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灯亮了,是殷亦桀。我……忽然有些慌,手指迟迟按不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去说,去听,去……我该怎么表现,如何的……

  我打开音乐,萨克斯悠扬的响起来。可是,他……

  今夜,他不会等我回家吃饭,不会耍赖要我给他舀汤,不会守在我床前,不会……

  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下绿键,轻轻托起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就走开了。

  “我有事,今天不能过去……”殷亦桀的声音,有点点儿累,但充斥了一点儿暖意。

  我点头,我知道了。范姗姗肯定在他身边,他在措辞,在权衡,在……他很为难。

  如果我没看到那些,不知道他受伤,也许,我会不开心,以为他又在演戏,唯恐他欺骗我。可是,现在呢。我该怎么去诠释,他的这,短短的十个字?

  殷亦桀没有给我充分思考的时间,无声的轻叹,无声的笑,挂了电话。

  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他如此对我,就算是那次面对范姗姗,他也回护我。不过,他的叹息和笑,我想我听懂了。所以,我不用太多心,根本不用。

  我应该乖乖的,做我能做的事情。做不了的,就听任别人去做吧。

  抬起头,玉壶冰已经换了衣服出来,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笑。

  我挑挑眉,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开心。不过,貌似我该离开了。再低头,看电话……

  舒服电话打过来,我赶紧接起来,恩了一声。

  舒服的声音很安静,些微焦躁被他藏得很好:“苏小姐,早点儿回家,把门窗锁好。我有点事儿,要过去一趟,明天或者后天过来。”

  我,想了一下,恩了一声。我不知道该说别的什么,只能这样了。舒服是管家,不是奶妈,我没理由天天霸占他,我会做饭,衣服有人洗,空了我自己学习、玩,就可以了。

  “明天早餐我已经订好,一定要看到认识的人再开门。”舒服又交代我一句。

  我认同,继续点头,恩。

  我的慵懒,舒服可能听出来了,电话里静了片刻,他迟疑道:“病才好,回去多歇着。”

  恩。同意,我确实有点儿想回家了。今天的事儿,有点乱。我十分不想让自己去想,可又忍不住想想,所以,把自己弄得很别扭。

  挂了电话,接着又是冉桦,我到现在还怀疑,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而有些电话我又打不回去,比如订餐的那个。不过,我还是该先接。

  “苏可儿,你到哪里去了?有没有事儿?”冉桦似乎跳起来了,声音尖细,吓我一跳。

  我摇摇头,应道:“没事……一会儿就过来。”

  我看了看玉壶冰,他,应该可以算个理由吧。不过我一般不给人解释什么,也没所谓。

  挂了电话,我看了一下,未接电话就他们几个,都接过了,就没事儿了。我站起来,准备走。

  “男同学?”玉壶冰走到我跟前,递过来一杯果汁,笑问。

  我抬头看看他,接过来,喝了一口……

  “以后不要再和男同学约会了,要不然……”玉壶冰又露出狐狸眼,媚笑,“殷少会发疯的。”

  我挑眉,看着他,殷亦桀知道我要见男生,他都没说什么,玉壶冰凭什么多嘴?

  “好好好!”玉壶冰举手投降,后退三步,笑道,“你真危险,连我都差点儿犯错误。不过,今晚的事儿,你不说,我不说。OK?”知道就好,我撇撇嘴,得意一笑。

  玉壶冰,我觉得他的名字需要改改,因为,通常情况下,他并不冰。

  恍惚记得,我病倒的时候,他很小心的照顾过我。今天,他又这么细心的回护我。也许他有自己的目的……

  接受了他,我喝着果汁,回他一个微笑。

  玉壶冰揉揉额角,痛苦的摇摇头,很夸张的道:“小可儿,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这么对我笑,除非你决定以后经常对我笑,让我习惯了。”

  白了他一眼,好无聊的冷笑话。

  我站起来,背好书包,准备远离这个反复公子。

  “做我小妹妹吧。”玉壶冰跟着站起来,就有个服务员出现在门外,像是等着领我出去。

  我挑挑眉,没这想法,不敢高攀。

  玉壶冰看着我,装了个有些委屈的鬼脸,问道:“你从哪过来的?”

  我摇头,那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我只记得,有梅树和竹子,大概比划了一下。

  玉壶冰忽然眼睛好亮,好奇又好笑的看着我,似乎看到刚出土的楼兰王冠,笑道:“虽然这里很多地方都有那两样东西,不过梅竹林,取义青梅竹马,应该就是那里。殷少……”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既然好多地方都有,为什么要给我去的地方冠这个名字?

  和殷亦桀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得,大少爷闲着没事儿,爱无中生有惹是生非。

  玉壶冰看着我,意兴岸然,继续他皮皮的笑。

  我赶紧打电话问了一下冉桦……晕死,那里果真叫青梅竹马。

  玉壶冰狐狸眼眯成一条线,笑的格外开心,抢过我的手机,边往里面输自己的号码,边笑:“小气的殷少,竟然不肯告诉我你的电话,连问候你也不行。没想到招了现世报。”

  我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不高兴:哪有朋友在人家落难后背后笑话他的?

  玉壶冰边给他自己打了个电话,边抬头看我,赶紧解释道:“‘青梅竹马’是他取得名字。八点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既然他说的不是殷亦桀受伤的事儿,就先饶了他,赏他一句:“我同学送我。”

  玉壶冰笑笑,送我到门口,凑到我耳边吹口气……

  低低的笑道:“殷少很小气的,最好打电话让宋大学送你回去。或者让我送。”

  我厌恶的回头,他眼里的笑却很认真,不纯然是玩笑。

  也许他是对的,殷亦桀的身上,可能也有些事,我,也许是该听从玉壶冰的提议,让宋大学接我。

  冲他点点头,我往梅竹林去。

  冉桦和布莱恩几乎饿的前胸贴后背,幸好没有等我回来再叫菜。

  桌上摆了六道菜,两个汤,几个点心,反正要凑够最低消费,不吃白不吃。

  不过,我没什么食欲。想起刚才的事情,总觉得心里有些堵。

  玉壶冰说他和殷亦桀是朋友,所以得知消息后过来帮忙盯着。不论玉壶冰的话有几分真,我能想到的是,他们事先的猜测,可能比仅仅烟灰缸砸一下要严重的多。至于那个地下刑室,我想肯定不止老虎凳那么简单。

  人家有准备还往枪口上撞,鸿门宴也得来,他,他们,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今天如此结局,以后呢?看殷亦桀的态度,还有他们一再提到的那个协议,又会有怎样的杀伤力?

  真不知道殷亦桀在受伤的几天,那么安静的在家陪我,我还经常给他脸色看。却不知道,养家糊口,真的很难。

  现在忽然觉得,也许,父亲也有什么难言之隐,母亲也许也是。从他们对我很一般,到他们忽然逃走,将我陷入如此境地,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隐,我不得而知。

  “苏可儿,你怎么了?”布莱恩给我拨了些鱼片,我一点没动,他就停下来问我。

  我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有时候不去想,也就过去了。大人的事情,也许等我大了,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未必表面看的这样,或者,看到又如何,总归还有看不到的,还不那样过?

  “是不是累了?”冉桦坐在我对面,认真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是有点儿累了。今天的事情,我需要睡一觉,明天才能再想,或者忘记。

  不过我一向这个样子,两个男生也没太在意,吃饱喝足,结账走人。

  “谢谢你,陪了我一天。”

  冉桦眼睛有些红,好像,他刚才喝酒了。

  我摇摇头,既然认了这个朋友,这么点事情,是应该的。

  “我送你吧。”布莱恩在一旁接电话,冉桦有些迷醉的看着我,那感觉,又不想是喝酒,而是自醉。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管因为什么缘故,状态都有点像。

  “不用了,我叫宋大学接我。”我尽量站的离他远点儿,因为,我感觉到某个角落有双眼睛正盯着我,没有恶意;但我想起玉壶冰和我说的,我想听话。

  冉桦靠在门口的树上,惨淡的笑笑。

  这里虽然客人多,但都是自驾,偶尔有坐出租车来的,但是这个点儿离开的人更多,因此,出租车特别不好坐,简直和打劫一样。

  我们是学生,在公车上要让座,在路上要让道,在这里,一让,就不知要让到什么时候了。

  “苏可儿,我们送你吧。”布莱恩打完电话回来,热情的提议。

  我摇头,宋大学已经在路上了。

  “没关系的,我不送你到家门口,更不上楼……”布莱恩依旧热情的说笑,和小便场是看音乐喷泉的孩子一样,一脸美国西部的灿烂。

  冉桦苦笑道:“你虽然有车,但她是需要送上门的,她的监护人看的很紧。”

  我皱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不过叫了宋大学,他就那副模样儿。男生嘛,犯得着吗?

  宋大学来的很快,坐上车,布莱恩的车还没到,喷泉水雾后面,我看到冉桦不大真实的脸,没有再明亮起来。也许是深夜了吧。

  回到家,已经十点。

  自己放好热水,洒了花瓣,泡个澡。头,却有些晕乎。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大有将我压垮的意思。也许是太累了。一天跑了那么多地方。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却迟迟睡不着,似乎总有什么东西,盘踞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一个人呆着,也不觉得害怕。

  大抵是时间的关系吧。

  我感觉到这是我的家了。

  或者开始学习信任。

  把靠椅挪到窗下,我打开阳台的门,出去拉开窗帘……

  今夜,似乎很暗。天上不多的几颗星星,似乎也疲倦了。被地面上的霓虹灯一照耀,有点儿自惭形秽的感觉,干脆羞得躲起来,不知何时再出来。

  我回到卧室,拉开窗帘,靠在椅子上。靠椅很硬。靠背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很淡,还混着点儿药味,和,丝丝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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