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有活下来才需要吃饭对吧。

  靠在梨树干上,闭上眼,假寐。

  夏日,醒的特早。

  还没休息够,就已经照进我的残梦。

  那边石凳上躺了二个要饭的,仰面八叉,伸手旧衣、披着破袋、穿着破鞋。

  听说要饭的都住招待所嘛,怎么还有人露营?不过,看他们的行头,和我还真有点像,看着蛮亲切。

  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突发奇想的摸到他们身边。

  真正要饭的,胆子特大,也不醒。

  我,咬着嘴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叫醒他们的打算,但是……我伸手,从他们的钱罐里,掏了几块钱。

  想了想,我又多掏了几块,里边有张五块的,我也收了……赶紧塞到口袋里。

  一个要饭的突然转了个身,哼哼二声,和猪吃饱了差不多……

  我吓得赶紧后退,推开三步,转身就走,逃,飞快的逃离此地。

  脸,和朝霞一样红,心,像揣了个小兔子,手微微颤抖。

  那,是我第一次“偷”,我偷了乞丐的钱,一共二十三块。

  在第一个早市地摊上,买了条最简单的裙子,砍了半天价,花了十五块。

  呵,知道钱来之不易,砍价也特别来劲,和卖裙子的女人磨了半天,还真给磨下来了。

  溜进一个厕所,洗脸、漱口(这就是习惯,大概真正的乞丐是不会想到刷牙与漱口的),然后换了衣服。

  内衣,我已经很痛苦的,没得换了。

  将换下来破了的衣服用塑料袋装好,我,第一次变身,回到曾经灰不溜秋土不拉几的臭丫头。

  厕所门口电线杆上,有招聘广告。

  有招发传单的,底薪二十,加提成。

  我看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买了几个馒头啃着,边往那里去。

  (包子贵,我暂时吃不起。)

  “证件。”

  头儿很干脆。

  “丢了。”

  我说。

  “十块。”

  头儿一点不含糊。

  “先给我五块。”

  我兜里就剩七块钱了,希望能多一点。

  “你要饭呢?就这副样子,一身又脏又臭,要你就不错了。”

  头儿指着我干巴巴的鸡窝头,看不出原色的鞋子,捏着鼻子,厌恶,非常明显。

  虽然,我的鞋子是真皮的,殷亦桀买的。

  “算了,跟着我吧。头,给个十五。”

  一个男孩站在我身边,话说的很平静,但有股正气。

  “行行行。别给我偷懒啊。想来的人多的是。”

  头儿丢给我五块钱,挥挥手,极不耐烦。

  这,就是我赚的第一笔钱:五块,预支的发传单的工资。

  男孩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我们到一个小区,挨家挨户发传单。

  简单的体力劳动,就是有些累。

  “我叫钟续明。你叫什么?”

  男孩路上问我。

  “谢谢你。”

  我没有多说什么。

  上他自行车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工作”需要。

  男孩不是话痨,我没有说话的兴致。

  中午我躲一边吃馒头,他请我吃面,我本待不要。

  他说:

  “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别客气。我也没多的。赚钱了请我吃大餐。”

  我点头,看他一眼,很平常的男孩,大概比我大一两岁,不过眼睛很亮,和赵昀差不多。

  晚上发工资,他拿了二十六,我拿了十块。

  这,很公平,怎么说,他也算老手、算我师傅吧。

  捏着钱,我知道,辛苦,是会有回报的。

  完事了,我就跟着他去他的学校(技校)澡堂好好洗了个澡,

  呵,因为他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我就和他来了,真是,天才!!

  洗了澡,身上没那么臭了,感觉也舒服了好多。

  将刚才从小摊上买的眉笔和口红拿出来,将自己的脸,好好“修理”一下。

  暗斑多多,青红乱点,连手上也是道道“伤痕”,一打眼大概是认不出来了。

  晚上,男孩热心的请我到他们食堂吃饭,对于我的沉默寡言,并未多问。

  “我要走了。”

  吃饱喝足,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想起自己的问题,赶紧告辞。

  “我送你。”

  男孩很干脆,没什么异样,淡然的让我觉得奇怪。

  看了他好一会儿,再想起赵昀的样子,还有昨晚的遭遇,我说:

  “离我远点,对你有好处。”

  转身,背后都是凄凉,与一个男孩坚定与坚强执着的目光。

  最后的最后,我到了他们教室,我在教室睡觉,总比外头流窜强。

  日期:5月20日

  发传单,睡学校,虽然疲惫,但也,比之前算是有些进步了。

  甚至,我找了别的几家学校,不再去打搅那个好心的男孩。

  十天,我攒够了一百块钱,这,是我第一桶“金。”

  虽然一直发传单,但换了二回头儿。

  第一回,一个头被打了;第二回,又一个头又被打了。

  大概,我的魅力无极限,这二个又是陌生人,第二个直接残了。

  别人不知道,但我猜的到。

  不过没办法,不想去美容院工作,我就只好不停的逃,不停的换头儿,不停给别人带来灾难。

  晚上进到大学里,中学小学是进不去的,只能到大学,站在大学门口树荫下,看了好久,我终于踱进去,坐在自习室最后头,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

  有的学生埋头苦读,有的学生你侬我侬,有的趴在那里睡觉,有的打游戏……

  第一次,我对大学,有了不同的认识。

  如果真是这样,上不上大学,也,真的没所谓了。

  也有的教室晚上上课,我就坐后头听,能听懂。

  有些同学讨论问题我也会,甚至我知道的答案比他们说的还准确。

  有时候觉得,就这旁听,也蛮不错,当然还有别的许多好处。

  那个商学院上《宏观经济学》,二个人就让我教了一手。

  那二个人那叫一个笨蛋,还说是大一下学期的,问“学姐”我大几。

  我那个寒毛直竖啊,当时要不是心痒痒想试试自己桶里到底有多少水,我都懒得理他。

  不过是keynes曲线啊什么边际效益,这个很好懂不是?

  边际效益,我给那二个“学弟学妹”解释:

  “你肚子饿了,给你一块钱,买五个馒头,吃饱饱,饿不死了,能跑能跳能躲。给你二块钱,干什么?一笼小笼包?吃了没发现价值太大。十块钱?吃烤肉?还嫌少。一百块,下馆子,也还是个吃饱,但是于救命一点,远不如一块。”

  抱着他们图书馆借的《通论》,我开始寻思,等有空了,我也要去……

  我的读书卡,终身免费读书钻卡……

  唉,被殷亦桀没收了。

  要不然,等能抽出时间,我就可以多多的读些书,相信一定不会比这里任何一个学生差。

  不过没有读书卡也可以去书城看书,就是得席地而坐。

  有了这些发现,我,眼睛亮了。

  被二个比我大的“学弟学妹”拉着又去了他们的英语角一趟。

  不得不说,我去那里,纯属体验生活,别无他意。

  或者我该感慨,在殷亦桀良好的硬件配套与布莱恩的软件配套双重辅导下,我的英语,已经好他们太多。

  我学习的二年,比起他们……

  那一刻,靠在梧桐树下,我,终于体会了二个字:

  “……沧桑!!”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我明白了学习的真谛:是知识,与方法;而不是学历。

  惊鸿一现,与他们、与几个英国的几个vso(vso,volunteering,overseas,大意是海外志愿者,那个s我忘记什么意思了,汗!有知道的亲告诉我一声。)侃大山,然后匆匆离去。

  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我不过是缺乏一个系统学习的机会,但没有人说就不能掌握那些知识。

  或许,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整个地球。”

  这是,我逃亡生涯中最深刻的感受之一,也是最甜蜜的。

  多少个夜里,睡在教室椅子上,我想象着没有读过大学而成为教授的奇迹;其实,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

  我才开始,经过一些时候,我也一样能做到。

  信心,在这一刻奠定。

  失去一次机会,获得一份经历,我,没有损失。

  摸着手里的一百块钱,想着学校里的那些体会,我静下来,可以做第一次规划了。

  办身份证,毋庸置疑。

  换工作,是第二件事。

  换身整齐些的衣衫,则是迫在眉睫。

  贴身放好五十块,拿出五十块,我要买衣服外衣内衣,还有凉鞋。

  虽然紧张,但差不多了。

  不去想那整柜子的鞋子,不去想轮换不过来的好衣服,我在用自己的双手努力的站起来,感觉,还不错。

  等有了稳定一点儿的工作,比如一个月能挣到五百一千块,我就可以考虑,读书,或者换更好的工作。

  然后一边领悟书里的东西,相辅相成,用理论指导时间,用实践印证理论,并作出修正,这条路,相信……

  殷亦桀好像给我指点过。

  讨厌,又想他。

  唉……

  奢侈一把,吃了一碗炒米饭,我终于找到户口所在的派出所,准备办身份证。

  “超过16周岁公民首次申领居民身价证的,申领人须提交本人书面申请,出具户口簿,并经责任区民警调查核实后办理。”

  窗口贴着通知是这么说的。

  填个书面申请容易,问题是,我没户口簿。

  学校里他们都在统一办,我刚好错了时间。

  户口本,我……好像得找法院去弄。

  如果东西齐了,照相,完了两个月左右来领,也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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