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283 亭阁海风

小说:浮世谣 作者:糖水菠萝 更新时间:2016-12-22 18:56:20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我忍不住嗤声:“既然知道活着与家人相处少,就该更陪陪家人才是,跑到这来吹冷风,一群疯子。”

  “也不该,这么说。”唐采衣看着棺材,“他们生性豁达,不拘泥生死,至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对这些岛民毫无好感,没多大兴致听这些:“你再试试能想起些什么吧,我陪着你。”

  “说起来。”她微微皱眉,“他们待我好像很热情,根本没有追着我赶。他们照料我的衣食,起居,为我做吃的,似乎还亲自,送我出岛。”

  我朝前岛望去,她说的这还是那群追着我们到处跑的凶悍岛民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看着我,“好像还有很多人,他们个子不高,到我胸口,左右。”

  “元族?”

  “跟我在那边看到的那个,差不多。”她往南边指了指。

  我敛了下眉,松开她朝那边走去。

  虫子嗡嗡飞着,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海边潮湿,尸体腐烂的很严重,胸腹高胀,口中爬满虫子。

  我记得他,那夜被杨修夷拎起的那个元族,衣襟旁边的裂口是他当时挣扎激烈所致。

  我回头看向唐采衣,她双手扶在棺材口,愣愣的虚望着另一边。

  不愧是殇女,烂成了这样的尸体她都没当回事,她简直比我还要淡定……

  我捂着嘴巴,以手帕从尸体胸口抽出匕首,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初九。”

  “嗯?”我回头。

  她一脸苦恼,极缓极缓的问道:“你说的,我叫什么名字?”

  “唐采衣。”

  “可是,我爹好像,姓张。”

  “那是你义父。”我问,“你能想得起他的名字吗?”

  她愁眉不展,片刻,道:“行言子。”

  我略一思索。没觉得耳熟。

  她回头看着我:“初九,我想一个人呆一阵,行吗?”

  素净面容被阳光覆了层薄玉,很不真切。

  我退开一些:“好。我去那边等你。”

  不敢离得太远,我往坟地另一边走去。

  两座小山坡外,山脚有几家屋舍并肩而立,种着好多桃树,栅栏里家禽咯吱咯吱啄着篱笆。颇具闲情。

  地有些滑,我扶地坐下,悬着两脚,海风很大,我轻轻呼了口气。

  桃林小屋前,好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晒着日头纺着纱,一旁有六七个小孩在跳皮筋,海风呼啦啦的,这样的时光委实恬静。

  抬手理了下头发,我忽的一顿。往屋后望去,一个小孩正探头探脑的摸进了一户农舍里,没多久,他抱着一堆东西从后门猫出来。

  农舍后有几方小田,他抱着东西过去时,竟将上面长得欣荣的庄稼粮食踩烂拔光了大片。

  我眉头一皱,他蓦然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顿时就愣了。

  这双眼睛,比杨修夷要幽黑清亮,比花戏雪更蛊魅澄澈。比师公还悠远睿智,比师尊愈锐利肃穆。

  同时他又布满戾气,是吴挽挽发狠时的双目。

  也充满嫉恨,是君琦媚笑时的冷笑。

  分明厌恶却言笑晏晏。那是清婵的虚伪。

  分明心疼却故作疏远,那是丰叔的矛盾。

  ……

  这双眼睛,他包罗万象,无所不藏。

  这双眼睛……

  身旁似有动静,我回过头去,吕双贤不知何时找来的。正愣愣的望着那双眼睛。

  我倏然惊醒,忙拉他:“吕双贤!”

  他毫无反应,我看向那小孩,手臂一抬,数十块石头朝他袭去。

  他侧身躲掉,动作灵巧迅猛。

  吕双贤眸色一凛,而后大怒:“这小王八孙子,敢对老子用魅术!”

  我说:“走吧,这小屁孩不简单,我们不要生事,先……”

  一块石头却啪的扔了过来,恰好砸在吕双贤脸上,他的眉头登时出血,哗啦啦的从颧骨淌下。

  他还未来得及一擦,那小孩风一样的扑来,吕双贤一把将我推至身后,仓促间抬臂相挡,胳膊被连衣带肉撕了大片。

  小孩回身再度攻击,我结出护阵,他却瞬息蹿到我们身后,两个肉包唰的扔来。力道着实大,我和吕双贤的脑门顿时油汁四溅。

  小孩哈哈大笑:“你们就是那到处乱跑的落水狗吧,没见过比你们还丑的!”

  吕双贤暴跳如雷,不顾鲜血淋漓的左臂,拔剑追去,我忙叫道:“先等等!”

  那小孩速度着实快,吕双贤根本追不上他,一身剑术毫无施展之地。

  追逐途中,小孩在空中蓦然转身,朝吕双贤猛扑过去。

  吕双贤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小孩举起一块尖锐石头就要砸在他头上时,一阵长气冲来,将他猛击了出去。

  小孩飞快爬起,抬头望来后面色大变,转身就逃。

  杨修夷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点过山峦,屋顶,桃树,池塘与畦田,蓦地一声巨响,小孩砰然撞上了一堵晶墙,从高空摔落。

  杨修夷落在他身前,墨眉微合。

  吕双贤被楚钦和孙深乘扶起,我跳下山坡:“琤琤!”

  小孩躺在地上,模样就八九来岁,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讨人嫌成这样。

  同时我也惊讶,他的轻功竟与杨修夷不相上下,他这才多大啊。

  他捂着胸口,紧紧靠着角落。

  我问:“你爹娘呢?”

  “呸!”他朝我吐了口唾沫,落在我鞋上。

  杨修夷一脚踩了过去,压在他胸口,厉声道:“去舔了!”

  “你敢踩我!松……”

  嘴里登时吐出一口浓血,杨修夷长腿在他胸口磨出清脆骨声,将他抵死在墙角。

  我拉住杨修夷:“他还小,狠狠揍一顿就好了,别弄瘫痪。”

  他双眸冷峻如雪,紧紧盯着小男孩,寒声道:“他不是人,是鲛人和应龙的杂种。”

  “你才是杂种!”小孩蓦然大怒。双目通红,“你这个杂种!我是龙!”

  杨修夷黑眸一凝,他登时惨叫出声,捧住了脑袋。

  “小岁!小岁!”一声疾呼远远传来。

  我问:“叫的可是你?”

  小孩嘴巴微瘪。眼睛通红通红,忽的一个没忍住,眼泪滚了下来。

  看来是了,我站起来:“姑娘!”

  少女身着布衣,弱骨纤形。目光落在小孩身上时大惊失色,忙提裙奔来:“小岁!”

  她模样生得很好,秀致清丽,神韵就像一汪清潭,泛起红晕的双目便是落在清潭上的片片桃朵。

  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杨修夷松开脚,她一脸心疼的扶起小孩,冲我们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鲛人岁数是常人的六七倍,面前这姑娘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但实际应大我三四十岁了。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同她说了。觉得她活了这么长,理应会通情达理,听完能跟我们认个错,再去赔那些庄稼的钱。

  但没想,她这么多岁数真是白长了,冷面听完后,嗤笑:“我儿不过在那人头上扔了块石头,你们就将他伤成了这样?”

  我皱眉,杨修夷牵着我的手:“我们走。”

  我按捺不住:“有你这样教小孩的么?难怪他这么凶戾乖张,你……”

  “他是我生的。与你何干!”

  小孩啪的打在她头上,扯住她的头发大叫:“我不是你生得!我是龙!我是龙!”

  “好好好,你是龙,小岁是龙。小岁是龙,不是我生的……”少女躲着求饶。

  我看向杨修夷,他冷目斜睨着,没什么表情。

  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转身离开。

  阳光暖烘烘的,但空气依然很冷。杨修夷一步迈上石坡,回身拉我,不悦道:“谁让你跑出来的,手这么冷。”

  我满脸油渍,心情恹恹的看了他一眼,他拿出手绢给我轻擦。

  唐采衣已经从棺材里出来了,静静看着远处大海,凝眉不展。

  吴洛站在她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邓和淡淡道:“难得,他还是有做哥哥的样子的。”

  我收回视线,可惜这做哥哥的样子,吴挽挽看不到。

  回到沙滩上,我重新去洞里洗澡,杨修夷他们留没多久又走了,邓和留下来照顾吕双贤,我趴在沙滩上大睡。

  四天后,一艘阔气巨大的船只缓缓靠岸,引起了全岛百姓的拥挤观望。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我扶着玉弓过去时也张大了嘴巴。

  海浪浮沉中,一艘华丽巨船稳稳停泊在岸。

  船身宽有十丈,长已不可估量,锦绣繁华,红毯铺地,大敞的窗扇里,绣帘纱帐飞扬,隐约可见里面的精修装饰和雅致摆设。

  船头一个身影扶杆张望,渺渺海雾中,笔挺清瘦,端如松竹。

  看到这艘巨大到夸张的船只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只能是他,一身青衫,面相清癯,我四年未见的丰叔。

  他也看到了我,双唇微抿,眼眸变得深邃。

  我不躲不闪,扶着玉弓的手微微握紧。

  我害怕见到他,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贫贱也罢,清苦也罢,为了杨修夷我丝毫不介意别人说我高攀,我可以放下我的所有顾虑与自卑。

  我喜欢他,当初离开,我不想让自己连累他,如今留下,我不舍他为我伤心失魂。

  无关钱财,无关权势,无关出生。

  脚步声许沉响起,我回头望去。

  一个白衣老人捋须而来,长衣临风,举止渊渟雍容,仙风道骨,是我那一在外人面前就变了个人样的师父。

  花戏雪跟在他身边,同样一身白衣,眉宇绝色,风采玉树,气度如远山烟水不可相近,是花戏雪。

  我登时大喜,朝船板跑去:“师父!”

  大船离岸,我抱着师父想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口气劝说光,可是他硬说我会冷,和杨修夷一起将我推进房里。然后拉着花戏雪在阔大的船板上摆了道棋。

  房间很大,小花厅里另辟主卧,垂着细密的五色珠帘,袅袅沉香燃在房中。窗外海风细浪,呼啸间愈显静谧。

  桌上一堆好吃的,全是我最爱的糕点甜品。

  两个丫鬟在打理茶具,我推开门窗,风浪吹得我瑟瑟发抖。我看着远处渐离渐远的踏尘岛,心底莫名有些惶然。

  我睡了一日一夜,醒来在一座岛上停靠,下船前师父来拍门,将我扯出去时杨修夷后脚刚到,师父冲他哼了声,趾高气扬的牵着我走了。

  岸上建了座雅致的江南楼苑,岛主是个高大英挺的健硕老人,带着一大群人等在沙滩上。

  丰叔最先迎上,岛主远远便喜笑颜开。得知杨修夷也来了,他抬头,大叫:“在哪在哪?”蓦然大喜:“琤儿!”

  拔腿就要跑来,杨修夷忙迎去:“太叔公仔细。”

  “哎呀琤儿啊!哈哈哈!”老人爽朗大笑,扶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双眼冒光,大为欣喜,“一表人才,鹤群之风!我杨家大幸啊!”

  “切。”师父努了努嘴。

  老人看到师父:“这位是……”

  杨修夷淡淡道:“这是我的小师侄。”

  师父怒道:“什么小师侄!”

  我嘿嘿一笑:“那老师侄?”

  “啊。”老人讶异,“年纪轻轻便衰老成这样。他这是染得什么疑难之症?”

  师父顿时面露不羁,一捋胡子,朗声道:“你这小儿今年多大?一百一?一百二?”

  老人眉毛扬起:“小儿?”

  师父哼哼:“老夫不才,今年一百七十有九了。”牵着我昂首离开。

  经过他们身边时。杨修夷忽的握住我的手腕,顺势牵过去,对老人笑道:“太叔公,这是我即将迎娶的姑娘。”

  我和师父被带着转了个身,听清后我忙挣开,怒道:“你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便被那老人我扯了过去:“来来来。太叔公看看,真是了不得了!琤儿终于要成亲了!”

  我忙看向师父,他哼的一声,把我的手塞到老人手里:“看看看,给你给你,都给你!”拂袖离去。

  “师父!”

  老人腕力极大,拽着我跟看杨修夷一样将我上下左右看了个遍,问了一筐的话,我却急坏了,一直翘首望着师父:“师父!”

  晚宴设在厅堂,极为隆重,我坐在杨修夷和师父中间,埋头狂吃,吃完就跑。

  岛上南边有一座亭阁,亭下一淙清流,两弯曲径掩映于葳蕤树木后。

  淡月斜照,夜风刺骨,海浪声涛涛入耳。

  一个清寒人影坐在亭中,一盏孤灯被海风吹得七摇八晃,有清浅幽细的花影落在他身上。

  似乎觉察到我的视线,花戏雪回头望来,隔着长风浪海,目光隽永安静。

  我想过去问他怎么不去吃饭,桌上很多佳肴,还有他最爱的鸡腿。可是脚步忽然就迈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风冻在了原地。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我,没说话,白衣黑发,在海风中肆意翻卷。

  我第一次发现,花戏雪是这么孤独落寞的。

  若将杨修夷比作曲高和寡,风华独具的清贵皎月,花戏雪就是晴岚山涧,清水之碧的避世幽兰。

  曲高和寡,不过知己难求,并非没有朋友。

  而避世幽兰,他压根不愿同任何一个人亲近吧。

  “初九。”

  我回头。

  唐采衣缓步走来,看着花戏雪:“他,是谁?”

  “我的好朋友。”

  “朋友。”她轻轻皱眉,“我,似乎,没有朋友。”

  我一笑:“你可以将我当做是。”

  她也笑:“好。”

  “怎么出来了,吃饱了?”

  “我想起了,一些事。”

  身后石阶下就是一个避风坡,我搀着她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想起什么了?”

  “嗯……”她面色凝重,“有人将我打昏,带去见义父,再放入棺材里带出来,过,轮回之境。”

  我严肃道:“可想仔细了?不是你主动找去的?而是被人打昏的?”

  “主动……”她垂下头,“我好像,主动让我的血肉被虫子吃掉。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伸手捧住头,“我将自己,将自己。”

  我拉住她:“那段先不想了。你想想你去见义父时,有没有见到什么可怕的怪物?”

  “怪物?”

  “嗯,很多脑袋,很多只手。”

  她皱眉苦思:“怪物……”

  “嗯,你仔细想想。它们有没有攻击过你。”

  “攻击……”她抬起头,喃喃的看着我:“初九,好像有很多虫子,密密麻麻。”

  “虫子?”

  “棺材……”她双目便的虚茫,忽的大声尖叫,扑过来抱住我,“初九!是虫子!冲进,棺材里,好多,好多。吃了我……”

  我拍着她的肩膀:“这个也不想了,不想了,先想想你的家人和丈夫,好吗?”

  她死死抱着我,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口齿不清,双目却瞪得大大的。

  “采衣……”我低声安抚,又重复了一遍,“先想想你的夫君。他很好的。”

  她愣愣道:“是,是夫君吗?”

  “嗯,我跟你说过名字的。”

  她苦思:“是吴,吴……”良久。她痛苦的摇头:“初九,我似乎,不愿,想起他。”

  “那。”我壮着胆子问,“吴挽挽,还记得么?”

  “吴挽挽?”

  “嗯。”

  “挽挽……四。四小姐。”

  我笑起来:“对,四小姐。”

  “有,有的,她……”一只虫子忽的飞来,她再度惊叫,回身抱着我,“虫,虫!初九,我怕,怕,回去,回去……”

  唐采衣是个冷静自持的姑娘,哪怕当初我发现了她是一具皮囊,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惊恐。

  能将一个殇女吓成这样,她到底见的是什么虫子,比尸虫还恶心和恐怖么?

  不能再问下去了,我搂着她回去,一路她仍紧紧抱着我的胳膊。

  上到矮坡时,花戏雪不在了,孤灯在亭中清冷乱晃,料峭的模样似凝入了天地风海之中。

  回房洗漱,我将在船上温习过的巫书整理了一番,窗扇被轻轻叩响。

  我走过去拉开,不由皱眉,没好气道:“怎么不走门?”

  杨修夷利落跃入:“那老头守着呢。”

  “我师父?”

  他掀开珠帘朝案边走去:“他盯我两天了。”

  他刚沐完浴,一身淡色蓝衣,清俊雅致,明朗夺目,如陌上新桑。

  他提壶倒水,淡淡道:“过来。”

  我有点不放心的过去:“要是被发现了,那我……”

  “别怕。”他将一页纸推来,端起茶盏饮了口,“你看看。”

  我捡起来,纸上是个巫阵,标满了地宫之序与天象星位,上边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巫器与药材,整齐有序的分布在各个星位旁边。

  我认真的看过去,所需药材皆是引天地灵息之物,数百种里没有一个其他用途的。

  我抬起头:“这阵法做什么?采灵?”

  “嗯。”

  这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奢侈浩大,缜密精细的采灵之阵。

  “这是上古巫阵么?你哪来的?”

  “你觉得这阵法有何不稳妥之处么?”

  “当然有。”我道,“一个采灵阵弄得这么神神叨叨,我随便摆几块石头都能采灵了。”

  “你引的不过是小灵,这是大灵之阵,你看下阵法里面有没有什么错漏。”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紧张兮兮的。”

  俯下身逐一检查过去,摇头:“我不会看阵法,深一点的看不懂,但大体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都是引灵之物,不会有任何冲突。”

  “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还补充?”我撇嘴,“这都得补出鼻血了吧。”

  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这是我研究的。”

  “你?”我纳罕,“你集这么多灵想去做什么?”

  “找个借口打发你师父走。”他伸指敲着桌面,“不给他点事情做,他就一直烦着我们。”

  我一怒:“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师……”

  他挑眉:“那你同我早些成亲啊。”

  “你……”

  我气恼的坐下来,托腮继续看图纸。

  不久前我天天被烛司烦着去救她,好不容易清静了,杨修夷又三句不到来一个成亲。

  比起商贾之家吴府,杨修夷那可怕的世家简直如云上之天。而我这个巫女,地位比沈云蓁的殇女更低,更不提我还不能生育,又是个短命鬼,杨家哪容得下我。

  我不在乎这些,但是我不能不在乎杨修夷。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杨家不要我,而杨修夷却非要娶我的这种局面发生,他不能不孝,因为他为人之子。

  而且,我觉得现在这种局面挺好的,至少我已经没有要偷偷溜走的心思了呀。

  臂膀被他推了推,我没动,他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初九。”

  良久,我轻声道:“出去走走吧。”

  和他一前一后翻窗出来,我们沿着丛径往下岸走去,我看向花戏雪坐过的那座长亭:“去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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