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正要合上信,余光里突然瞥到了宣纸最下方的一行小字。-叔哈哈-那字极小,百里九歌差一点就给忽略了,她连忙拿近了宣纸。

  “这是……”

  百里九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行小字,竟是李父留给李‘玉’衡的遗嘱。

  这上头书着:“吾‘女’‘玉’衡,吾久病将死,唯有一事未能善终,望你替吾完成遗志。念先王后曾救你于襁褓之中,恩重如山,吾已无法偿还,故由你接替,襄助世子殿下。一旦寻得时机,定要助世子殿下查清当年之事,以告先王后在天之灵。”

  百里九歌心下微颤,原来,‘玉’衡对她和墨漓的维护,的确不是别有用心,而是在还母后对她的救命之恩。

  ‘花’了片刻功夫,平静下心底的起伏,百里九歌放回了遗嘱,打开了第三个‘抽’屉。

  ‘抽’屉里,同样也有着一封信,是一张被撕掉了上半截的信。

  当瞅到这封信左下角的落款时,百里九歌倒‘抽’了口凉气。

  这竟是母后写给‘玉’衡父亲的信!

  因着信的上半截被撕掉了,余下的这半截,只有寥寥几句话。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被骗得那样彻底,我只庆幸姐姐没有踏入这个火坑。在临死前,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女’儿,李掌柜,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请你将我的‘女’儿带出大周,送去商国,托给奉国大将军和姐姐照顾。”

  这短短的、扑朔‘迷’离的话语,让百里九歌的心田翻江倒海,如雷滚过。

  时过境迁,她不知道母后所谓的被骗是什么意思。但她却从没能想到,自己,不,应该说是母后的‘女’儿,竟是被母后主动送走的。

  母后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女’儿,才让‘玉’衡的爹帮忙送去大商,给母后口中的姐姐和奉国大将军养育。

  奉国大将军……那时候的奉国大将军,还是百里啸!

  这么说,母后口中的“姐姐”,难道就是百里啸的夫人愈月?

  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气,只觉得这事情太过不对。愈月夫人是在壬午年七月初六那日难产的,母子俱亡,而在这几日前,百里啸为救年幼的殷浩宜而战死……

  因着消息闭塞,母后定是还不知道这事,也就是说,等‘玉’衡的爹真的把母后的‘女’儿送去大商时,大商已经没有百里啸和愈月夫人了!

  那……那个‘女’孩又在哪里?

  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脑海,惊起百里九歌浑身直冒冷汗。

  自己的爹百里越,是百里啸的亲弟弟,‘玉’衡的爹会不会把那‘女’孩送到百里越膝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解释了为何自己从小是生在大商的吗?

  这想法攫夺了百里九歌的呼吸,一时间,她几乎要站不稳。

  难道真是这样?

  不,不会的……

  百里九歌摇摇头,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的想着,觉得事情还是不对劲。

  自己从小是怎样的待遇,长大后回归奉国大将军府,爹又是怎样的态度……想想这些,百里九歌便觉得自己不是母后的那个‘女’儿,要不然百里越怎会那样对待她。

  还有她娘,那个拿着刀子毁了她容颜的‘女’人,她又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百里九歌深深喘了口气,余音惶惶不安的,摇晃在斑驳的‘玉’屋中。

  这事情依旧复杂了些,云雾缭绕的,她望眼‘欲’穿,却怎样也看不到对岸都是什么。

  手心里冷冷的,‘潮’湿的冷汗打湿了信纸的边角,不知不觉,间百里九歌已经将信纸捏出了褶皱。

  她想到了彦天师的卦象和他离奇的服毒自尽,想到了梨‘花’巫的忠告,还有墨漓曾劝过她的事……这桩桩件件绞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良久,百里九歌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尽管心‘乱’如麻,可澄澈的眸底,却流‘露’出万般坚定之意。

  昔日之事的真相或许很震惊,但,梨‘花’巫忠告过她,让她相信自己。所以,她永远相信,她和墨漓就是天作之合,他们没有做出罪恶的事,衿儿也绝不是异类!

  此刻脑海有些发晕,身子木木的,百里九歌打起‘精’神,想了想,终是将这封陈年书信塞进了衣服里,然后回到机关处,坐回了那铁东西上,驱动机关,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接着,她按照先前的路,继续往下走。

  在暗道中又走了好一会儿后,百里九歌推开一道‘门’,看见的是上次那个三岔路口。

  这里,那生‘门’和死‘门’静静的矗立着,火红的热闹灯笼和幽绿的鬼皮灯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第三条路,便是上次从‘玉’店的地道所走来的那条路了。

  百里九歌走入了死‘门’,按照上次的记忆,来到了岐山。

  出乎意料的是,她刚见天日,迎面就见两名‘阴’阳家的‘女’‘侍’者立在不远处。百里九歌心中一凛,倒不想那两名‘女’子迎了过来,朝着她福了福身。

  “世子妃,我家大人命我们在这里等您,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百里九歌惊了惊,姒珑怎知道她会来?再一想,大概是墨漪给姒珑传信了吧。墨漪做事也周全,这次多谢他费心了。

  她道:“好,我们走吧。”举步跟上。

  这次随着两名‘侍’者,百里九歌走的是另一条路,一路上没有费什么工夫。

  看起来这次是要从正‘门’入的,百里九歌看见了山壁上悬挑出的层层塔楼,看起来很像姒珑的设计手笔。而那塔楼下,一树树荼蘼‘花’仍旧怒放着,似是绽到了繁盛的绝境,隐隐预示着一朝俱亡的命运。

  在重重荼蘼‘花’间,百里九歌看见了姒珑。

  她像是从簇簇粉白中飘出的‘阴’魂怨鬼,一袭毫无生气的黑裙,乌黑的‘唇’微微翘动间,仿佛便将夏季尽数化为了残冬。

  姒珑狰狞一笑:“百里九歌,你比我还不按套路啊,墨漪告诉我你要来作客时,我是真的不信呢,算你有胆识。”

  这般口气的冷笑,百里九歌已经听习惯了,心头没有什么惧意。

  她答:“墨漪既然和你打过招呼了,那你也该知道我的来意吧。姒珑,我开‘门’见山跟你说,请你为墨漓解咒吧,你想要我怎样我都应你!”

  “哦?”姒珑冷冷大笑:“那你说说你能怎样?”

  “我——”百里九歌语结,怔了怔,索‘性’豁出去了,“姒珑,你不总说想让我当你的继承人吗?那我就拜你为师,加入‘阴’阳家,以后管你叫师父!”

  姒珑微微愕然,接着便猖狂的大笑起来:“哈哈,百里九歌,你说什么?再大声一点让我听听。你竟然说要加入‘阴’阳家,就为了周世子,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情你都做?待你师父被气吐血了你收场一个给我看看啊!”

  百里九歌心口泛疼,却明眸湛湛,定定的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敬我师父,一生无改,相信师父就算是知道了我的所为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你说他会原谅你?哈……”姒珑冷笑,不想再就着这个问题说下去了,“百里九歌,我说过我同意吗?你愿意不要原则了,不代表我会没原则的将七‘花’谷的人拉过来作徒弟。”

  百里九歌语结,心知姒珑就是个说理说不通的怪‘性’情。但她明白,姒珑只是因为仇恨而没有对她施以理‘性’的目光,而实际上,姒珑既然没想再伤害她了,就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百里九歌忙将荆流风给李父的那半截信纸掏出来,大步走向姒珑,道:“不知道这个东西‘玉’衡给你看过没有,这是我在她店里找到的,是从前我母后写给她爹的信。姒珑,你要信我,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姒珑眸‘色’略深,执了信,看过,神‘色’却没像百里九歌想的那样变的更异,反倒是轻蔑的大笑起来。

  “好笑!这什么鬼东西!”

  姒珑不耐的一挥,信纸被扇飞出去。

  百里九歌连忙躬身,将信纸给撸了回来,诧异的嗤道:“这里头一看就是有隐情的,姒珑,你为何就不能相信?”

  姒珑反‘唇’相讥:“相信?你让我相信什么啊!相信荆流风这自‘私’的言论吗?得知国破了,她早产生了‘女’儿,然后还满心想着的都是怎么保全自己的孩子,她想过我蓬莱千千万万的孩子都是怎么被虐杀的吗?!”

  百里九歌如被‘棒’击,心口一缩,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忙想了想,说道:“保全自己的骨‘肉’是人之常情,我如今有了衿儿,能理解这种心情。姒珑,你为何不能就事论事,而偏要将自己的主观情绪带进去?”

  “就事论事?”姒珑轻蔑的笑着,一手又将百里九歌手里的信纸抓过来,指着上头的墨迹,道:“荆流风说要将‘女’儿‘交’给她单相思的百里啸和什么姐姐。我怎就不知道荆流风还有姐姐?难道她还会好心的管抢走自己最爱男人的‘女’人叫姐姐吗?”

  “姒珑……”百里九歌握紧了拳头,因着心中明白,姒珑始终比她更为了解母后,是以,这会儿真不知要说什么好。

  只得坚定的说:“不管怎样,这封信明显就说明了有问题,我希望你能好好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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