相说着长安分别后的琐事,有些已在信中提过,这会当面说起又多了细节,萧琰说到萧琮和魏子静大婚时,沈清猗点头称赞魏子静,“你四嫂心性不错。”知进退,善明断,是难得的心性通透又惜福之人。

  萧琰自然的点头,“四嫂的心性是很好。”位低不自卑,位高不自矜,心静自从容。

  她说着眼眉又有些恍惚,不由瞥了沈清猗一眼,只觉“四嫂”这个身份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现在的四嫂,陌生的是沈清猗是四嫂这个曾经的身份,已经很遥远的事了,久远到好像是回头百年身。现在身边的人,只是“沈清猗”这个身份,纯粹的,独立的存在于天地间,没有附加的身份,是一片广袤的、又自由的土壤。

  萧琰想到土壤,就油然想到阿娘说的种子在土壤中的感情生长向,心境又有些微妙,恰似春天来了,春风吹落草籽,落土遇春雨,滋润发芽……她心里叹一声,眸光微阖,将心田上的波动压了下去。

  山风拂过,洁白的李花如雪海,雪海之中又有青红的桃果若隐若现,果香和花香萦绕,沁人心脾,还有身边人幽幽的冷香,明明是冷洁的梅香,萧琰却觉得比果香花香还要清甜袭人……因为山上还是春天吗。

  “山上春来晚,春去亦迟,阿琰再待一月,这枝头上的蜜桃就可摘了。”

  沈清猗转眸看她,眸光期冀,映着天光漾漾,如林中香雪盈盈,暗动人心。

  萧琰心中温软,已经应道:“好。”

  话出口后,也说不上后悔,只是转念想道:我还要向吕先生请教色|欲天如何破境,应该会在道门待上一个月以上,就此答应姊姊也是无妨的。

  心中却也知,这是借口,再合适的理由也掩盖不了心中的事实。

  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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