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康弘刚帮她处理好的掌心伤口,纱布早就消失了,伤口看起来比昨晚还吓人。这样的伤口,这样的伤,毫无征兆的撞入傅寒声的眼眸,他的心狠狠一揪,他死死地盯着她的手,那样的眼光仿佛会咬人一样,萧潇手指缩了一下,却被他握紧不放。

  他问她话,她不答,但不答,他又怎会猜测不到?那一刻,傅寒声心痛得难以呼吸,但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咳嗽着松开了萧潇的手,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乌饭团,却不再递交给萧潇,送到了她嘴边:“来,吃早餐。”

  萧潇吃早餐的时候,傅寒声就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里爬满了酸楚。他真想大哭一场啊!但不能当着她的面哭,他察觉得太晚,从万佛寺回来的萧潇,她的神情是麻木的,眼神是寂静的,手指伤成这样,十指连心,可她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

  她还是疼了。

  那是早餐过后,傅寒声拉她坐在沙发上,找了指甲剪帮她修剪裂开的指甲。那样一双手,他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是她?

  他低头帮她清理着指甲里的泥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手一缩,倒抽了一口冷气。

  傅寒声咬紧牙。

  最后他说“我轻一点”,他的动作本来就很轻,这里所说的“轻”,还不如说是“慢”。

  那天是3月13日,傅寒声高烧未退,浑身乏力,却不允许自己沉沉入睡,他一整天都待在锦绣园,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萧潇很沉默,她在下午时间段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傅寒声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手指整理着她散落在脸侧的长发,看到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傅寒声知道她没睡沉,但她正在强迫她自己赶紧入睡,傅寒声有预感,她今天晚上怕是还要出门。

  ……

  傅寒声的预感灵验了。

  这天晚上,傅寒声“睡”得早,夜深时分,萧潇出了门,傅寒声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似是石化了一般,直到床头电话响起,他这才有了动作。

  接电话。

  “傅先生,太太刚到荆山陵园。”电话那端传来了高彦的声音。

  果然,果然——

  傅寒声在心里一连道了两声“果然”,握着电话却忘了回复,直到高彦试探唤他,他才醒过神来:“我这就过去。”

  傅寒声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下床换衣服,他扣衬衫扣子,扣了几颗,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纽扣系错了。

  他起初还颇有耐心的解着扣子,但解着解着,情绪忽然间就变了,他一把扯开衬衫,脱掉衬衫后,他似是无力了,颓废的坐在床上,把脸埋在了衬衫里。

  ……

  夜,实在是太黑了。

  荆山陵园一带几乎没有任何车辆,墓园之地,更加不可能会有行人出没,那是世人眼中的阴森之地。到了晚上,似乎就连路灯也带着雾蒙蒙的鬼气。

  傅寒声开车过去,到了荆山陵园入口处,高彦和张海生早已等候多时,眼见傅寒声开车过来,两人快步迎了上来。

  傅寒声下车,借着路灯,脚下还有未清扫干净的鞭炮,鞭炮来源于谁,不言而喻。

  凉风吹来,深夜看荆山陵园,只觉诡异。

  “今天晚上的事,不许向旁人吐露一个字。”嗓音沉窒,傅寒声迈步朝荆山陵园走去。

  “是。”

  高彦和张海生紧随其后,俱是一脸凝重。

  萧潇心里有火,那是一把滔天~怒火,她在万佛寺隐忍了四日,只因她要磨除她的凶戾,但她悲哀的发现她根本就磨不掉。

  再也没有比她更会隐忍的人了,她平静的等待徐书赫入葬唐家墓园,只因人前她不宜反对,也不能反对,但人后——

  徐书赫前脚下葬,她当夜就来了,她不惧怕亡灵,也不惧怕厉鬼,徐书赫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她身为人女,怎么可能让徐书赫埋葬在此?

  她唐妫不许的事,就没人能挡了她的道。若是有人敢拦,她必定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墓园遍地湿泥,那是一座新坟,徐书赫的坟。

  傅寒声没有近前,他站在远处止了步,他必须止步,她太压抑了,她需要发泄,否则她会崩溃,她会发疯。

  那道熟悉的身影半跪在墓碑前,新草皮被她扒下,她拼命地挖着泥土,嘴里呢喃出声。离得远,高彦和张海生注定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但深夜墓园,花圈遍布,冷风吹在花圈上,哗啦啦直响,就算胆大如高彦和张海生也禁不住头发直竖,心里好一阵害怕。

  两人下意识的扭过头,傅寒声静静的站在那里,那晚的月光很皎洁,周围树木投落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傅寒声究竟在想些什么。很多年后,不管是高彦,还是张海生,每当他们回忆起这一幕,都会不期然想起傅寒声的话。

  徐书赫的骨灰在石窖里放着,盖上石盖,然后上面堆满了泥土和草坪。前一夜,萧潇挖了一半,后来把花圈盖在上面掩饰;这一夜,萧潇抬不起那石盖,她费力去抬,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手指鲜血淋淋。

  但她不痛,她只是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徐书赫,徐书赫——”

  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父亲,就连黎叔也因他而死,她对他唯有恨,这里埋葬着唐家列祖列宗,他不配,不配——

  但她抬不动,实在是抬不动,所以她哭了,她哭她父亲,哭黎叔,她跌坐在坟前哭得嗓子都哑了。

  月光下,傅寒声隐身暗处,双眼一片血红,隐有浮光闪动,她病了,她被周遭人给逼病了。是凌晨,傅寒声对高彦和张海生发了话:“太太离开后,把徐书赫的骨灰取出来,另找骨灰盒替换上,要把墓修复的跟之前一样,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

  跟那夜一样,萧潇回来,没想到傅寒声竟在客厅里坐着,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待萧潇换完鞋走进客厅,他已经端了一杯水走了过来。

  “去哪了?”把水杯递给她,却避开了她红红的双眼。

  萧潇接过水杯,低头喝着:“睡不着,随便走走。”

  傅寒声的眸光有些沉,却不再逼问她:“下次出门散步记得叫上我,夜黑,容易摔倒。”他说着,看着她身上沾染的泥土,反倒是笑了:“是不是摔倒了?浑身脏兮兮的。”

  萧潇不言不语,低头喝了一杯水,喝的有些急,明显是渴了,傅寒声又倒了一杯温水给她,这次她喝了一半就把杯子递给了他。

  “我上楼洗澡。”

  “不急。”把她拉在怀里,额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手又伤了,我先帮你上药。”

  自从江边获知徐书赫蓄意谋杀萧靖轩,萧潇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做着梦。

  梦里面,她回到了2003年,南京。

  那一年,萧潇正值高三年级。

  下课时间段,萧靖轩死亡的消息是公司同事打电话告诉萧潇的。听闻噩耗,萧潇脑子嗡嗡直响,愣神间,手机没握紧,“啪”的一声砸在了课桌上,引来周遭人眼眸四顾。

  死了,死了……

  上课铃声响了,老师走进了教室,萧潇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空间声音似乎全都消失了,耳畔却清晰的萦绕着那人的话:“萧潇,你父亲在工地遭遇意外,已经走了。”

  萧潇脑子炸了,思维停了,呐呐地问:“走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

  她父亲怎么会死呢?

  过年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帮他洗脚,他还触动心扉的看着她:“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我的小棉袄若是有一天被别人给穿走了,爸爸怕是会百感交集,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天,她又听到了他父亲的声音,声音散在教室里的角角落落,心里忽然后知后觉的涌出一股剧痛,那痛越来越深,以至于她疼得浑身发抖。

  漆黑的黑板上赫然写着高考倒计时天数,老师正在板书,忽然被教室里一道刺耳的桌椅声止住了手头动作。

  萧潇站起身的时候动作很机械,但带动椅子声音格外尖锐,不仅是老师,就连学生也好奇的看着她。

  老师拿着粉笔,询问萧潇怎么了?

  萧潇手撑着课桌,脑子宛如惊蛰复苏的雷,全身忽冷忽热,她胸口疼得站都站不直,她一边朝外面走,一边对老师说:“老师,我要去C市,我要去C市……”

  她浑身都像是被人打了麻醉药一样,手脚发麻,就连说话也是茫然一片,说完了,她快步朝外走,老师在身后怒声喊她的名字。

  老师说:“萧潇,你站住。”

  萧潇奔跑着离开学校,还没出学校大门,就见一人急匆匆的来找她,英俊的脸上泪流满面。

  萧暮雨和萧潇一起去C市接萧靖轩回家。她父亲死得实在是太惨了,头部重击致死,萧暮雨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就连忙盖上,捂住了她的眼睛。

  “潇潇,别看。”

  萧潇看了,她摸他父亲的脸,摸她父亲头部的伤口,她父亲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却绝对是一个好父亲,从小到大,他不曾凶过她一句,他跟她说话多是温声细语,放在眼里,放在心里疼着,护着,但她的父亲却永远的睡着了。他入睡速度那么快,以至于睡前连句晚安语都没有对她说。

  父亲下葬后,她彻夜彻夜的睡不着觉,有时听到楼梯里传来脚步声,她会忘了父亲已经离世的事实,忽然坐起身,下意识认为是父亲下班回来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么真实,萧潇从噩梦中惊醒,胸口起伏,浑身都是汗,刺目的灯光提醒了她置身何处。

  她在床上。

  凌晨傅寒声帮她双手上了药,她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在门外站着;她从浴室出来,他还站在原地不动,见她出来,搂着她的肩,带她上了卧床。

  脚步声是傅寒声的,他夜间嗓子痒得厉害,把止咳药放在口中,刚下床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喘息声骤起。

  不喝水了,药片在他唇齿间逐渐融化,苦得他眉头微皱,但返身坐在床上时,声音却很温软:“做恶梦了?”

  萧潇和他对视数秒,眼神渐渐清晰,点了点头。

  傅寒声收敛眸光,他坐在床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把萧潇抱在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做了什么梦?”

  傅寒声原本没指望萧潇会回答他的话,但萧潇在短暂沉默后,却开始说话了:“梦见了我爸爸,2003年他死得很惨。”

  傅寒声松开手,目光投落在她的脸上,唤了一声:“潇潇。”

  灯光投落在萧潇苍白的脸上,眉睫阴影深浓,目光隐藏在晦暗之中,所以就连傅寒声也猜不透她是什么情绪。

  “是徐书赫,是他蓄意谋杀了我父亲。”萧潇声音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傅寒声浑身一震,那一刻连他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他在强烈的冲击中一时回不过神来,因为笃定某种臆测,就连思维也跟着一起凝固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潇在那一夜说了很多话,她躺在床上,表情平静的讲萧靖轩,她讲高兴时的萧靖轩,生气时的萧靖轩,难过时的萧靖轩,最后睡意袭来,她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他那么疼我,那么疼我……”

  凌晨无眠,傅寒声凝视着萧潇的睡容,决定娶她的那刻起,他自负能够担负她所有的悲喜,但到头来却还是让她承担了那么多。

  他最近身体不好,但睡眠质量却是越来越浅,自从目睹萧潇夜半出门,近三日,他虽每夜都躺在她的身边,却一直不敢睡得太沉。

  有时醒来,傅寒声看着躺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的萧潇,他会在迟疑间把手送到她的鼻息间,直到感受到呼吸,胸口堵着的气息方才尽数消散。

  傅寒声的忐忑不安,萧潇并非毫无察觉,她深深地意识到,她陷进了某种负面情绪里不可自拔,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温暖,但她身上却诡异的冒着冷汗。

  她在白日正常,却在夜间被梦魇折磨,越来越倦。3月16日,傅寒声带萧潇回到了山水居,这两日媒体又盯上了锦绣园,傅寒声不愿萧潇被打扰,回到山水居倒也是无奈之举。

  离开那天,萧潇什么都没带,却带了那只奇大无比的米老鼠。上了车,萧潇抱着米老鼠几乎遮挡了她整个身体,后来傅寒声把米老鼠从萧潇怀里取出,放在了车门旁,紧挨萧潇“端坐”着。

  “困得话,可以靠着你的小伙伴睡一觉。”傅寒声揽着萧潇白皙的颈,指引她靠在米老鼠身上。

  萧潇松懈下来,她靠着米老鼠,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傅寒声的脸上浮现出笑纹,伸手盖上她的眼睛:“闭眼休息一会儿,我知道你困了。”

  萧潇夜间睡不安稳,座驾沿路行驶,闭上眼睛前,傅寒声柔和的眼眸悄无声息的进驻到了眼帘最深处。

  ……

  回到山水居,日间活动和锦绣园并未有任何区别,傅寒声和萧潇谈话不多,但他会时不时的抱抱她,或是带她去花园里散散步。

  C市风雨起伏,山水居却成为了最洁净的避世圣地,于是所有的听说,也只是来源于听说。

  听说,方之涵身陷拘留所,预计数月后开庭,具体开庭时间尚未定案。

  听说,博达终止与融信的长期合作项目,以及正在运行的合作项目,此举不仅为博达,更为融信带来了巨额损失。对此,却无人诟病博达,就连融信也是无话可说,一切无非是基于方之涵发布的记者会之言。方之涵伤人妻子在先,融信又怎奢望傅寒声继续维持彼此间的合作关系?

  听说,唐氏高层只字不提唐瑛遗嘱,以及新任董事长,一致宣称,集团内部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坚守唐瑛醒来。

  听说,唐瑛性命虽然暂时保住,但却昏迷不醒,至于何时醒来,何时又会出事,一切还是未知数。

  听说,C大发布声明,早已在几日前就撤除了萧潇和苏越的相应处分……

  这一切全都是来自于听说。是听说,也是事实。

  谭梦的失踪让萧潇预感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复杂得不仅仅只有一个谭梦,还有一个徐誉。

  回到山水居第二日,徐誉的一通来电虽在萧潇的预期之外,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接通电话,传来徐誉特有的声音:“我和你见一面,地点你定。”

  徐誉是什么表情,萧潇看不到,但他声音里的压抑和混乱,萧潇却感受到了。

  是午后,傅寒声冲了杯热茶端过来,萧潇捧着杯子,却不急着喝,她眼目溶溶的看着傅寒声:“徐誉要和我见面,我把地点定在了山水居。”

  “嗯。”傅寒声情绪起伏不大。

  萧潇喝了一口水,那水太热,傅寒声接过杯子准备兑温时,萧潇说话了,她问傅寒声:“你把那个人的骨灰放哪儿去了?”

  这话很突然,却没有责备之意,平静之余似乎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柔意。

  傅寒声愣了一下,然后唇角的笑,开始一波波的荡漾在了唇角,他笑得有些猝然。他笑,是因为她的心知肚明却不点破,更是因为她语气中缺失已久的温软。

  这一日,萧潇语气有了温度,连带傅寒声冰寒已久的心也开始有了消融迹象。

  那是三月下旬,山水居一路走来,百花争艳,沿途尽是花香扑鼻。阳光明媚的下午,徐誉开车抵达,尚未下车,就隔着车窗看到了傅寒声。

  相隔二十米的距离,傅寒声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清冽漠然,他单手搭放在周毅的肩膀上,似是在说些什么,面上表情不明。

  徐誉开车前来,傅寒声不可能没有看到他,只见他抬手示意曾瑜近前,朝她低语了两句,就和周毅一前一后迈步进屋了。

  曾瑜朝徐誉座驾走来,态度谦和:“徐先生,请跟我来。”

  脚下的路曲折迂回,路径时不时的被掩藏在花丛深处,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萧潇在后院一角,一身素色家居服,静坐在一棵老槐树下的白色木椅上,一条雪獒绕着木椅兴奋的直打转,她单臂支放在椅子扶手上,淡淡的看着阿慈。

  她素来寡言少笑,就连热情也是极为欠缺,所以看到徐誉,她能给予的情绪实在是太少,况且今天一个是来兴师问罪,一个心性漠然,也确实是热情不起来。

  四周寂静,曾瑜离开了,徐誉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女子,每一步迈进都是一种煎熬,他控制不住他颤抖的身体,以至于跟萧潇说话时,就连他的声音也是颤抖得厉害:“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萧潇抬起眼睛:“你问。”

  “方之涵说得话都是真的?”徐誉牢牢地盯着萧潇,此话问出,心里已是一片惧怕不安,他承认他害怕听到某些臆测的答案。

  这番问话,其实多日前徐誉就该询问萧潇,但他却一直心存希冀和侥幸,或许不是,或许方之涵在撒谎。

  今日之所以过来,是因为——

  徐誉紧紧攥着某个物件,触手一片冰凉。

  萧潇目光落在徐誉手里的物件上,眼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一半真,一半假。”

  闻言,徐誉重燃希望:“这么说我哥他……”

  “他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十恶不赦。”萧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手中握着的白金镯子,不是正好说明了这一切吗?”

  一句话,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击垮了徐誉压抑数日的混乱。

  徐誉手里拿着一只白金手镯,这对白金手镯原本有一对,是萧潇生日那天,徐誉送给她的。当时萧潇在学校,提着礼盒不便,就把镯子取出,放在了外套口袋里。后来出事,镯子不见了一只,如今看来是落在了徐书赫的手里。

  其实,这只手镯是徐誉今天在徐书赫的座驾里无意中找到的,应是徐书赫带萧潇上车时,镯子滑落到了后座角落里。

  徐誉可以因为亲情盲目相信徐书赫虽然贪财,但还不至于这般卑鄙。如果方之涵说得是冠冕堂皇的假话,那这只镯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关于徐书赫陷害萧潇,唐家人对于此事,大都介于半信半疑之间,毕竟一切只是方之涵单方面的言辞,况且当事人徐书赫早就已经死了,无疑是死无对证。

  徐誉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但一只镯子却破坏了他所有的假想,他攥着手镯,指节却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泛着青白色。

  萧潇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阿慈,过了片刻,她从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徐誉。

  “你可以听一听这个。”

  那是录音器,样式很小,徐誉低头盯着它,却无力去接。萧潇见他不动,直接打开了录音器,丢了一句话给徐誉:“徐誉,你该知道你哥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录音缓缓运行。

  一道男子声音缓缓响起:“3月5日见你,你好像还没这么瘦,这才短短两天而已,怎么瘦成了这样?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那道声音,再也没有人比徐誉更清楚了,是徐书赫,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3月5日,3月5日……

  真的是他。

  徐誉面覆寒霜,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丧失了语言。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录音内容上,伴随着萧潇叙述的内容,徐誉的心一截截地凉了下来,他在等徐书赫的回复,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就像是一个陷入沼泽地的人,身子越陷越深,却无力自救。

  那些不能轻易示人的过往,足以凝固徐誉全身血液,他心跳如雷,他不敢相信,录音里的男人是他爱恨不能的兄长,他在过往的岁月里,又曾那般冷血无情的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改变了周遭好几人的一生。

  录音缓缓播放,徐书赫的声音再次响起:“唐妫,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我庆幸毁你在先,否则我迟早会葬身在你手里。”

  徐誉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他近乎麻木的听着。听到最后,他胸口发疼,急促的喘息着,原来这才是萧潇口中的“十恶不赦”,徐誉脸色白得吓人。

  徐书赫害死了萧靖轩?

  徐誉在心里请求徐书赫不要承认是他做的,他的哥哥没那么坏,但徐书赫承认了:“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他必须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他毁了我的婚姻,我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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