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48 048:心如瀑底石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从千桃山回来后, 萧琰和父亲梁国公通信增多,几乎每天都有一封信来往。

  她问的都是棋道。

  父亲给她的棋谱她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每一局也走过多次,但有疑惑就写下,累积起来就放到信函中。起初她是等到去承和院上课时, 放到四哥书房, 再由四哥带给父亲。

  萧昡接到女儿的信很高兴, 又担心这么隔几日的,女儿疑问不能得到及时解答, 便让萧怀中每日清晨都去景苑外候着。萧琰遂与萧怀中约了时间, 每天辰时过来取信就可,商七会把信放在景苑墙头苍藤下的“老地方”。

  萧琰研读父亲的信,再打棋谱, 就觉得自己有进益,然后又练刀思索“天地一横”的“我自横”, 再去听风亭就能多接几招。

  “受虐”回来, 再研究棋谱,再练天地一横, 又有进益,下次“受虐”又能多接几招。

  去承和院时她也会关心秋山刺杀事件的进程,沈清猗说:刺客如黄鹤飞去, 杳杳无踪。买刺者也尚未查出, 目前暂时排除刺客是宗师的可能, 已查过河西所有大族, 包括萧氏在内,近三个月内都没有超过十亿贯的资金流向不明。

  ……十亿贯。

  萧琰默了一下。

  虽然姊姊之前已给她说过东海刺宗师级刺客的“天价”,但再次听到这数目,还是觉得有些眩耳。

  沈清猗说:这还是最低宗师刺客的价。

  萧琰:……

  “刺客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专心习武,学业,别让这等杂事扰心。”沈清猗不欲在刺客的事上多说,刺客的事有何好说的,除非主谋查出来,其中的谋划还可以说一说。

  萧琰便听姊姊说的,专心习武,课业。

  日复一日。

  ……

  五月二十五,她接下萧怀中五十五招。

  六月二十五,她接下萧怀中六十九招。

  在药房治伤时,她神采飞扬的对沈清猗说:“还有三十一招。”——离九月还有三个月,她一定能接下萧怀中百招。

  但六月底休沐日上文课时,她听四哥讲时事说,大唐已经和吐蕃打起来了!

  四哥说:河西军以七姑母萧曈为统帅,率静南军与骁骑军于六月二十一出兵,以骁骑军为先锋,拿下乌拉肯山的北山口,抢穿山峡,在南山口外的雁石坪败格桑达玛的五万青唐军。

  青唐军退到玛沱河南岸,唐军在北岸扎营,双方隔河对峙。

  萧琰不由焦躁:以大唐军队的进军速度,会不会三个月后战事就平了?

  四哥说:有可能。

  按大都督府参军室对比的两军实力,加上他们这位七姑母和骁骑军曹元度一个狂一个疯的作战风格,这场战争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当然,最关键的是,河西已经为这场战争准备了很久,现在就是厚积薄发的时候。

  萧琰心境波动,到七月初五的武课时,不但没有进步,反而倒退,只撑过了六十五招。

  萧怀中脸色寒如初春料峭,毫不留情的批评她,“心气浮躁!”

  萧琰脸色煞白,垂首,“谨受教。”

  萧怀中见她腹部涌出大片血红,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没想到萧琰会避不过这一刀——按他预估的进度不会如此。

  萧怀中犹豫要不要先给萧琰治伤,少夫人还没过来,想必有什么要事拖住了,这会只有一个侍女在亭外。

  萧琰退后几步靠在亭柱上,觉得自己不能坐下,一坐下,恐怕就起不来,就站着运行内息止血。

  青葙见十七郎君身上的血不停往下淌,脸色就变了,亏得她沉稳,没有惊呼,只跑步入亭,从少夫人给她的白净玉瓶中倾出两粒药丸,想了想,又倒出两粒,用白叠巾托了,递到萧琰唇边,“十七郎君,内创丸。”

  萧琰就着她手吞了药丸。

  萧怀中立即倒了水盏,送到萧琰唇边。萧琰正阖眼调息运化药力,便就了他手喝水送药。

  沈清猗带着赤芍过来时,远远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凝如秋霜。

  她抿了抿唇,稳着步子过去。

  萧怀中已经看见了她,心里松了口气,少夫人过来十七郎君的伤就没事了,伸手将单耳水盏递给青葙,抬手向沈清猗行了礼后就离开。

  沈清猗入亭就见到一地血,萧琰倚的亭柱下面已经淌了一大滩血,她的唇又抿了抿。

  萧琰行气三个大周天后,感觉内伤已经愈了三分。睁了眼睛,向沈清猗笑了笑,脸色还是苍白。

  沈清猗嘴唇紧紧抿了一下。

  她向青葙做了个手势,退出亭外。

  萧琰拉开拳架,腹部的刀伤因为她的动作,才凝结的血痂又撕裂开来,随着她的拳势,身转疾劲,扬起道道血线落下来。

  沈清猗的心口扯了下。

  她似乎不知道疼痛般,每一拳都很稳,却很有力,每拳出,伤口就扯裂,出拳的每一步都很劲健,每一步,血都扯出,腾身踢跃翻转时,血线就飚了出来。

  坚持,坚韧,坚毅……沈清猗每看一次,都能比前一次更深刻感受到她的心志。

  这个少年,不过才十四岁。

  沈清猗觉得心口扯着的疼,却又跃动着欢喜,似是透过她,看到了自己。

  ……

  萧怀中那一刀剖开了萧琰的肚子,里面的肠子都露出来了。

  她打淬体拳时全身内息运转,加之心法独特,愈合伤口能力很强,只是萧怀中那一刀太深,外边才刚合拢止血就又被拳劲扯开。

  但拳越打到后面,因淬体带动的内气流转圆融,伤口处便如隔了一道无形的气障,将外流的血止住,一趟拳路打完下来,出血的伤处已经凝结成厚痂。

  但药房疗伤时,沈清猗一向镇定的手就微有些抖。

  要给她上药,就得先扯去这层血痂,再用止血粉,上生肌膏,血肉才能愈合得快,确保明日凌晨她就又能练刀,而且这么深又阔的伤口也不会留疤。

  以前萧琰的外伤都没有这次重,打一趟淬体拳下来凝结的血痂也没这次厚,沈清猗想象撕扯得血肉翻开的样子,就有些下不了手,“……要不就这样,不上外药了?你服了内创药,再用内气疗着,应该后日晚上也能好。”

  沈清猗诊脉清楚,她内脏被刀气震伤得严重。内气疗伤是先治内腑,再愈外创,如此,刀口血肉要长好,也是后日的事了。最主要是,萧怀中的刀气上带了他的战势,萧琰的内势压不过它,创口就更需要靠她生肌膏的生发药力,来破萧怀中刀气的势。

  萧琰毫不犹豫,“姊姊还是撕开吧。”她可不愿后日晚上才好,那就去了两天了。说着又一笑,“这点痛不算什么的。我受伤时的痛更痛呢。”

  沈清猗沉眉,点头,“也好。这样清净血痂,你伤口愈合腹部就不会留疤了。”

  “留疤倒是没什么,只要不是脸上就行。”萧琰不在意。

  沈清猗瞪她一眼,“以后你夫——”想着萧琰以后应该是娶不是嫁,转口道,“你夫郎看得见。”

  “啊?”萧琰忍不住笑起来,“那又如何,他若嫌我身上有伤,那就不是真喜欢我了,这样的郎君不行,我才不会娶。”

  沈清猗抿了下唇,想象以后有那么一个郎君与自己的妹妹如此亲密,心里就复杂怅然,瞬间体会到了自己嫁到河西前母亲一脸怅惘的说“我的文茵即将是别人的了啊”,那种酸涩不舍的心情。

  她的妹妹,以后也将是别人的!

  沈清猗眸子沉了沉。

  她敛下眼皮,手指掀动,将血痂撕开,“痛就叫。”她头也不抬道,声音冷静稳定。一旦决定怎么做,她的性子便极果决,沾血的手指一路撕下去,丝毫不带停顿。

  萧琰躺在竹榻上,眉毛只轻微动了动,轻声道:“不痛。”

  沈清猗嘴唇抿了下,手上的动作更利落几分,很快将血痂都扯去,接过青葙递来的盐水白叠巾拭血消毒。

  一连换了三盆血水,赤芍又从门口递了净水进来。

  青葙用帕子给沈清猗拭汗,这撕血痂的比被撕的还辛苦。

  洒了止血粉,抹生肌膏,扎绷带,裹完下面的伤口,沈清猗迟疑了下,萧怀中那一刀从萧琰的左胸下方劈到右肋,护胸的底端已经劈裂了,沾染了血迹,“把护胸除了吧?”

  萧琰:“好。”没有迟疑。

  沈清猗看了眼青葙。

  沉默寡言的侍女自动走到门后面跪坐。

  沈清猗扶萧琰半坐起来,给她解开了护胸,露出白玉般的胸膛,虽然离“丰盈”比较远,却匀称、挺拔,形如几何上最完美的半圆。

  沈清猗看了一眼,便敛了眸,她这个妹妹真真是长得极好的。

  将来要便宜哪一个郎?!

  沈清猗再次抑郁了,捏着绷带的手指曲了曲,牵着绷带轻捷绕过萧琰胸下,在左肋下方打结系好。沈清猗拿过叠放在一边的干净内衫,给她穿上,“这护胸先别用了。”

  萧琰嗯了一声,伸手系好内衫的带子。

  门叩响,赤芍将煎好的药汤递进。

  青葙接过托盘端过来,上面有两碗药。沈清猗拿起单耳青釉那一碗,端给萧琰,“这是治内伤的。”用黄釉盏盛着的是补血汤药。两碗药喝完,沈清猗又叮嘱她,“回去可别练刀了。”

  萧琰应了,眉间有淡淡的倦怠。她的内力虽然已经回复充盈,但竭力搏战后精神上的疲惫却是无法消解的,加上失血过多,倦意便涌上来。

  沈清猗扶她躺下,“你睡一会。”

  萧琰握着她手,一脸惭愧,“这次是我失了清静心。”

  所以,不进反退。

  “欲速则不达。”

  沈清猗轻轻握了她,“你不要太绷着了,没有人逼你。”

  心里已经后悔与萧琰定下的九月百招之约了。

  “嗯,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逼自己。”萧琰笑了一下。

  沈清猗手掌合上她眼,“别多说话,睡吧。”

  萧琰嗯了一声,合眼睡去。

  沈清猗给她换下了染血的长裤,用抹巾擦干净了榻上沾染的血,见萧琰里面的亵裤也被外裤上的血浸渍了一片,她略一迟疑,吩咐青葙回萧琰的寝居拿来干净的亵裤,亲手为她换了。

  沈清猗在药汤中加了一些宁神安眠的成分,萧琰睡得很沉,直到酉时才醒来。

  她一动,坐榻边看书的沈清猗便望过来,眸子波光柔和,“醒了?”

  “嗯,姊姊。”萧琰应声坐起来,只觉精神饱满,虚弱全消。

  她掀了薄被准备起身,见自己换了干净的绢白亵裤,知道必是沈清猗替她换上的,很自然的笑道:“多谢姊姊。”伸手拿过榻尾放置的干净长裤穿了,“姊姊,我睡了多久,几时了?”

  “现在是酉时二刻。你睡了四刻。”沈清猗搁下书,“萧承忠已去过景苑,你不用担心回晚了。中间你四哥来看过你,因为刺史府的杜大郎君来访,没敢久待。我让膳上熬了补血的药汤,你用一碗再回去。晚食不要吃太多,不要喝茶……”她细细叮咛。

  萧琰心生暖意,走过去跪坐她身边,抱了她腰道:“我有姊姊真好。”

  沈清猗右手抚上她肩,声音柔和,“我有你这个妹妹也极好。”

  萧琰洗漱后用了一碗补血汤,听了沈清猗的嘱咐,坐了檐子回景苑。

  商七立在苑外接她,表情凝重,声音十分沉痛,“小郎这次伤得很重呀。”

  “……”你眼神不那么欢乐我会相信你。

  萧琰考虑要不要拔出秋水刀给他一下子。

  考虑到双方武力值的差距,还有受伤的状态,萧琰决定暂时原谅商七。

  回到清宁院,她对母亲道:“阿母,我急躁了。”

  商清神态闲淡,“我不急。萧无念,你亦无须急。”

  萧琰目光澄澈,“是,孩儿已经明白。”

  ——武道不仅是锻炼意志,还是锤炼心性。她的心性,还不够稳。

  萧琰用过晚食,商清让她画五色锦鲤。

  这是个细致活儿,锦鲤的每枚鳞片都要画出来,然后上浅粉、金粉等涂色。

  鲤鱼跃龙门,一生要跃多少次?甚至一生都不会成功!

  她急个什么。

  萧琰心境越发沉静,画完五色锦鲤,她又写了一道条幅,挂在自己房内——

  心如瀑底石。

  ……

  次日晨起练武,绮娘到她房间准备沐浴药汤时,看见桃花图旁边挂的条幅,眼睛眨了一下,出门提笔过来,在条幅后续了五字——

  冲刷洗捶磨。

  ……

  萧琰回来眼角就抽了。

  ……这是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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