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桀桀不知道,闻到香味,不停的四处找吃的,等我接下来的时候才明白过来,郁闷的和我撒娇了大半天,呵。

  《诗经》,我总爱闲来翻一翻;《孙子兵法》,偶尔也看一看。

  其实背着蛮重的,不过也是一种感觉,表示我离知识很近,是不是?

  哦,还有这个《李太白集》……

  “醉上山公马,寒歌宁戚牛。

  空吟白石烂,泪满黑貂裘。”

  这个,看不懂,李白的诗经常看不懂。

  宁戚饭牛,似乎记得,我查查……打开本本,这个,李白到秋浦的时候,大概很不得意,这个时期的诗,大多为郁郁不得志以及千里马待伯乐之意……我算明白一点儿了。

  《饭牛歌》云:

  “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长夜漫漫何时旦难道是宁戚唱出来的?

  我晕乎。

  不过白石烂终究什么意思,我还是没懂。

  继续,再翻一首:

  “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

  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

  颓废,丢开,我往后看:

  “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

  呵,这个就对了,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

  好大气势,我喜欢!

  虽说如此,我眼下的水却不如练,而是,像一根绿色的腰带,灵动的腰带,于小碎花青松绿竹裙子中间扎下一条碧水的素带,绿,一色的绿,动与静之间,却如此的完美有人。

  巧夺天工,纯粹自然,这天工,便是如此,让人叹为观止。

  甚至,两侧山上,这边只长主,并无一棵松;那边只长松,不见一颗竹,隔岸相望,却互无交集,纯粹的让人惊叹。

  大自然的奇妙,实在非言辞所能尽述。

  比如我坐着的这方岩石,愣是凸出一丈有余,于竹林中凸现出来独占一方天地,遗世独立。

  仔细看去,却又那么,自然,毫无突兀之感。

  自然的杰作,自然是自然的。

  独坐于上,很有点儿土皇帝指点这方寸江山的感觉。

  而周围二丈内的竹子,又都矮下半截,仿若跪拜之状,神来之笔,不过如此。

  西班牙人有句名言:

  “旅行是一面镜子。”

  胡愈之先生解释为:

  “人总不能看见自己,唯有和别处的人相比较时,方照见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我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儿晦涩,换一句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更意会一些。

  坐在这里,方知自然到伟大和美妙,以及人的渺小。

  山不动而水动,人不动而风动,心动……

  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潜力,在这里竟然呆得住,而且一天天的过,都不用数日子、不觉烦闷。

  不知道天性是个什么东西,我也懒得进行哲学探讨,呆得住,就带着。

  每天早睡早起,起来上山,一呆一天,中午有人送饭。

  中午有人送饭,或者我自带干粮。

  这种山水间的自由,甚至勾起我灵魂深处的向往。

  对着松树下的映山红,我好几次都在想,如果我也变成一株映山红,那该多好?

  偶尔翻出白居易诗一首,虽然反复咏叹有些繁琐,大概《长恨歌》之类写多了,但情意却在,道是:(山石榴,一名山踯躅,一名杜鹃花。杜鹃啼时花扑扑。)

  九江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一枝开。

  江城上佐闲无事,山下斫得厅前栽。

  烂熳一栏十八树,根株有数花无数。

  千房万叶一时新,嫩紫殷红鲜麴尘。

  泪痕浥损燕支脸,剪刀裁破红绡巾。

  谪仙初堕愁在世,姹女新嫁娇泥春。

  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

  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

  奇芳绝艳别者谁?

  通州迁客元拾遗。

  拾遗初贬江陵去,去时正值青春暮。

  商山秦岭愁杀君,山石榴花红夹路。

  题诗报我何所云?

  苦云色似石榴裙。

  当时丛畔唯思我,今日栏前只忆君。

  忆君不见坐销落,日西风起红纷纷。

  “当时丛畔唯思我,今日栏前只忆君。

  忆君不见坐销落,日西风起红纷纷。”

  日西风起,红纷纷,但我终非杜鹃,不能长留此间。

  流水逝去,似水流年,我都有些摸不清,它终将流向何方。

  如此清泠的河水,不知能自清几时。

  此一去,流经人世,必将污浊,又有谁怜?

  唉,来自凡俗,便免不了替它担忧。

  大抵,我很不能如那寺里大和尚,眼底了无尘,又何来污浊?

  我终是俗人,大俗之人,比如,我大口吃肉。

  “妹妹……”

  这声音,犹如被水洗过的大花蛇,朴素中带着二分纯净气息。

  “妹妹……”

  这声音,犹如被水洗过的大花蛇,朴素中带着二分纯净气息,或者说大白菜更合适一些,沾上三分水灵灵的秀气,看着很顺眼。

  鉴于这里基本上算深山,情况复杂,野生动物种类繁多,脾气不太好,与我亦无深交;因此我多半都在住处附近转转,他们找我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呃,相对的,让他们也放心些。

  虽然布莱恩是第一次来,但也不该感到多么奇怪,因为他总想管我呢,对吧?

  我扭头,靠在桀桀腰上,懒懒的看着来人。

  桀桀往后让让,趴稳了,我也靠稳了,是个很不错的姿势。

  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一人一狗能如何过的和平,为什么一人一人就不可以?

  即便亲夫如女,亦要相互利用攻讦怀疑失望,唉,人不如狗,是赞誉,还是悲哀?

  “看谁来了?”

  布莱恩往过一闪,背后露出一个女孩、大姑娘、女生?

  或者说,美女?

  如今的称呼,实在很难界定。

  我有时候是个现实主义者,从这许多称呼里,硬找不着何时的。

  “妆可人,你还挺会享受。我是不是该叫你妆总呢?”

  廖亮笑着坐在我身旁石头上,话虽如此,行动却并无多少恭维,而是很利落的打开带来的袋子掏东西。

  时而抬头看我一眼,笑。

  呃,汗!

  我两眼冲天,终于能顺利的看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了,为什么她能变得如此开朗成熟快乐,我却要郁郁不得志呢?

  还敢开我玩笑,真是的,讨厌。

  布莱恩忙着支桌子,安炉子点火,边笑道:

  “你如果叫她愤青山姑,我觉得更贴切一些。”

  去!

  我生气了:

  “你才愤青山姑,你一家人都是愤青山姑。”

  布莱恩一屁股坐下来,没所谓的笑笑:

  “我没意见,我家就你一个……”

  “我没意见,我家就你一姑娘,只要比在这里生根,我都很高兴。就算将这一片也包下来,给你盖个别墅,或者度假村……”

  去去去!

  破坏气氛的典型商人大俗人,见哪风景不错就盖别墅建度假村,我说:

  “你准备当多大的地主?土地使用权,给你多少年?还是说,你准备给那寺里二个当徒弟?”

  布莱恩笑,笑的贼腻兮兮,和山里人极不相同,看得我有些刺眼,不喜欢。

  他却没所谓,悠闲的打开果汁递给我和廖亮,边道:

  “你们二个聊聊天,妹妹出来愤青一点,别的都没变。你小心点儿别让她炮轰了。如果有下火的药给她吃点儿,我很愿意买单。”

  廖亮在剥粽子,没听布莱恩的,反而抬头看着我笑道:

  “妆可人才不会愤青呢,我看就是被你们逼急了。听冉桦说纯粹是突然间给她这么大个公司,要我吓都能吓死,别说当老总了。妆可人,这是我妈包的大肉栗子粽;这是陶婶包的竹筒粽,热一热,你都尝尝。”

  锅架好了,水壶里有热水,看来布莱恩的准备非常充分,三层锅放上去,还带了点儿菜,大概也是陶婶做的,好像。

  我还没口水,桀桀不安分了,呜呜好几声。

  我笑:

  “叫舅舅,阿姨。”

  廖亮眼睛瞪的老大,嘴倒是很礼貌的没张开。

  我笑:

  “你怎么来了?放假了?什么时候来的?”

  廖亮挪了挪腿,当然了,盘腿而坐没几个人觉得习惯,她换个姿势,轻轻一笑道:

  “你自然让我来实习,刚好五一,我过来看看,行的话我下学期就在这儿了。别告诉我你忘了,我可跟你没完。”

  呃,实习?

  这似乎上个世纪的事儿了,我好像有叫廖亮来,布莱恩还叫冉桦加入他的黑帮,那个,不都很久以前了吗,怎么还没完?

  有些不好意思啊。

  我问:

  “你下学期大四,实习啊?”

  廖亮一点儿不留情面的鄙视我一眼,点头,道:

  “是啊,早说好的啊。”

  好吧,早说好的,那都去年的事儿了。

  去年?!

  好遥远啊!

  我问:

  “去年的事儿,你们都还记得吗?!哇!记性太好了!唉,我老了,不长记性,去年……”

  真的好遥远啊,我似乎还沉静在“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世界。

  哦,我说: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色侵书帙晚,隐过酒罅凉。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

  竹香,竹香,格外的香,做成竹筒裹粽子,更香,嘿……

  “你准备退耕还林?”

  布莱恩很幽深的问了一句。

  “我觉得猴子满自由。”

  我很乐意的接一句。

  “始祖鸟不会飞。”

  廖亮,听说是大学里很有名的最佳辩手,我很怀疑她的进化方向,有曲折向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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