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泪如泉涌,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在努力,我不能辜负。

  艰涩的张开口,咸咸的,好咸好咸……食不甘味,大概就是这样。

  殷亦桀从背后抱着我,慢慢的喂我,边暗哑着声音道:

  “可儿做的我都知道,我也会承担自己的责任。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我需要点时间……”

  “恩,我知道。”

  无关乎对错,无关乎原谅,只为曾经这一份承诺,只为曾经这一份挚爱。

  他记得,我又何必强调?他知错,我又何必苛责?他需要,我又何必吝啬?

  慢慢的吃着,我也不再坚持要自己动手,那已经没有意义。

  不过,殷亦桀做的比我想的要多。

  他喂我吃了几口面,又挑着蛋白给我吃了,问:

  “喝粥还是继续吃这个?喝点粥吧?”

  我失血比较多,每天都在食疗,殷亦桀很坚持这个。

  望着红枣血糯粥,我点头:

  “我自己来。”

  殷亦桀二话不说,将第四个鸡蛋白挑着喂我吃了,然后安静的将粥递给我。

  自己将剩下的面和蛋黄、面汤都吃了。

  我抬头,看着他。

  殷亦桀眉头微挑,神色非常平静,接过粥来喂我。

  平静的,我们之间,已经彼此心意相通,无需再纠葛。

  我心也静下来,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们之间,还用为那个,再多做猜疑吗?

  过去的已经过去,来者犹可追,这样不是很好吗?

  白大夫来的很早,才八点,上班时间,就到了。

  拆石膏,复检,他全程陪同,殷亦桀也陪。

  “恢复的不错,比想象的要好。调整好心态,什么时候都很重要。”

  白大夫看着检查报告,颇有些禅味的说道。

  我被殷亦桀逼着做了一大圈的体检,检查报告足有厚厚一摞,还不包括暂时没出来的几样。

  不过白大夫走后门,结果大概都知道了。

  殷亦桀看着我的腿,伤口长得也不错,脸色明显好看多了。

  我脸红,虽然白芍是大夫,这个样子撩起我的裤子,总不大好看吧?

  殷亦桀无视,手指轻轻划过我的伤口,一阵酥麻……

  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我也尽量无视,扭头问:

  “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殷亦桀拉着我在他身旁坐下,哼道:

  “宋大学住院两个月,你怎么着……”

  “半个月。”

  白芍回答的很简单,似乎有某种不为我所知的信息在传递。

  “那就半个月,少一天都不行。让小赖过来。”

  殷亦桀皱皱眉头,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霸道的好像天下人都归他管、都得听他的。

  虽然殷亦桀一向冷酷、强势;但这显然有异的口气和决定,还是让我觉得吃惊。

  白大夫挑挑眉,没理。

  赖护士隔天和他一块过来的,殷亦桀还要让人家来专职,我也没懂。

  “平时多走走,如果有问题及时反应。”

  白大夫给我吊上药,只管交代我。

  我点了点头,没问题。

  当下就站起来,我先在屋里走走,然后扩大范围。

  天天呆在医院,外面的情形都不清楚,我……

  是到了走出去的时候了,可不能两眼一抹黑。

  “急什么,先适应适应。”

  殷亦桀忙站起来,扶着我,几乎是搂着我,不让我动。

  屋里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白大夫眼里闪过一丝犹疑的光芒,似乎,有什么问题。

  我也觉得有问题,不过,殷亦桀不说,又不想让我知道,我除了不管,就只能自己去发现。

  “伤筋动骨,别太急了。慢慢来,会好的。”

  殷亦桀说的也满口禅语,我,姑且先听话吧。

  殷亦桀比较满意,半抱着我,慢慢的沿着茶几床沿兜圈圈。

  我手里推着输液架,拖着右腿,一点点的挪,感觉,也没想象的那么脆弱,除了殷亦桀坚持不许我膝盖弯曲幅度过大之外,行动并无大碍。

  或许,野草有野草的生命力,只要一息尚存,就总能站起来。

  走了三两圈,感觉还不错,十几天不能动,骨头都快不行了。

  推着输液架,我往卫生间去。

  腿能动自然就可以方便的上厕所,不用麻烦殷亦桀端。

  头依旧半靠在他肩头,我脚下慢了些。

  这些日子,他竟然那样照顾我,唉……

  殷亦桀手紧了一下,依旧将我半抱到卫生间,门一关……

  我怎么有种危险的感觉?

  一种特别诡异的尴尬,在心底滋生。

  我愣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难道还要矜持一下?没发现其意义。

  殷亦桀胸口硬了一下,我愈发脊背弓着,不知所措。

  镜子里,殷亦桀眼里竟是柔和,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他将我往前挪了一点,把吊瓶往墙上一挂(医院的考虑很是周全),他立刻很自然的替我宽衣解带,指头从我两垮落下,一点异样都没有。

  若非对他熟悉到不行,我简直要怀疑那个超级大色狼是不是另有其人。

  还是他吃素习惯了,对荤的已经陌生至斯?

  面对面站着,离得这么近,看到我的裤子卡在膝盖上。

  松松的宽腿裙裤,是为腿伤特别准备的,能一直撩到腿根。

  我……呼吸有些不畅,这个样子,我……我自己可以的,这个样子……低头,冲地,我都尿不出来了。

  身上微微颤抖,我怎么都觉得,这个样子,实在是……实在……

  “怎么了,可儿?”

  殷亦桀亲下我额头,声音温润,唇也濡湿,很像个父亲。

  也许,生病了住院了,人就更向动物本性靠拢吧?既然如此,我大概也没必要……其实,我也只是感觉很奇怪。

  其实之前我们都,我们连宝宝都有过了,他也经常替我洗澡擦澡……

  卫生间里的故事不知发生过多少。

  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殷亦桀伸手,打开了洗手台上的水龙,那水声哗哗的开起来,打消了我的尴尬……

  咬咬牙,我,放松下来……

  气场轻松起来,释放了果然舒服。

  殷亦桀也感觉轻松了一些,无声的轻叹,吹出软软的香风。

  “我自己来。”

  站起来,我要自己穿衣服。

  我的手没事儿呀,真是……

  “一样。”

  殷亦桀二话不说,将我穿了,抱出去。

  我推着输液架,头埋在他颈项,嘀咕:

  “我要自己走,大夫说的……”

  殷亦桀将我放在沙发上,挪了个皮墩,把我推搁在上面,亲下我额头,道:

  “刚开始,少走一点,免得新长的韧带受损,等好了以后走多少都可以。”

  我嘟嘴,无语。

  殷亦桀撇下我,还有一堆水果,又忙碌去了。

  我看一眼他的身影,生活在有他的空气中,不得不说,很舒服,啃着草莓,虽然依旧有些酸涩,但远胜杨梅。

  他忙他的,我随手拿起《诗经》附庸风雅,翻翻捡捡,眼光落在这首上: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

  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

  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诗经》的笔法,实在是最朴素的唯物主义手法,多于劳作或者做事的时候很演绎或者通感的由此及彼,读起来犹如三月青草香,朴素,自然,回味悠久。

  细细的品着这首《隰桑》,仿佛于桑叶之间望见了“君子”,“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殷亦桀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脸,轻轻拧着我鼻子,眼里一缕晶亮,虽然不说,但显而易见。

  我勾起唇角,微微抿着嘴唇,眼睛慢慢的眨着。

  我的人,不论他因为什么缘故要这么做,至少这一刻我知道他是我的人,中心藏之,叫我何日忘之?

  爱,没有理由,也无法割舍……

  殷亦桀头一低再低,低到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犹如冬日暖风,吹得人心痒痒。

  侧过身子,看着我手中的诗篇,气息越来越轻浮,温度飙升,凑到我耳畔,

  我能感觉到他鼻子已经碰到我的脸,或者,相距不到二毫米。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只紧张的捏着手中的书,微微发抖。

  “去洗个澡,好不好?”

  殷亦桀声音很轻,唇就在我耳边,这话说的,纯属耳语。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我,这一刻,我已经投降了好像是,一点儿自我的意识都没有,一点儿清醒和自持都没有。

  似乎“嗯”了一声,似乎也没有。

  他的话,彻底将我蛊惑了,任凭他做什么,好像都能容忍,都会接受,都会喜欢。

  殷亦桀给我把药拔了。

  最近天天打吊针,他做这个已经是熟练工。

  他这个人,不喜欢别人来打搅,就算我们静静的什么都不说,他也不肯让人来,因此,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了,哪怕是新学。

  我手放在他手心,好像怎么长都没有他的手大。

  干脆不动。

  殷亦桀用棉签擦了一下,看着还好,轻轻揉着,问我:

  “疼吗?都成蜂窝了。”

  我微微摇头,吊针打多了就是这样,两只手背都是斑斑点点,蜂窝是有点夸张,但也绝对不好看。

  这一回住院,算是将我折腾够了。

  不过,感觉还好。

  殷亦桀松开我的手,抱起来就往卫生间去。

  我一惊,他这是,要给我洗澡?!

  闭眼,我啥也不知道。

  死死的咬着嘴唇,脑子里都是浆糊,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接受或者拒绝,我都有点儿希望他能告诉我。

  可是,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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