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不闹了。”萧曈笑够了道，“十七以后就住春泽园了，军中休沐时和我们一道回府。明日我们姑侄俩切磋一下，后日去军营。”
“阿母我呢我呢？”萧继一脸热切。
萧曈斜眼哼他，“还没入军营, 就和人斗殴, 你阿父说要让你反省三个月, 好好读读书, 去去躁气。”
萧继哎哟一声, 道：“我和慕小四那是闹着玩儿，哪能当真呢？”
萧曈冷笑, “闹着玩儿你把人家肋骨打断了？”
萧继道：“那是没收住手，用力过猛，呵呵。阿母若不信, 去问慕小四。”
慕伏那小子在关禁闭, 要想参军, 铁定得跟他同一说法。
萧曈斜眉嗤他一声, 挥了下手，“滚。别打扰我跟小十七谈话儿。”
萧继立即行了个礼恭敬道：“孩儿遵令，这就滚了。”说着起身, 又向萧琰抬手一礼, 道：“阿弟一会见。”萧琰起身还了一礼, 见他走出去, 心想这次好歹没有滚着出去了。
萧继出了母亲院子, 就低声吩咐贴身侍人，“你去慕家，告诉慕四郎，若想后天去军营，必须这样……”
侍人应了声喏，行礼后急急去了。
……
“七姑母，这是阿嫂写的，兄嫂交待说，只能私下给您。”萧琰将沈清猗写的那两张方子取出，递给萧曈。
方子折成了方胜，萧曈打开一张就咦一声，仰眉道：“瘦骨犀利呀。”这是赞字。萧琰笑嘻嘻的，与有荣焉。萧曈越看下去眉色越峻，抬目看向萧琰时已是威凛肃然，大将气势扑面而出。
萧琰丝毫不受影响，只说道：“阿嫂是孙先生的医道弟子。”
萧曈挑了下眉，“弟子？”之前三哥只含糊说了孙先生指点过沈十七，竟是正式弟子么？
“是。”萧琰清晰回道，又陈述沈清猗的话，“阿嫂说，她这是班门背后暂弄斧。若七姑母觉得方子还可，换换每日膳汤即可。”
“班门背后暂弄斧……”萧曈复述一句然后呵呵，眼中异彩涟涟，三哥这媳妇还真是，不仅人凛冽，这眼光也够凛冽，洞事如这字，犀利得很。
萧曈重新折成方胜收好，这两道方子她当然要先让信任的医师看一看，若比现今军中的预防汤剂更好，当然是用这两方子，先让新兵试用……做汤的人，嗯，训练几个亲兵，反正煮汤嘛，食材药料包扔进去就是了，有什么难的。萧曈这般想着，已是七分信了沈清猗。
太医署那几位大医，享誉帝国南北的几位大医，都还只自称药王孙先生的记名弟子，这位可是正经的医道弟子，自带金光。萧曈觉得，她要是说出去，叫来审方的医师估计看药方时都是双手端着一脸膜拜……这身份得先隐着。
萧曈又说起军营之事，晚食后又说兵法，次日萧琰和萧继过来用完早食，就随着萧曈去了跑马场，萧曈要在这里教萧琰马战。
马场在将军府的西路院，相邻的是蹴鞠和马球场，平时过来玩的都是军中将尉和部族豪酋勇士，兴起了就会到跑马场干上两场架，所以什么兵器都有。
萧曈用的是陌刀，双刃刀，长达一丈五，是唐军步战利器，但很多骑将也擅使陌刀，萧氏的马战刀法就是《陌刀战技》。萧琰出行前看过刀谱，父亲也在马场给她演练过一次，还和她对战一场，萧琰虽未能熟练马战但也不陌生。
马战和步战有很大差异，考验人与马的配合，在马上的重心和发力也与步战不一样。萧氏的《陌刀战技》只有九式，萧琰跟父亲学之后，自己又在马战练习，九式刀招已经使得相当正确。萧琰先给七姑母演练了一遍。
“你这就是架子。”萧曈不客气的批她。
“是，七姑母。”萧琰洗耳恭听。
“咱们萧氏步战横刀和马战横刀在意和势上相通，不同的是身法步法招式，但对武道高手来说，重要的是刀意和战势，不是招数使得熟练。”
“是，七姑母！”
“马战，顾名思义，马在前，战在后。战斗时不是人骑在马上战斗，而是人和马为一体，达到人马合一，马是你的腿，你的步法就是马的步法，这才是马战！——多说没用，来，战一场！”
萧曈的爱马“金光”体格健壮，身高八尺，加之她六尺的身高，横着陌刀势如山岳，巍巍摧来。
萧继每次面对母亲这威势都心神为之一夺，还未战就先怯了。
但令萧继佩服的是，他从十七堂妹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或怯意，反而是熊熊如赤火的战意，昂扬得像燃烧在她的刀上，那双深黑澄澈的眼睛也因炽烈而光芒，只神采已让人心旌摇曳，再联想面具下那张完美的连老天都要嫉妒的脸……萧继忽地想到高祖时代的绝美战神韩子高，被敌方箭道高手暗袭落马时，回纥兵都不忍加之兵刃的传说，便觉得若是十七堂妹，估计也会让敌方将士不忍落刀……呸呸他想哪去了，十七才不会落马哼哼！
母亲的眼神一如她在战场上的冷酷——萧继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听哥哥说过，母亲上了战场就是“杀神附体”！那眼神只需望一眼就让人打颤，更要命的是浑身杀气，让人闻到浓浓的血气，铺天盖地的罩下来。
他的坐骑青海骢希律律叫了一声，不安的向后退了几步，刨着蹄子。
萧琰此时就面临着这种杀势。
她的胭脂马“赤风”还在发育中，比金光矮了一截，她的身高也在发育中，只及萧曈胸口，加上没有萧曈在万军中厮杀出来的杀气，那气势一比，就像是高山下的小土堆，一个碾压就会垮掉。
当七姑母横刀劈过来时，萧琰就感受到和父亲教战的不同，父亲有威势，但对她没杀意，战势就只有三分。可七姑母一刀就是杀意，刀中的血煞扑面而至。
萧继捏着拳头，看着十七堂妹一次次被母亲用刀拍下，又一次次跃身而起，上马再战，陌刀连招、变招渐渐由生涩变得熟练，和胭脂马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对，流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人马一体，腾挪移转前冲后退都和步战一样灵巧。
这怎么可能？
萧继吃惊的瞪大眼。
从十七堂妹最初的表现看，他能确定她不熟悉马战。或许她和赤风已经有了默契，但没经历过马战的马能和主人这么完美配合是不可思议的！何况十七堂妹初始控马作战分明是生涩的，怎么能这么快做到“人马合一”？
萧继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打击。
……
萧琰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玄妙境界。
再一次被七姑母打下马时，她心想，如果能以自己的内气引导赤风的行动就好了，灵台水滴中忽然显现大观院书房观光的针路光影——
纹！
那是姊姊的道纹。
这一闪神就被七姑母拍落马下，那道纹也落入识海，在识海深处翻腾出了一道久远的记忆。
萧琰终于想起来了！
为何觉得姊姊那针路的道纹眼熟。
原来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她睁着眼看过相似的“线画”。
五岁时母亲说那是“纹”，后来就再没有了这些纹。商七说，都烧了。她曾让商七画个刀的纹。商七画了错综一团线，扔到她眼前，碎成了齑粉，然后她眉上一凉，两条眉毛没了。商七笑得打跌，说这纹是眉刀纹。她拿着刀追打商七好久。以后再没让商七画纹。小孩儿很聪明，知道这是商七委婉的拒绝。
刷刷记忆在识海中闪过，婴孩时睁着眼印入脑海的“线画”，和沈清猗针路的道纹，飞旋着叠合在一起，它们相似，却又差异，就在旋转叠合中，萧琰灵光闪现，明白了！
丹田两道内气循着她双腿经脉，输入马体内，如丝络线条，参伍错纵在赤风体内，又如傀儡丝线，操控着赤风的四肢和身体，随着她心中的步法身法进退腾跃。
但在七姑母血海杀气下，赤风畏惧不安，虽有纹操控，战马却没有意志，就像偶人没有思想。
这不行！她心想。再一次被拍落马时，心道如果能安抚赤风，传达自己的战意就好了。
倏地，灵台上空的虚虚荡荡中，有一点星辉跃出，璀璨闪耀，然后划破虚空如流星。
萧琰眉心一道光点闪动，若星辉凝聚，璀璨方寸。
但她不知道，砰声跌落地上萧曈也没看见。
萧琰再飞身上马时，忽地感觉到，随着她强烈的想法，神识竟然从脑海延伸出去，如无形丝线进入赤风脑中，瞬间她就清晰感受到它的情绪。
萧琰安抚它的害怕和焦躁，将自己的无畏坚定和昂扬的战意传递给它。
赤风，伙伴，我们一起！
赤风的眼睛渐渐如它飞扬的赤色毛发，仿佛有两团火焰在里面腾烧。
伙伴，一起！
……
战马如一道赤色火焰，一身绯袍的萧琰也是一团火，昂扬烈烈，在萧曈血煞凌厉的陌刀下格挡，闪避，横扫，格挡，直刺……她的陌刀出招流畅，变招迅速，和伙伴赤风也在共同进退中心意相通，赤风的腿成了她的腿，赤风的身体成了她的半身，随着她的心意腾跃。
“好！”萧曈喝道，一丈五的陌刀随意横扫出去。
却是气势横横。
横扫千军！
萧琰眼睛盯着横扫过来的陌刀。
那一刹，她的眼中出现一道白线似的轨迹，这是刀路。那白线上还有隐约的几点闪动，这是内力的发力点。
萧琰紧盯着那一线轨迹，蓦地清喝，陌刀锋锐的刀尖直刺出去，“当”一声，正击萧曈的刀锋七寸。
萧曈手臂一震，萧琰击中点正是她内力在刀上的发力点，这一击恰如击中蛇的七寸，陌刀后面的招式就无法使下去了。
她大笑一声，“好！”
她马战经验何其丰富，右臂一沉，刀身便是一绕，将萧琰的细长刀尖磕得上飞，并顺着她的刀势向上撩去，由横扫变为斜撩。
萧琰陌刀已上磕，往下压用力不及，危急之间只得一个倒仰身，避过萧曈那撩胸一刀。
萧曈紧跟着刀势下压，劈面砍来。萧琰仰跌在马背上不及直身，只能双臂横刀，以刀杆挡住萧曈那一刀。
“咔嚓！”刀杆断。
萧曈那一刀悬在她面门上。
萧继看得惊心动魄，急得“哎哟”大叫，“阿母你可别伤了十七的脸嗷嗷砍其他地方！”
萧曈和萧琰的嘴角同时抽了一下。
萧曈收刀，杀气腾腾一眼，“闭嘴！”
萧继立即捂嘴，只两只眼珠转。
萧琰挺直身，扔了手中的断刀，在马上行礼道：“七姑母，我败了。”
萧曈脸露赞色，“十七第一次马战，就能做到人马合一，令人惊叹！多少擅骑战者十年也未必能达到你这种操控自如，你能迅速领会马上内气的妙用，可见武道天分确实顶尖。”
萧琰心里犹豫了一下，道纹的事涉及沈清猗，当然不能说，但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神识入了马脑。
商七说过，只有到了宗师境神识才能脱体，但她现在还是登极境。她觉得或许是她功法的奇特？还是写信问了商七再说吧。
萧曈见她一脸沉思，以为她还在思索方才的对战，指点道：
“十七你的陌刀战技还要多练，多战，才可熟能生巧。河西先祖创的这九式陌刀战技每刀都可以独立，但若不熟练，或者应敌经验不丰富，连招之间就会有破绽。经验丰富的马战高手，他会避实就虚，再后发制人。
“你看，你之前七八次跌马，都是你先出刀，我没有接刀，而是先避，再后发制人。你不知道我的反击之刀从何出，心里就存一丝顾虑，下一招使出就缺了连贯，更少了气势，这就是你临战经验不足。只要多多实战，你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少。最重要的意和势，也就在一次次实战中磨砺出来了。
“这是我们萧氏横刀的特点：以招磨战，以战炼意，以意成势。战势一成，则无须招数，随刀一出就是招。”
萧琰听得心服，连连点头。
萧曈笑道：“换了你父亲，我就不敢后发制人了。谁抢了先机，谁就在气势上压一头。当双方武道境界和经验都趋于接近时，决定胜负的就是势。杀气之下，敌人心惊胆寒，这就是横刀立马，纵横捭阖的势。”
她笑着一抬手，陌刀在萧琰肩上拍了一下，“十七，你的战势已有雏形。因为你战意强盛，心中无惧，意志又坚韧，百磨而不折，这是构成战势的基础，再打磨打磨，就可成形了。”
“是。”萧琰恭敬行礼，“还请七姑母多多打磨。”
萧曈大笑起来，容貌明艳英朗，却有一股随性的不羁，又有剽悍狂野的气度，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又强烈的魅力。萧琰心赞，七姑母真是令人折腰的美人啊。……听四哥说，七姑父就是在军中被七姑母的魅力折了郎心，听说七姑母要娶郎时，就约了七姑母看雪莲花然后……四哥神色正经不说了。萧琰此时默补：然后被七姑母压了。看七姑母这横刀立马的气势，那也是马上呀。
萧琰笑嘻嘻的觉得七姑母威武。
萧曈斜眼看儿子，“十七比你强多了。”
萧继立即拨马上前行礼，说道：“母亲大人，儿子以后一定认认真真的练武，再也不叫苦叫累了。”又转头看萧琰，诚恳道，“阿弟我们以后多多对练。”
萧琰应道：“好。”
萧继心里欢乐，和美人妹妹对练，好过被母亲虐呀。
萧曈扫了儿子一眼，心里也暗乐，以后有得你苦吃的，你当你十七妹妹会“怜香惜玉”么，到时嘤嘤嘤也是没用的。
“十七，再来。”萧曈一喝。
亲兵从兵器架上又取了一把陌刀，呼声掷过来，萧琰伸手一接，就驰马横刀。
萧继立即拨马飞驰几十丈去。
两位登极境高手马战不是好玩的，刀气纵横旁观也有风险啊。
……
练到近午，萧琰已经不再落马。虽然每次还是落败，但和萧曈对战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萧继越看越吃惊，最后觉得自己惨不忍睹了——这实在太打击人了啊。
他这个妹妹绝对是天生的武者，那战斗意识太强了啊。
萧曈心中也吃惊，心中已十分明确，萧琰的确能看清她的进攻路数，若非她临阵经验足，刀随意变，加上沙场气势上压着萧琰，恐怕再多练几次萧琰就会和她战成平手了。
她早前看三哥信说十七在萧怀中手下撑过百招，还觉得萧怀中放水，如今看来，萧怀中虽然没有使出他的杀势，但从修为境界上，估计是放开在打了。
——果然是个越阶挑战的好苗子啊！
萧曈的修为境界和萧怀中一样，也是登极境大圆满峰巅，但她身为大将军主，将势比萧怀中强，相应在横刀上纵横捭阖的气势更强，她越打越兴奋，难得遇上这样一个天赋极好意志强韧又能越阶挑战的后辈，她修为境界已经完全放开，越打原本压着的气势也渐渐放开，眼色由浅褐渐渐变成淡红的血色。
萧继感觉到这股逼人的杀气，已经被逼到了马场外，下了马跌足哎哟，母亲这是要“入杀”了呀，急得抻脖子：要是伤了妹妹怎么办，可千万别劈了她的脸啊！
一名亲兵飞跑过来道：“八郎君，门阍来报，说慕氏族长押着慕四郎君过来请罪了。”
萧继眼睛一亮，来得好哇！
他运足内力扬声喊，“阿母，别打了！慕族长来了。”
萧曈的刀尖堪堪停在萧琰腹部前，眼中血色一去，收刀笑道：“回头再练。”
萧琰只觉漫天血色一去，不由缓缓吁了口气，后背衣衫已经湿尽。
七姑母这杀气真是……
……
出了马场，各回院子沐浴更衣。萧继陪母亲在前府见慕氏族长。
萧琰在自己院里用了午食，一边用食，一边不时用箸在空中比划七姑母的出招，一餐饭都快用凉了。青葙提醒道：“郎君，少夫人说过，用食要专心，不可思武。”萧琰的箸一下在空中停住，放下箸，坐正道：“谨遵姊姊教诲。”青葙低头忍笑。
在后花园里消食，她又出手在空中比划，思索七姑母临阵的变招。
纵然她能看清七姑母进攻的轨迹，但七姑母的应变实在太快，那轨迹可以在落下时中途改道，而且衔接得无破绽。纵然她出刀恰恰击在七姑母的节奏点上，但因为七姑母变势快，前后节奏衔得上，她的节奏仍然不会被打乱，不像在赤褐山时，两箭就打乱了袭杀者的攻击节奏。
萧琰心想，这就是意。心意有多快，刀就有多快。不滞停七姑母的意，就破不了她的节奏。
还有势！
战势，杀势。
七姑母眼睛变成浅红色的时候，自己仿若置身杀戮战场森罗地狱，那种从心底涌上的寒悚让人无可自禁，当陌刀刺向自己腹部刹那，她感觉到鲜血即将喷出，但在那杀势下，她的意滞了一拍——在战场上，就会要命。
萧琰沉入武道，不知不觉辰光过去，直到秉笔来报，“继郎君来了”，她出了花园就见萧继站在上房廊下，一脸喜气洋洋。
“八堂兄有什么好事？”
“好消息呀！”萧继乐滋滋的，“明儿我和阿弟一起去军营了。”
“哦——是跟那个慕四郎君有关？”
萧继嘻嘻一笑，伸手揽过她肩要说悄悄话，忽地想起这是妹妹，立即手缩回来了，放背后掩饰的咳一声道：“慕小四啊，就是吐谷浑族长的儿子，半个月前，嗯……出言不逊，被我教训了一顿，不小心打断他一根肋骨。本来阿母同意我今年参军，因为这事，罚我在家读书练字……我就等着阿弟你来呢，呵呵，咱们一起入军，到时同营，多好。”
萧琰昨晚问了七姑母，知道八堂兄今年也十五岁，只比她大一个多月，亏他一声声“阿弟”叫得欢。
萧继又凑近低声说：“阿弟放心，哥哥会为你打掩护的。”说着向她挤眉弄眼。
萧琰心里好笑，也有些感动。
萧继哎哟一声拍额，“母亲叫我过来是通知你，去马场接着对练。”
“那赶紧的，走！”萧琰叫青葙拿了面具出来，扯了萧继就走。
萧继一边走一边咕咙，“挨揍这么积极做什么？”
萧琰眼睛亮亮的，“现在挨揍，以后就是揍人了！”
萧继打个哆嗦。
以后……揍人……
他怎么有不好的感觉？
“阿母我呢我呢？”萧继一脸热切。
萧曈斜眼哼他，“还没入军营, 就和人斗殴, 你阿父说要让你反省三个月, 好好读读书, 去去躁气。”
萧继哎哟一声, 道：“我和慕小四那是闹着玩儿，哪能当真呢？”
萧曈冷笑, “闹着玩儿你把人家肋骨打断了？”
萧继道：“那是没收住手，用力过猛，呵呵。阿母若不信, 去问慕小四。”
慕伏那小子在关禁闭, 要想参军, 铁定得跟他同一说法。
萧曈斜眉嗤他一声, 挥了下手，“滚。别打扰我跟小十七谈话儿。”
萧继立即行了个礼恭敬道：“孩儿遵令，这就滚了。”说着起身, 又向萧琰抬手一礼, 道：“阿弟一会见。”萧琰起身还了一礼, 见他走出去, 心想这次好歹没有滚着出去了。
萧继出了母亲院子, 就低声吩咐贴身侍人，“你去慕家，告诉慕四郎，若想后天去军营，必须这样……”
侍人应了声喏，行礼后急急去了。
……
“七姑母，这是阿嫂写的，兄嫂交待说，只能私下给您。”萧琰将沈清猗写的那两张方子取出，递给萧曈。
方子折成了方胜，萧曈打开一张就咦一声，仰眉道：“瘦骨犀利呀。”这是赞字。萧琰笑嘻嘻的，与有荣焉。萧曈越看下去眉色越峻，抬目看向萧琰时已是威凛肃然，大将气势扑面而出。
萧琰丝毫不受影响，只说道：“阿嫂是孙先生的医道弟子。”
萧曈挑了下眉，“弟子？”之前三哥只含糊说了孙先生指点过沈十七，竟是正式弟子么？
“是。”萧琰清晰回道，又陈述沈清猗的话，“阿嫂说，她这是班门背后暂弄斧。若七姑母觉得方子还可，换换每日膳汤即可。”
“班门背后暂弄斧……”萧曈复述一句然后呵呵，眼中异彩涟涟，三哥这媳妇还真是，不仅人凛冽，这眼光也够凛冽，洞事如这字，犀利得很。
萧曈重新折成方胜收好，这两道方子她当然要先让信任的医师看一看，若比现今军中的预防汤剂更好，当然是用这两方子，先让新兵试用……做汤的人，嗯，训练几个亲兵，反正煮汤嘛，食材药料包扔进去就是了，有什么难的。萧曈这般想着，已是七分信了沈清猗。
太医署那几位大医，享誉帝国南北的几位大医，都还只自称药王孙先生的记名弟子，这位可是正经的医道弟子，自带金光。萧曈觉得，她要是说出去，叫来审方的医师估计看药方时都是双手端着一脸膜拜……这身份得先隐着。
萧曈又说起军营之事，晚食后又说兵法，次日萧琰和萧继过来用完早食，就随着萧曈去了跑马场，萧曈要在这里教萧琰马战。
马场在将军府的西路院，相邻的是蹴鞠和马球场，平时过来玩的都是军中将尉和部族豪酋勇士，兴起了就会到跑马场干上两场架，所以什么兵器都有。
萧曈用的是陌刀，双刃刀，长达一丈五，是唐军步战利器，但很多骑将也擅使陌刀，萧氏的马战刀法就是《陌刀战技》。萧琰出行前看过刀谱，父亲也在马场给她演练过一次，还和她对战一场，萧琰虽未能熟练马战但也不陌生。
马战和步战有很大差异，考验人与马的配合，在马上的重心和发力也与步战不一样。萧氏的《陌刀战技》只有九式，萧琰跟父亲学之后，自己又在马战练习，九式刀招已经使得相当正确。萧琰先给七姑母演练了一遍。
“你这就是架子。”萧曈不客气的批她。
“是，七姑母。”萧琰洗耳恭听。
“咱们萧氏步战横刀和马战横刀在意和势上相通，不同的是身法步法招式，但对武道高手来说，重要的是刀意和战势，不是招数使得熟练。”
“是，七姑母！”
“马战，顾名思义，马在前，战在后。战斗时不是人骑在马上战斗，而是人和马为一体，达到人马合一，马是你的腿，你的步法就是马的步法，这才是马战！——多说没用，来，战一场！”
萧曈的爱马“金光”体格健壮，身高八尺，加之她六尺的身高，横着陌刀势如山岳，巍巍摧来。
萧继每次面对母亲这威势都心神为之一夺，还未战就先怯了。
但令萧继佩服的是，他从十七堂妹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或怯意，反而是熊熊如赤火的战意，昂扬得像燃烧在她的刀上，那双深黑澄澈的眼睛也因炽烈而光芒，只神采已让人心旌摇曳，再联想面具下那张完美的连老天都要嫉妒的脸……萧继忽地想到高祖时代的绝美战神韩子高，被敌方箭道高手暗袭落马时，回纥兵都不忍加之兵刃的传说，便觉得若是十七堂妹，估计也会让敌方将士不忍落刀……呸呸他想哪去了，十七才不会落马哼哼！
母亲的眼神一如她在战场上的冷酷——萧继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听哥哥说过，母亲上了战场就是“杀神附体”！那眼神只需望一眼就让人打颤，更要命的是浑身杀气，让人闻到浓浓的血气，铺天盖地的罩下来。
他的坐骑青海骢希律律叫了一声，不安的向后退了几步，刨着蹄子。
萧琰此时就面临着这种杀势。
她的胭脂马“赤风”还在发育中，比金光矮了一截，她的身高也在发育中，只及萧曈胸口，加上没有萧曈在万军中厮杀出来的杀气，那气势一比，就像是高山下的小土堆，一个碾压就会垮掉。
当七姑母横刀劈过来时，萧琰就感受到和父亲教战的不同，父亲有威势，但对她没杀意，战势就只有三分。可七姑母一刀就是杀意，刀中的血煞扑面而至。
萧继捏着拳头，看着十七堂妹一次次被母亲用刀拍下，又一次次跃身而起，上马再战，陌刀连招、变招渐渐由生涩变得熟练，和胭脂马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对，流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人马一体，腾挪移转前冲后退都和步战一样灵巧。
这怎么可能？
萧继吃惊的瞪大眼。
从十七堂妹最初的表现看，他能确定她不熟悉马战。或许她和赤风已经有了默契，但没经历过马战的马能和主人这么完美配合是不可思议的！何况十七堂妹初始控马作战分明是生涩的，怎么能这么快做到“人马合一”？
萧继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打击。
……
萧琰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玄妙境界。
再一次被七姑母打下马时，她心想，如果能以自己的内气引导赤风的行动就好了，灵台水滴中忽然显现大观院书房观光的针路光影——
纹！
那是姊姊的道纹。
这一闪神就被七姑母拍落马下，那道纹也落入识海，在识海深处翻腾出了一道久远的记忆。
萧琰终于想起来了！
为何觉得姊姊那针路的道纹眼熟。
原来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她睁着眼看过相似的“线画”。
五岁时母亲说那是“纹”，后来就再没有了这些纹。商七说，都烧了。她曾让商七画个刀的纹。商七画了错综一团线，扔到她眼前，碎成了齑粉，然后她眉上一凉，两条眉毛没了。商七笑得打跌，说这纹是眉刀纹。她拿着刀追打商七好久。以后再没让商七画纹。小孩儿很聪明，知道这是商七委婉的拒绝。
刷刷记忆在识海中闪过，婴孩时睁着眼印入脑海的“线画”，和沈清猗针路的道纹，飞旋着叠合在一起，它们相似，却又差异，就在旋转叠合中，萧琰灵光闪现，明白了！
丹田两道内气循着她双腿经脉，输入马体内，如丝络线条，参伍错纵在赤风体内，又如傀儡丝线，操控着赤风的四肢和身体，随着她心中的步法身法进退腾跃。
但在七姑母血海杀气下，赤风畏惧不安，虽有纹操控，战马却没有意志，就像偶人没有思想。
这不行！她心想。再一次被拍落马时，心道如果能安抚赤风，传达自己的战意就好了。
倏地，灵台上空的虚虚荡荡中，有一点星辉跃出，璀璨闪耀，然后划破虚空如流星。
萧琰眉心一道光点闪动，若星辉凝聚，璀璨方寸。
但她不知道，砰声跌落地上萧曈也没看见。
萧琰再飞身上马时，忽地感觉到，随着她强烈的想法，神识竟然从脑海延伸出去，如无形丝线进入赤风脑中，瞬间她就清晰感受到它的情绪。
萧琰安抚它的害怕和焦躁，将自己的无畏坚定和昂扬的战意传递给它。
赤风，伙伴，我们一起！
赤风的眼睛渐渐如它飞扬的赤色毛发，仿佛有两团火焰在里面腾烧。
伙伴，一起！
……
战马如一道赤色火焰，一身绯袍的萧琰也是一团火，昂扬烈烈，在萧曈血煞凌厉的陌刀下格挡，闪避，横扫，格挡，直刺……她的陌刀出招流畅，变招迅速，和伙伴赤风也在共同进退中心意相通，赤风的腿成了她的腿，赤风的身体成了她的半身，随着她的心意腾跃。
“好！”萧曈喝道，一丈五的陌刀随意横扫出去。
却是气势横横。
横扫千军！
萧琰眼睛盯着横扫过来的陌刀。
那一刹，她的眼中出现一道白线似的轨迹，这是刀路。那白线上还有隐约的几点闪动，这是内力的发力点。
萧琰紧盯着那一线轨迹，蓦地清喝，陌刀锋锐的刀尖直刺出去，“当”一声，正击萧曈的刀锋七寸。
萧曈手臂一震，萧琰击中点正是她内力在刀上的发力点，这一击恰如击中蛇的七寸，陌刀后面的招式就无法使下去了。
她大笑一声，“好！”
她马战经验何其丰富，右臂一沉，刀身便是一绕，将萧琰的细长刀尖磕得上飞，并顺着她的刀势向上撩去，由横扫变为斜撩。
萧琰陌刀已上磕，往下压用力不及，危急之间只得一个倒仰身，避过萧曈那撩胸一刀。
萧曈紧跟着刀势下压，劈面砍来。萧琰仰跌在马背上不及直身，只能双臂横刀，以刀杆挡住萧曈那一刀。
“咔嚓！”刀杆断。
萧曈那一刀悬在她面门上。
萧继看得惊心动魄，急得“哎哟”大叫，“阿母你可别伤了十七的脸嗷嗷砍其他地方！”
萧曈和萧琰的嘴角同时抽了一下。
萧曈收刀，杀气腾腾一眼，“闭嘴！”
萧继立即捂嘴，只两只眼珠转。
萧琰挺直身，扔了手中的断刀，在马上行礼道：“七姑母，我败了。”
萧曈脸露赞色，“十七第一次马战，就能做到人马合一，令人惊叹！多少擅骑战者十年也未必能达到你这种操控自如，你能迅速领会马上内气的妙用，可见武道天分确实顶尖。”
萧琰心里犹豫了一下，道纹的事涉及沈清猗，当然不能说，但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神识入了马脑。
商七说过，只有到了宗师境神识才能脱体，但她现在还是登极境。她觉得或许是她功法的奇特？还是写信问了商七再说吧。
萧曈见她一脸沉思，以为她还在思索方才的对战，指点道：
“十七你的陌刀战技还要多练，多战，才可熟能生巧。河西先祖创的这九式陌刀战技每刀都可以独立，但若不熟练，或者应敌经验不丰富，连招之间就会有破绽。经验丰富的马战高手，他会避实就虚，再后发制人。
“你看，你之前七八次跌马，都是你先出刀，我没有接刀，而是先避，再后发制人。你不知道我的反击之刀从何出，心里就存一丝顾虑，下一招使出就缺了连贯，更少了气势，这就是你临战经验不足。只要多多实战，你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少。最重要的意和势，也就在一次次实战中磨砺出来了。
“这是我们萧氏横刀的特点：以招磨战，以战炼意，以意成势。战势一成，则无须招数，随刀一出就是招。”
萧琰听得心服，连连点头。
萧曈笑道：“换了你父亲，我就不敢后发制人了。谁抢了先机，谁就在气势上压一头。当双方武道境界和经验都趋于接近时，决定胜负的就是势。杀气之下，敌人心惊胆寒，这就是横刀立马，纵横捭阖的势。”
她笑着一抬手，陌刀在萧琰肩上拍了一下，“十七，你的战势已有雏形。因为你战意强盛，心中无惧，意志又坚韧，百磨而不折，这是构成战势的基础，再打磨打磨，就可成形了。”
“是。”萧琰恭敬行礼，“还请七姑母多多打磨。”
萧曈大笑起来，容貌明艳英朗，却有一股随性的不羁，又有剽悍狂野的气度，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又强烈的魅力。萧琰心赞，七姑母真是令人折腰的美人啊。……听四哥说，七姑父就是在军中被七姑母的魅力折了郎心，听说七姑母要娶郎时，就约了七姑母看雪莲花然后……四哥神色正经不说了。萧琰此时默补：然后被七姑母压了。看七姑母这横刀立马的气势，那也是马上呀。
萧琰笑嘻嘻的觉得七姑母威武。
萧曈斜眼看儿子，“十七比你强多了。”
萧继立即拨马上前行礼，说道：“母亲大人，儿子以后一定认认真真的练武，再也不叫苦叫累了。”又转头看萧琰，诚恳道，“阿弟我们以后多多对练。”
萧琰应道：“好。”
萧继心里欢乐，和美人妹妹对练，好过被母亲虐呀。
萧曈扫了儿子一眼，心里也暗乐，以后有得你苦吃的，你当你十七妹妹会“怜香惜玉”么，到时嘤嘤嘤也是没用的。
“十七，再来。”萧曈一喝。
亲兵从兵器架上又取了一把陌刀，呼声掷过来，萧琰伸手一接，就驰马横刀。
萧继立即拨马飞驰几十丈去。
两位登极境高手马战不是好玩的，刀气纵横旁观也有风险啊。
……
练到近午，萧琰已经不再落马。虽然每次还是落败，但和萧曈对战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萧继越看越吃惊，最后觉得自己惨不忍睹了——这实在太打击人了啊。
他这个妹妹绝对是天生的武者，那战斗意识太强了啊。
萧曈心中也吃惊，心中已十分明确，萧琰的确能看清她的进攻路数，若非她临阵经验足，刀随意变，加上沙场气势上压着萧琰，恐怕再多练几次萧琰就会和她战成平手了。
她早前看三哥信说十七在萧怀中手下撑过百招，还觉得萧怀中放水，如今看来，萧怀中虽然没有使出他的杀势，但从修为境界上，估计是放开在打了。
——果然是个越阶挑战的好苗子啊！
萧曈的修为境界和萧怀中一样，也是登极境大圆满峰巅，但她身为大将军主，将势比萧怀中强，相应在横刀上纵横捭阖的气势更强，她越打越兴奋，难得遇上这样一个天赋极好意志强韧又能越阶挑战的后辈，她修为境界已经完全放开，越打原本压着的气势也渐渐放开，眼色由浅褐渐渐变成淡红的血色。
萧继感觉到这股逼人的杀气，已经被逼到了马场外，下了马跌足哎哟，母亲这是要“入杀”了呀，急得抻脖子：要是伤了妹妹怎么办，可千万别劈了她的脸啊！
一名亲兵飞跑过来道：“八郎君，门阍来报，说慕氏族长押着慕四郎君过来请罪了。”
萧继眼睛一亮，来得好哇！
他运足内力扬声喊，“阿母，别打了！慕族长来了。”
萧曈的刀尖堪堪停在萧琰腹部前，眼中血色一去，收刀笑道：“回头再练。”
萧琰只觉漫天血色一去，不由缓缓吁了口气，后背衣衫已经湿尽。
七姑母这杀气真是……
……
出了马场，各回院子沐浴更衣。萧继陪母亲在前府见慕氏族长。
萧琰在自己院里用了午食，一边用食，一边不时用箸在空中比划七姑母的出招，一餐饭都快用凉了。青葙提醒道：“郎君，少夫人说过，用食要专心，不可思武。”萧琰的箸一下在空中停住，放下箸，坐正道：“谨遵姊姊教诲。”青葙低头忍笑。
在后花园里消食，她又出手在空中比划，思索七姑母临阵的变招。
纵然她能看清七姑母进攻的轨迹，但七姑母的应变实在太快，那轨迹可以在落下时中途改道，而且衔接得无破绽。纵然她出刀恰恰击在七姑母的节奏点上，但因为七姑母变势快，前后节奏衔得上，她的节奏仍然不会被打乱，不像在赤褐山时，两箭就打乱了袭杀者的攻击节奏。
萧琰心想，这就是意。心意有多快，刀就有多快。不滞停七姑母的意，就破不了她的节奏。
还有势！
战势，杀势。
七姑母眼睛变成浅红色的时候，自己仿若置身杀戮战场森罗地狱，那种从心底涌上的寒悚让人无可自禁，当陌刀刺向自己腹部刹那，她感觉到鲜血即将喷出，但在那杀势下，她的意滞了一拍——在战场上，就会要命。
萧琰沉入武道，不知不觉辰光过去，直到秉笔来报，“继郎君来了”，她出了花园就见萧继站在上房廊下，一脸喜气洋洋。
“八堂兄有什么好事？”
“好消息呀！”萧继乐滋滋的，“明儿我和阿弟一起去军营了。”
“哦——是跟那个慕四郎君有关？”
萧继嘻嘻一笑，伸手揽过她肩要说悄悄话，忽地想起这是妹妹，立即手缩回来了，放背后掩饰的咳一声道：“慕小四啊，就是吐谷浑族长的儿子，半个月前，嗯……出言不逊，被我教训了一顿，不小心打断他一根肋骨。本来阿母同意我今年参军，因为这事，罚我在家读书练字……我就等着阿弟你来呢，呵呵，咱们一起入军，到时同营，多好。”
萧琰昨晚问了七姑母，知道八堂兄今年也十五岁，只比她大一个多月，亏他一声声“阿弟”叫得欢。
萧继又凑近低声说：“阿弟放心，哥哥会为你打掩护的。”说着向她挤眉弄眼。
萧琰心里好笑，也有些感动。
萧继哎哟一声拍额，“母亲叫我过来是通知你，去马场接着对练。”
“那赶紧的，走！”萧琰叫青葙拿了面具出来，扯了萧继就走。
萧继一边走一边咕咙，“挨揍这么积极做什么？”
萧琰眼睛亮亮的，“现在挨揍，以后就是揍人了！”
萧继打个哆嗦。
以后……揍人……
他怎么有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