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394 第三九四章 霸道,温柔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7-02-27 07:10:5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天光将明时, 萧琰和李毓祯从菊廊中出来, 路上萧琰问李毓祯:

  “你给我用了几颗破障丹?”

  她觉得她能入幻这么强, 估计不止一颗入幻破障丹, 阁主的神意是用在映射大裂谷的真实世界, 和构建幻境中的天地规则上面,不会用于“入幻”,萧琰自身意志历经磨砺而坚定,神魂也足够强大, 能让在她不主动入幻的情况下入幻,除了她自己的情绪激发作用外, 必定是丹药的效力足够强。

  便听李毓祯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三颗。”

  萧琰:“……”

  她默默的扶了下额,能说书院真够大方吗,默然片刻, 她问道:“我可以用什么换?”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是:书院需要什么?

  三颗破障丹, 哪有白拿白用的!

  李毓祯也没跟她客气, 直接道:“你是书院的宗师,其中一颗是你的份例;另外两颗我帮你换了,以后你得还。”即使她是帝国储君,也不能白拿天策书院的资源,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萧琰表情沉寂了一下,她从开始就没想过自己应该享受天策书院的宗师待遇,虽然她是申王推荐入院的, 还是申王的学生, 但是萧琰自己觉得, 万一尽心尽意的努力后,萧氏和皇室以后还是分裂了,她难道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书院的资源?

  李毓祯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法,嘁一声,斜起眉道:“你担心什么。这不还没闹崩?等哪天闹崩了,我再加倍向你讨还回来。”

  萧琰听她将这事说得跟小孩子闹架一般,不由笑起来,眉也斜扬起来,认真说道:“我会努力让这一天不到来。”

  “萧悦之,你的气魄还是不够,努力二字要去掉!”李毓祯声音铿锵。

  我会让这一天不到来!

  萧琰沉眸肃然,想了一会,点头,“你说的是。”这就是她和李毓祯的不同:她是尽心诚意的去做,而李毓祯是,我想,就必须这样。“你的气魄比我大,信心比我足。”萧琰诚心诚意的赞她。

  想了想,又重重点了下头,说道:“你比我霸道。”

  这句话道出了两人心性上的差异。

  所以,无关乎信心,而是思维不同。萧琰做事前会考虑努力之后不成功的可能,预先做下失败的承受和选择;但李毓祯从来不会考虑失败,她行的是直道,勇往直前的道,不同于萧琰的持正心坦直而行,而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剑,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高山阻隔,她都相信用自己的剑可以劈出一条笔直笔直的道来。阁主以前说过她,过刚易折,李毓祯说,如果折,那就是还不够刚:至刚至强至圣。所以她最终能跨过情伤,元命剑重铸无痕,就更加凛冽锋锐。

  “我是比你霸道。”李毓祯扬眉一笑,她向来将霸道当夸奖话,有实力才是霸道,没实力就是作死。

  她伸手指向天空,“你看这天!”天空还有星辰在闪耀,她的声音凌冽又锋利,像她的剑一样,无坚不摧,带着极强的信念,“当我们看向星辰时,地面就是一个整体。当我们处于星河时,星系就是一个整体。当我们处于宇宙时,银河就是一个整体。”

  萧琰看看天空,又看看她:这还在地面战争呢,就已经想到星河、宇宙去了。

  抬手像模像样的拱了一礼,“佩服佩服!你这气概啊,只有银河才容纳得下你了。”

  萧琰话里带着笑意,却是真心佩服,觉得李毓祯的气魄比远古那些大能还强。

  她不由遥望着天际渐亮的红光,感慨一句:“远古大能要是有这气魄,联合致力于人族大发展,或许已经冲出星系了。”

  虽说远古文明凋零有天道的劫杀之故,但人族自己不作死,道统不内战,又哪里会招致这般彻底的毁灭呢?

  如果远古各大道统联合起来,几千年养精蓄锐,难道还不敢冲出天外去,开辟更广阔的天地?

  说到底,萧琰觉得,无非两字:惧强。

  神族是被打败了,但残部远遁天外,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更强的大本营,会不会再浩浩荡荡的杀回来?远古大能们的担忧不能说不对,选择封闭天外通道也是对的,毕竟三族大战下来,人族和妖族也需要恢复;但人族打败妖族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后,似乎也跟之前的神族一样了,不再有向外勇锐进取的精神。而不向外进取,就必然会发生内斗,一个世界的资源再丰富也是有限的,谁都想当独一无二的霸主,而当世界有两个霸主内斗起来就只有一个结果:道统的衰落,文明的覆灭,谁都不是赢家!

  萧琰回头看李毓祯,一脸肃然道:“昭华,我们不能重蹈远古的覆辙。”她这是提醒李毓祯,李毓祯的强大锋利让她有些警惕,大唐帝国可别走了穆文明和亚特兰蒂斯文明的老路:太过强横的下场就是覆灭,这是无数历史的鲜血印证的。

  李毓祯嚯一声笑,长眉挑起,“你不天天想着跟我闹崩,这世界就不会覆灭。”

  “我哪有……”萧琰说到一半就顿住,一时好气又好笑,李毓祯就是有这本事,天大的事到她嘴里,都能说成她和她之间的事。无语片刻,萧琰叹道:“行,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向你学习,坚定信念,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这就对了!”李毓祯斜起眉,一脸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萧琰默默看她几息,缓了缓,撇过这一节,问她:“另外两颗破障丹,你拿什么换的?我付给你。”再好的交情也不能让朋友白付账,小账可以付,大账就不能了了。

  李毓祯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的心剑道心得。”

  萧琰眸子一凝,这可不是两颗破障丹能换的。

  “给了书院,也是惠及皇族子弟,我是大唐的储君,哪有吃亏的。”李毓祯轻轻松松的道。

  萧琰却不能如李毓祯这般轻松,李毓祯付出了心剑道心得,她拿出的份量就不能小于它。——萧琰从不占朋友的便宜。

  她心里思忖着自己能有什么换给李毓祯。

  如果是与书院交换,她会向家族寻求资源,因为这是家族和书院之间的交易,但现在是她和李毓祯之间的交情,就不能用家族的资源了。

  萧琰想了一会,说道:“我把无念刀道的心得给你吧。”无念刀道是母亲传给她的,但刻在剑湖岛上那就是剑阁弟子都能修习,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领悟方向,萧琰的无念刀道中又融合她自己对有情和无情、有和无的感悟——萧琰觉得其中的有无之道应该能对李毓祯的剑道有印证之用。

  李毓祯却道:“不急,等你晋了先天再说。”

  萧琰不由失笑,她晋入先天后对无念刀道的理解必是又上一个台阶,李昭华倒是打得好算盘:这种交换跟好友印证武道是不同的,后者是私人的,不能外传,但交换后所有权就属于李毓祯了,她可以随意处置,意味着萧琰先天层次的无念刀道心得就会进入天策书院了。

  不过萧琰也没有介意,她从书院的剑阵历练中也得到了好处,回报书院也是应当的,遂应下,“好。”

  她又抬头看向天空,那一线红光就要喷薄而出之地,眸光有些悠远,也有些许离别的怅意,说道:“下午我就去道门。”

  去了道门,回长安后,当然就是去克里特。

  虽然是喝醉酒时说的话,但萧琰将它当成承诺,她醉酒时的话也是真话。

  李毓祯也看了一眼天边,抬眉道:“好!”

  又转脸哼道:“别又腻在温柔乡里出不来!”

  看着她那鄙夷的眼神,萧琰气噎。

  她就喜欢温柔乡,就喜欢温柔乡……

  到回宜秋宫琅玕殿的岔道时,萧琰道别后忽又回头说道:“李昭华,你这次可不能小气了,只给我一千两的出差公费。”说着不待她回答,哈哈扬袖而去了。

  李毓祯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地中海美人多,穿得少,又奔放激情,你要这么多公费,是想去大撒钱勾搭美人?”

  萧琰脚下差点一滑,回头气恼道:“喂,你别破坏我名声啊!谁去勾搭美人……”我对清猗一心一意。

  李毓祯已经哈哈笑着扬袖远去。

  萧琰最后半句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她跟李昭华斗嘴就没赢过。

  ***

  萧琰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沉淀自己在幻境中的感悟。

  下午,花行知带她出了东宫、长安城,几个千里瞬移,就到了神农域外的清凉山无量观。萧琰已经是观中备档的“药殿至元道师的道侣”,也不需要往神农山通报,便由观中的引域道士引入神农域。

  萧琰上次离开时,道荷子太上长老给了她一道玉符,这是一道通行符,只需在神农山下出示便可入山,不需再往上通报。

  萧琰无声无息的回了元合庭。

  沈清猗已经用过午膳,如往日般在讌息室的屏榻上小憩,只是微阖着眼难以成眠,自萧琰离去后的这几日,她一直如此;夜里摸着身边空空的枕衾,就觉得早已不畏凉的身体又寂冷起来,那种冷,就连心中的丹火也无法烘热。

  沈清猗在榻上翻转了一下,心里又叹息一声,理智上知道两情若久长,不在朝朝暮暮,可这离别的相思却也销魂蚀骨,令人衣带渐宽,凭阑怅然。想起萧琰送她的七夕礼物,她心里又温软起来:萧琰送她的是一叠小画,画的都是她自己,微笑的,怅思的,凝眸的,沉吟的,瞪眉的……沈清猗看着就仿佛和她在一起,知道她的喜笑怒嗔,只是看过之后,却又更增相思,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晴朗高阔得如这秋日的天空。而萧琰不在,这秋也就变得萧索了。

  阿琰……

  沈清猗心里又叹一声。

  萧琰写给她的信她已经看了无数遍,眼睛一阖就能默出来,心尖如碾磨般来回碾着那些字句,一字一字的磨碎了渗入心里。那些蕴藉着情意的字词如蜜如饴,让她的心如同沉浸在蜜酿中一般,不舍拔出。萧琰的乖嘴蜜舌也展现在她的信中,让沈清猗看着就笑,笑着就想念,那双清眸里不知不觉中溢出的温柔能让那滑韧的信笺都浸润得柔腻绵软。

  “阿琰!……”

  沈清猗禁不住低吟一声,侧转身子,清瘦的手指抵着自己心口,想你想得心痛。

  她眼睛紧闭了一下,睫毛如蝶翼,拢着两扇阴影,阴影下有着淡淡青色,那是睡眠不好、思虑过度的显象。

  沈清猗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对,思念过度,情深不寿。思伤脾,“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她默念着《黄帝内经》这句话,心知脾气虚弱,则气血生化乏源,不能滋养肌肉,四肢就会软弱,她这几日身体乏力,精神怠倦,是因为情而懈怠了。

  沈清猗眼帘抖动了几下,又沉静一时,眼眸忽地睁开,清冷而有神。

  她直身坐起,拿起萧琰留下的“时不我待”看了一眼,歇下刚过一刻,可以起榻了。

  这只两寸方圆的金表是李毓祯送给萧琰的,沈清猗当然不待见李毓祯送的礼物,但更不愿意李毓祯送的礼物待在萧琰身边,萧琰将这表留给她时,沈清猗就笑纳了,留着虽然硌眼,却也能醒神。

  沈清猗看了这表几眼,心里想着她前几日悟的新丹,下午要再用心研究一下。

  人生有情,如夏花般灿烂;有敌人,便如冬日般凛冽,让人冷静奋进。

  沈清猗轻缓的叫了一声“白苏”,准备洗漱,白苏和菘蓝端着铜盆面巾进来时,她清冷有神的眸子忽地凝滞,然后她背脊挺直,“呼”地站了起来,眼眸里有着不敢置信,又有着惊喜交加的光芒,那一霎间就耀亮了那双过于清冷如寒潭的眼眸。

  ※※※※※※※※※※※※※※※※※※※※

  “阿琰!”

  这一声噎在沈清猗的嗓眼里没有叫出去,遽然涌出的喜悦鼓涨了她的胸腔,也胀满了她的喉咙,那一声也就涌荡在心间,无法冲破磅礴而来的喜悦。

  直到萧琰一脸笑意的出现在她眼前。

  “清猗。”

  萧琰顿了一下,终抑不住情怀激荡,上前一步就抱住她。

  沈清猗微微挣了一下,“我还没洗漱。”却又抬手按在她后颈上,轻轻叫了一声“阿琰”,这一声终于叫出,带着欢喜,惊讶,还有喜极而泣却内敛于中的喑哑。

  萧琰笑一声,又紧紧抱她一下说道:“正好,我也没洗漱。”

  这个“正好”,就正好到净室里去了。

  两人洗漱出来,沈清猗被萧琰抱到了榻上。锦帐垂下,沈清猗手摸着萧琰漾着情意更加俊致漂亮的脸庞,呼吸微促,清冷的容颜也因生情而粉霞漫起,却又有些挣扎道:“阿琰,现在是白昼……”萧琰吃笑,“咱们出游的时候都是白昼。”沈清猗嗔恼,“那怎么一样,那是让你入情再破……”后面的话便被萧琰堵住了,再后面,沈清猗已经神荡荡了,哪里还想着白天黑夜。

  小别胜新婚,这话确然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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