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题你回头再看看,对了再给我。”殷亦桀翻完一本又翻一本,指着我的数学作业,冰凉的手指摸着我眉头,淡淡的说,“走神了……”

  我吓得打个哆嗦,丢下舒服,赶紧看他。

  殷亦桀看看我,继续看别的作业。过了好半天才换了种口气,相对和缓的说:“做了就要做好。”

  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看我作业,还圈出几个英语题的错处,我赶紧点头,一定加倍努力。

  殷亦桀合上作业,大笔一挥,签了意见,还有日期,这才缓了口气,拉着我说:“我的可儿做得很好,不过还有潜力,可以做得更好。不要求你和谁比,也不要求你得第一;只要求你尽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以吗?”

  可以吗?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自己和自己比,是最有挑战性也是最难的,我的监护人,果然眼光独到、要求严格。

  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我……只是……

  我似乎以前没这么考虑过。我学习一向不错,自己也比较会照顾自己,什么时候都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儿。但要说到尽力,却真的未必。比如我的学习,我从不追求第一,可如果我再努力一点,也许还真的有更好的可能。

  不过,看着殷亦桀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别有内容。

  我更加愣住,真的很怀疑:难道他想和我说什么吗?他说我“还有潜力,可以做得更好”,是不是达芬奇密码之类的东西、有待我日后破解呢?

  “好了,快去准备一下,把那只镯子戴上。”殷亦桀站起来,他口袋里的电话在闪,好像闪了好几次,他一直没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不过看着我的时候,眸子还是亮的。

  我点点头,那些问题还是等以后再慢慢考虑吧,现在我要准备一下,和他出去,去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年。其实我还是蛮喜欢自己家里,想在自己家过年的。不过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我不能犟脾气。

  把厚厚的一摞寒假作业放到书架上,去更衣间找大衣,要能搭配的。还有鞋子、袜子、手套、头饰……

  殷亦桀虽然不说,不过我知道他对这些很讲究,所以学习中间我专门研究了一下,实在不懂就换同色系的。绿色长裙,头上戴蓝色小发卡,丝巾,算了就这样吧。

  然后,就是“那只镯子”,当然是玉壶冰送我的那只,闲着找出来研究过几次。

  那只镯子我闲着找出来研究过几次。造型看着简单,但好几个关键的部位以及暗处还是很讲究的。尤其是中间的玉石,质地非常好。

  不过今天让我戴上那个做什么?今儿是我们家过年,让我装玉氏公主,难不成还去玉壶冰家串门?大过年的上人家串门,这什么规矩?搞不懂。

  换好衣服出来,殷亦桀检查一遍,摇头,不满。

  拉着我到卧室,进更衣间,换了件儿大衣,玫红色的。我们家温度高,室外只有零度左右,这会儿变天,只怕该有零下了。他宁愿给我拿长大衣裹厚实点儿,也不要再看我发烧糊涂。

  我发烧的本领,连我自己都骇然,听他的。要不然他比我还担心,因为我发烧他还得照顾我。

  翻出一个金红色的手袋,装了几样小东西,还有我的手机,都快找不到了。

  殷亦桀有些无语的看着我,然后我就开始吐舌头,笑。谁让我成天不出门,没这习惯。

  殷亦桀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怜惜,摸着我头发,淡淡的说:“天冷,外头也不好玩。”

  谁说的!冉桦还请我滑雪呢,哈尔滨还有冰雕,谁说天冷就不好玩?

  不过我也只能腹诽而已。毕竟殷亦桀自己也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我哪里敢去得罪他?

  再说也就是个玩而已,有什么要紧。我现在过的小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走到卫生间门口,殷亦桀把我的东西给舒服,拉着我进去重新梳头,换头饰。粉红色,很公主很可爱的那种。

  我……有点儿晕:他到底想把我整成什么样子?

  如果是学生,有谁穿那么高档的大衣?如果不是,这身装扮,除过我胸比较丰满影响视觉效果外,别的怎么看怎么像小学生。

  不过这年头流行装嫩,三十岁的照着十八整,二十五的朝十五靠拢,我……今儿还是十五,就随便吧。

  反正现在人的观点都修正了,很少照穿着打扮判断年龄,或者照气质略作调整。只要不把我整成婴幼儿,大概都没有太大影响。

  穿戴整齐,头发扎两个小辫子拖在两边,又整齐又清纯。

  唉,大人留恋做小孩,小孩盼着做大人。因此,很多小孩的打扮都走了成熟性感线路;不过我家监护人爱玩娃娃更衣游戏,我是没有打扮自由权的!

  “去哪里啊?”上了车,我到底忍不住,问殷亦桀。

  舒服在前头开车,殷亦桀拉着我坐后头,难得的没有一手电脑一手报纸。

  不过我很绝望的发现,车上还有几本杂志。《财富》《福布斯》之类的,中文版,我能辨认出来。

  殷亦桀随手翻了下目录,扭头看着我,轻轻搂住我肩头,拉到他肩上,温润的说:“去吃年夜饭,哪里有空位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他的手……我小心的抓起来,他看我一眼,挑挑眉毛。

  我偷笑,既然被他发现意图,就大大方方的研究。

  过了这几天,他的指甲已经长出来了,纤长圆润,泛着健康的红色,月牙白又整齐又好看。真是奇怪,他的手,怎么就像是雕塑家的作品呢?

  “少爷,前面好像堵车了,要不要绕路?”舒服安静的话,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我顺着殷亦桀的视线,前面……各色车子排成长龙,绵延不绝,不知道堵在哪了。

  后面,也跟着不少车子。随着我们的车减速,后面的长龙也明显起来。

  左右也都是车子,公车道上、人行道上,都是车。轿车、越野、面包、公车、自行车、拉土车……

  如果没吃过三明治,站在我们车子的位置看一下就明白了,我们就是夹在中间的那块牛肉。前后找不到出路,就算绕路,附近也没有出口。

  这个年过的,还真是有些意思。

  这会儿……都不知道几点了,我手表忘戴了。

  无辜的抬头看看殷亦桀,然后,在搬起他的手看一下,我的天,今儿天还没亮,就快五点了!我都怀疑是早五点还是晚五点。

  再看看车外,浓雾弥漫,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感觉。我还好,和殷亦桀在一起,我们就团圆了。可是车外一定有许多急着回家团圆的人,肯定还有好多人饿着,还有人忙活,这堵了个没头没尾,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平时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回家,偶尔出门吃个饭,也都很近,我还真没见过这等大堵车,光看一下就能把人疯掉。不过疯显然是没用的,我们需要冷静的想办法撤离。

  殷亦桀把头转了一圈,打量清楚,还没说话,电话亮了,我看见的。

  殷亦桀眉头微皱,一缕灰色浮起。看到电话的时候,脸色愈发阴冷。

  我安静的闭嘴,刚想坐起来,他的胳膊紧了一下,依旧搂着我,更紧。

  好奇怪,大年三十除夕夜,谁打电话,还让殷亦桀这么紧张,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有点儿紧张起来。难得我们过个团圆的年,难道还有谁要搞破坏?

  我在瞎猜,殷亦桀已经把电话接起来:“文少……是吗?……好……我一会儿过来……哪里……我在冰西路堵上了……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来……客气……多谢……”

  我的心这会儿已经不是咯噔了,而是咔嚓,碎了。

  殷亦桀虽然话说的客气,可明显是客套的口气,脸色阴沉冰冷,眼里精芒四射,寒气逼人……

  让我吃惊的,不仅仅是殷亦桀的表情和锐利的眼神,还有……他话里的内容、、、

  冰西路……和我们隔着两条街,起码三里路远。我顺着殷亦桀的目光才找到,车里gps上显示,从这里直到冰西路都在堵车。不过他这么认真的扯谎,一定有目的。

  殷亦桀没有给我怀疑和猜测的时间,挂上电话,看着舒服。

  舒服似乎习惯了,这会儿已经进入三级战备状态,转过来安静的看着殷亦桀,静候待命。

  殷亦桀皱眉,深思,三十秒左右,摸摸我的头和发,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可儿,我有事……很抱歉现在不能陪你过年。你先到玉少那里,过完年让先他送你们回家。我忙完尽快回来……咱们一块守夜,好不好?”

  我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不过一定是大事,他不仅不能带我去,而且他自己感觉也很不情愿。

  抓着他的手,还是那么宽厚有力。我点点头,问他:“就一个车,咱们怎么走?我不太记得方向,但咱们出来也有半个多小时了,离哪里都很远……”

  就这么几分钟时间,路上堵得更死,车子挪二尺地方都得三分钟。如果是个人被别成这样,只怕早窒息死掉了。我看着车外,在想着自己的问题。

  殷亦桀拿着电话,迟疑一下,又从我手提袋里拿我的电话。我赶紧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殷亦桀的眸子一亮,脸色和缓了好多,安慰我:“别怕。我电话怕有监听。让玉少来接你。”

  这么说,这事儿,和上次从酒店逃亡一样,大概多多少少都和我有些关系。

  我咬了下嘴唇,和他商议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这里堵成这样,玉少也过不来。听说堵车的时候车子没人走得快,我下去走一截,到了车子能走的地方,再让玉少接我,或者我自己打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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