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52 052:执于情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沈清猗神色古怪。

  这日二月二十五, 萧琰最后一堂武课, 萧怀中没再虐她了,只是传授经验、技巧, 临别时萧琰长揖到地,深深感谢这位老师。

  因未受伤,沈清猗没带到她到药房, 却带她回了主宅后又与她一起去了景苑, 说父亲母亲还有你四哥都叮嘱了,要去苑里为你看看行装,小心遗漏了什么。

  ……她的行装不是多数都在承和院吗, 由兄嫂亲自打点的?

  萧琰便见沈清猗目光扫过她胸口, 忽地了然, 这是父亲和公主母亲担心她女郎身份,让姊姊交待她一些女子事项呀, 不由噗哧笑了。

  一行人到了景苑, 打开苑门进去,除了白苏和青葙随行外, 其他仆婢都留在了苑门外。沈清猗在书房门外端正行了一礼,便被萧琰拉到讌息室了。

  沈清猗吩咐青葙守着, 拉她到内里寝卧,先递她一只小匣子,在她耳边细语叮咛, “这些药不能给别人用。”

  萧琰耳边有些痒, 侧头转眸, 便见那双清幽眸中似有意味深长,眼睛一眨,忽地明悟,“姊姊这些是你——”沈清猗伸掌掩住她唇,低声说:“知道就好。”

  “嗯!”萧琰点头。

  原来以前自己用的内创丸、止血粉、生肌膏,都是姊姊制的吗。

  她还以为只是药房煎的汤药是姊姊下的方子。

  这是……因为,姊姊的药比萧氏好?

  萧琰心想姊姊不说,就有她的道理。萧氏又不缺伤药,四哥说七品药宗都有两位,又不缺姊姊的药。

  沈清猗见她眼睛晶亮亮的,又一笑,放下了手掌。又抬手轻按在她肩下几分,说:“你到军中,就不能穿现在这样的护胸了。这小布箱里面,是特制的护胸,两副轮换着用。母亲转父亲的话说:上面铭刻有防御阵纹,只要内气输入就会启动。不需清洗,湿布擦拭即可。纵然不巧被军士入帐撞见,也会以为是胸甲。母亲说,世家子弟参军,都会内着定制胸甲,不会只穿军中的制式甲装。”

  萧琰:“嗯嗯。”心想,原来父亲和公主母亲还关心她这种事呀,一时心口很是熨贴。

  她打开布箱取了一副,拿在手中就轻咦一声,摸着竟跟自己那副面具的材质差不多,很轻,却很固,内层细软贴肤,外层却却坚硬的,抬指敲了敲,就是“嘭嘭”的声音,很像敲坚实的胸膛,不由噗哧一声。

  沈清猗白她一眼,“这你也能玩。”拿过来收好放到布箱中。萧琰嘻嘻伸手抱了她腰,“姊姊。”声音像涂满了蜂蜜。沈清猗嗔她,“又黏缠了。”却也没挣脱,由她抱着,伸手抚上她背,心中缓缓溢出不舍……幼鹰,要飞了。

  “……对了。”萧琰忽然想起了,蹦起来,拿过绮娘给她的癸水丸给沈清猗看,“绮娘说不能多吃,为什么?”

  然后沈清猗就神色古怪了。

  “姊姊?”

  “这个,吃多了,会影响,以后的生育。”沈清猗慢慢的说。

  “……啊。”

  沈清猗便细叮咛她,一次不能超过三丸,心里又有些恼意:这么重要的事,绮娘怎么不交待清楚。

  绮娘在膳房里和两位大侍女说着点心经,心里叽咕一笑。

  ……小郎就算吃多了也没什么,以后晋入宗师了全身脏腑重塑以前遗留的一点小毛病自然也没有了。

  尊上说沈十七“很好”,那就要多和小郎亲密相处吗,连癸水这种问题都能分享了,那还不是闺中亲密?

  绮娘深觉自己机智。

  ……

  过了两天,萧琰就要出发时,萧琮忽然遣萧承忠将她叫到承和院。

  她过去时,见兄嫂都在前楼书房里。

  “阿兄,姊姊。”萧琰上前行礼,见兄长喜色,笑问道,“阿兄,是有什么好事吗?”

  萧琮呵呵笑道:“我已禀了父亲同意,巡查诸边州军事,五日后出行。”

  他任职大都督府的兵曹参军事,既以参军身份位列都督参谋司,参与军情和作战分析,但还身负“兵曹”之职,统管武官选拔、兵甲器仗等,对河西军的边防巡查也是职责之一。而他任职兵曹已有四年,按父亲的意思,也应该下军中去巡一巡了。

  沈清猗听他昨晚说起时,就忖道梁国公的目的应该不仅是让萧琮履职巡查边事,而是让国公世子在军中露脸。

  之前萧琮一病二十一年,虽然病愈册了世子,但给外州的印象仍是病弱,在河西军半点声望也无,不少将士想到这位世子估计都是浮现出“苍白虚弱的贵公子”,这在军中当然不利的。

  此次巡查边防和军甲器仗下到军中走一遭,就是洗去“病弱”的形象,同时建立声望。

  ——今年底就是河西军三年一度的武官考核,也是萧琮上任兵曹参军事头一回主持其事,若考核公正,黜赏分明,便能借此在军中树起声望。

  与文武双全的父亲相比,萧琮要在未来掌握河西军,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萧琰又惊又喜,“阿兄要巡军呀?那先去静南军吗?那我们不是同路啦!”一时雀跃不已。

  “对,同路。”萧琮清雅的眉眼都溢着柔和的笑。

  “父亲说,让你随我们一起,先北去军中,再南行静南军。父亲说:阿琰参军前要走一走,看一看,多见些人,多见些事,长些阅历,增些见识,到了静南军就不会生涩,更容易适应军中的氛围,融入军中。”

  “啊!父亲这么说啊!太好了!”萧琰高兴得跳起来,晶澈的眸子闪亮,“父亲想得真周到!谢谢父亲!”由衷欢喜。

  “阿琰,父亲很关心你。”

  “嗯,我知道。”萧琰郑重点头。

  父亲待她极好,她知道的。

  四哥说,她的秋水刀就是父亲用顾恺之的《斫琴图》从任先生那里换得的,只是她以前还恨怨着父亲,父亲就只好弯弯绕绕通过四哥送给自己。

  还有那些棋谱,每一封都细心指点的信,还有絮絮叨叨几大页的叮嘱,每年生辰送她的礼物都很合她心意,显然是知道她的喜好用心挑选……一桩柱,一件件,她都记在心里,“父亲”这个词在心里也饱满起来。

  出行前这几日,就早晚都去祖母父亲公主母亲请安吧,这一入军不知几年才回来。

  她忽然意识到四哥话中的“随我们一起”,脸上顿时惊讶惊喜,回望沈清猗道:“姊姊也要去么?”

  沈清猗向她一笑。

  萧琮说道:“此去不只是巡军,也是拜访各州士家,你姊姊当然是要去的。”

  他这个世子可不能接待后院的贵妇们。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梁国公不放心萧琮的身体,需要沈清猗这个妻子兼医家随行,这就不能给外人知了。

  虽然世家远程出行医师都是随行队伍中的必备人员,但放在萧琮这里,就难免让人想到“病弱世子,医师随护”,索性随行队伍中就取消了医师。让军中和各州士家诧异的同时,梁国公也就暗示出了——对世子身体很放心。

  ……

  这一晚上,萧琰就先去了松鹤院,给祖母请安,还拿了自己今天下午才画的自画像,丰姿神秀,画上题着“这是祖母惊才绝艳的爱孙十七”,把祖母乐得不行。

  和祖母说了一时辰的话,萧琰就步伐如飞去了盛华院,给公主母亲请安,也是奉上一幅自己的画像,少年青春蓬勃,神采飞扬,细眉飞起,双眸光耀,很有几分安平公主眉扬横飞的神韵。画上题着“惊才绝艳的十七敬爱安平母亲”。安平公主哈哈大笑,“不错,不错!”

  因天太晚了,她就没再去父亲院里,但次日清晨,她练刀后就去了承和院,和四哥一起去给父亲请安。

  梁国公见到女儿很是激动。

  这是女儿给他第一次请安!

  当他不想让女儿天天过来么?都是那位不允,说“不得分心”!哼哼……萧昡心里哼着,脸上却已是笑意融融,拍着女儿的肩,连连说“好”,又叮咛她出行前这几日多放松些,武业和课业都不要那么紧,萧琰都应了。

  回了清宁院她就又黏糊母亲,也不习刀了,母亲在书房她就在书房,母亲到廊上她就到廊上,母亲去林里她就去林里……绮娘觉得,如果不是出恭不能一起,估计小郎都是要跟着的……噗!

  萧琰晚上去给祖母和公主母亲请了安,回来就死缠活缠母亲,终于让商清允了可以睡房里的小榻上。萧琰高兴得直蹦,穿着寝衣坐母亲榻前,说要看母亲睡去才睡……凝视着母亲合眼的平静脸容,她心里觉得欢喜满足,只愿一生都守护母亲这样的悠然平静,就连坐到小榻上冥想时唇边都是笑的。

  商清睁眸,淡墨眸中平静,隐有淡思。

  这孩子,过于执情了。

  执情可以,过了,就失于静。

  心静,才可远。

  ……

  国公府效率很高,说出行,几日就准备妥当。

  过了三月三的上巳节,三月初四正式出行。

  上巳节少男少女青年男女们热热闹闹,萧琰也没有出去,白日依然在院里黏糊母亲,晚食后就去陪祖母,陪公主母亲。梁国公照例到了盛华院里,省得女儿再去睿思堂。

  父女俩就在安平公主的“观棋必语真君子”中对弈厮杀,萧琰依旧败局,仍然一点不沮丧,说现在在跟父亲练手,以后就是纵横捭阖。萧昡大笑,摸着她头说,“我儿不错。”又旁敲侧击提醒她,“阿琰这几日还在画画儿吗?”安平公主出声嗤笑。

  萧靖西就是被她刺激了!

  她家十七送她自画像没有送他!

  哈哈哈……就让他急一急。

  萧琰被公主横目威胁不许她答话,她就端了茶给父亲,夸赞父亲容貌好看,威俊不凡,又说起父亲送她的那匹胭脂马,多么多么喜欢,说自己要骑到静南军中,骄傲的给七姑母说是父亲给的,比青海骢都好看……梁国公听得乐哈哈的,画儿的事也不问了……画画还是太费神了……

  离别的日子终究来临了。

  萧琰与母亲道别时哽哽咽咽,扑她身上不放,被商清一巴掌拍脑门上,挥挥袖子赶走了。去了承和院还一副蔫耷耷的。但去松鹤院拜别祖母时她又眉扬神采了,总不能让祖母为她生出离别情绪。又去盛华院拜别父亲和公主母亲,郑重叩头后,辞行。

  眼见车马远去,萧昡回到睿思堂,展开女儿离别时奉上的画轴。画上少年明目朗朗,飞扬行于大道上,远处,朝阳升起,高空,飞鹰振翅。画右题——致:很爱十七的父亲,悦之一生悦之。

  梁国公热泪倏然盈眶。

  ……

  巳时三刻,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前后二百骑兵,是世子亲兵,护卫着车队。萧琮和沈清猗共乘一车,白苏在车内服侍,侍卫萧承实驭车。周围又有三十五骑侍卫。青葙、菘蓝、赤芍三位大侍女和八位二等侍女坐在后面三辆马车上,再之后四辆马车装载着随行器物和礼品。其他侍仆均骑马行在载物车两边。

  萧琰穿着宝蓝色的圆领箭袖缺胯袍,革带系秋水刀,骑马行在兄嫂马车的右侧,出到城外两里,就一夹马腹,策马向前奔去。

  “十七郎君!”萧承忠叫了声。

  “萧校尉放心,我过会便回来。”

  萧承忠吩咐萧承信跟上去。

  萧琮在车中听到动静,问萧承实:“何事?”

  萧承实:“十七郎君放风去了。”

  萧琮:……这话真实诚。

  沈清猗悠笑,“千桃山那会,放了一阵风,这会要做脱缰野马了。由她去,放不远。”

  萧琮失笑,便也不多管了。

  不多时,蹄声得得,圆领箭袖袍的少年纵马而回,神采飞扬,白银色面具迎着阳光耀眼,一双黑亮眸子更是灿耀如宝石,恍若驰马归来的神子。

  见过她真容的侍卫都忍不住想:十七郎君若不戴面具,进到州城真要有人掷果子了!

  河西越往北去,这民风可是越彪悍。

  若是各种果子嗖嗖而至,其中有不轨之人夹个暗器什么的……侍卫们脸色都变了。

  ……还好还好,十七郎君戴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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