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看到自己的那条腿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凝滞，咬着下唇仰了仰头，几秒钟后，正视前方。
看着那一家三口，好一会儿，才道：“吴欣，我踏进军营穿上军装那天起，老大就告诉我，老爷们站在天地间，就没有一个悔字。
我不后悔认识你，我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我曾用心的去对你，把你当作我一辈子要守护的女人，我愿意尽我所能把最好的都给你，但凡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这样的宠，让你肆无忌惮。”
小石头的眼眶有些泛红，轻笑一声：“失恋嘛，不可怕，的确是让我学会了很多，看懂了很多道理。你一个大学生，我一个穷当兵的，的确不合适，我不阻碍你追求更好的生活，那是你的权力，人各有志。
咱们俩交往快三年了，我现在才现，原来我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你，也不了解你。今天到这地步，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但事已至此，我就说一句，我石洵楠问心无愧。”
不愧是咱们当兵的，这话说觉得够格。
我本来还担心他经受不住打击，但看他这样子，失落伤心是有，但就像伊墨刚才说的，还真的不至于承受不住。看来，伊墨对他的每一个兵，的确都够了解。
当一个会领兵打仗的长不稀奇，但是当一个能够对自己的每一个兵都了解关心的长，那就相当不容易了。
伊墨，是真的拿自己的兵当亲人，当兄弟。
小石头的一番话，让吴欣和她父母都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其实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小石头又说道：“钱也好，房子也好，其实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可以再赚。其实对于我来说，钱是什么，我一年到头也用不着什么钱，在部队里吃，在部队里住，营房就是我的家。以前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我该给你一份保障，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不能委屈你吴欣等我的这份情谊，可我没想到……”
小石头摇摇头，“其实我早就现你和他之间的事，我是干什么的，你的那些小反常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这句话事质问，也是对自己的想法的肯定。
吴欣看着他，咬着下唇不说话。
小石头轻笑一声：“吴欣，我们当兵粗人一个，是没那么多花花心眼，但也不傻。我之所以没有说破，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够把握一个度，毕竟，我常年不在身边，或许他只是能够陪你说说话聊聊天，排遣一下寂寞，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帮你一把。
我以为我可以拥有你一颗完整的心，你年纪小，贪玩我都能理解。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原来一个人的心只要有一点点的迷失，就会变成全部，再也找不回了。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你对我就不是爱，你只是少了一个我这样的人供养你。”
“小石头~”
“你听我把话说完。”吴欣似乎要辩解什么，但被小石头直接打断，“没关系，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我不在意这些。不管是不是欺骗，你毕竟曾经真的让我快乐过，在我枯燥的生活里，你曾经真的很重要，给过我不一样的体会。起码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尽管只是我一厢情愿。
人生其实不必纠结太多，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对不起，我和你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你的背叛，你要知道，军恋军婚都有保护，但我不追究，你也别害怕。可我不会做冤大头，该给我的你还给我，不过这辈子，你欠我的情，你永远也还不了。”
说着话，小石头扶着床头，掀开被子，那条好腿先下了床，我一见，急忙拉了一把伊墨，用眼神告诉他，快阻止。
可伊墨对着我摇摇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伸手把我扯进怀里，也不让我去管。用眼神告诉我：好好看着。
我抿了抿唇，担忧的看向小石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出一点闪失。这截肢手术才没做几天，按理说他要卧床休息，少活动，毕竟伤口还没长好，随时可能生一些状况。也不能磕碰，到时候还要装假肢的，伤口恢复的越好，对装假肢越有利。
骤然失去一条腿，这个平衡度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的。小石头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双手挪动那条残缺的腿，下了床。
晃了一下，我本能的想要去伸手，却见他已经扶着床站好。
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其实就是下个床，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是很容易，短短的两三分钟，耗尽了他差不多全身的力气。
我无法忽略掉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怅然失落，对于一个曾经在训练场上，在战场上行动有素的特种兵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挫败。
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他让自己站稳，然后，慢慢的直起身子，不去扶床。
我很惊讶，他居然，就那么用一条残缺的腿站住了。
目视前方，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
他说：“亲爱的，最后叫你这一声，从此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即使再见面，也是陌生人。”顿了下，他继续说：“我想告诉你一句话，我是一名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站得起来，可能我身体残了，但我不是废物。没了一条腿，我照样顶天立地，照样能昂挺胸的走出去，我不丢脸。”m.cm.com
这话，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说得好。”我眼含热泪，伸手双手为他鼓掌。
小石头扭头看我，“嫂子，我是直属大队的人。”目光看向伊墨，伊墨冲他肯定的点点头。
吴欣和她的父母再没有说什么，不过看那神情，要是有地缝都得钻进去。
伊墨叫人送他们离开，顺便帮忙把能办得手续办了。这段风波，就这样，戏剧性的收场，以小石头的胜利告终。
就在我以为总算可以松口气，歇会儿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从脚底升起。 “怎么了？”伊墨看我脸色不对，忙问道。
我拿着电话给他看，“周继航的。”
他现在守着欧阳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会是他打电话给我。
伊墨皱了皱眉。“先接起来再说。”
我点点头，按了接听键，“喂！”
“嫂子。我，你能不能来一趟。啪啦~”电话一接通。周继航就焦急的说，还伴着摔东西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问都没问一句，“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扭头对伊墨说:“涵姐恐怕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说着看了眼小石头。他自己已经又坐在了床上。只是眼神有些空洞，我想，刚才的那一站。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先在这吧，我自己过去看看。”我想小石头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毕竟几年的感情，他是真的付出过。放手是一回事。但总会心里面难过，有些事肯定是需要有个人交流。这个人无疑是伊墨最合适。
伊墨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下小石头。“行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时过去。”
“好。”我说:“你好好开导他一下。”好好的一个战士，也没有父母，他才是部队真的是他的家，他的避风港，而伊墨就是他的依靠。
他这可以说是真的连环打击了，断了腿，退了婚，还要面临的是伤好以后，退役回家，就业问题，以后的生活规划……
跟伊墨又交代了一下，我急匆匆的去了欧阳涵的病房。
一进门，满地的狼藉，差点让我以为走错了地方。欧阳涵半靠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目无焦距。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对着我这边的手背上还有血迹，不用猜了，这战场就是她弄得，她的手应该就是摔东西划伤的。
周继航站在门口，盯着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一见到我，周继航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一个箭步跨过来，抓着我的手道:“嫂子，欧阳她……”
“她都知道了？！”这话是问，但却是肯定，他不用说，刚刚那个电话我就猜到了。
“嗯。”周继航紧张的点了下头，“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她，早饭也没吃，她也不让我靠近，也不让医生靠近，她的手都破了。”
我了然的点点头，“去找护士拿点药物和纱布，然后把这地上收拾了。”
“那……”
“没事，让我劝劝她。”
我说着走了进去，欧阳涵一直就像是把外界屏蔽了一样，好像我们说的话她都没听见。
“涵姐。”我在她床边坐下，她依旧是保持麻木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一刻，我的心特别的疼。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我曾经失去过双眼，我能够切身体会她此时此刻的内心。
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温度让我心中一寒，“涵姐，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我也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你心里有怨也好，有气也好，都不要憋着，你可以跟我说。”
她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我知道，这也算是回应我了。
“涵姐，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但是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不能够接受现实的人，好好的，我们还有希望，也别让叔叔阿姨为你担心。”
幸好，她父母都还没来。这几天的奔波劳碌，昨晚，周继航把老人都送回家休息去了。虽然，他们还都没有表示接受他，但是现在并不排斥他对欧阳涵的安排。
不管是出于对女儿的伤情的考量，还是觉得是周继航欠下的，应该的，总之，不排斥就是好事。起码有个机会让他去做一些事，去展示自己，让他们了解他。
“现在医学很达，也没有最后的定论你是不是能够站起来，周继航找了很多的专家过来，会诊的结果也还没出来，我们不能灰心……”
我的劝说还是多少有一些作用的，欧阳涵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目光慢慢的转向我，刚要开口说话，房门开了。
周继航拿了一堆东西回来，十分紧张的直接走到床边，将东西递给我，“嫂子，你看还缺什么吗？”
我扫了一眼那些东西，面签，消毒液，创伤药，纱布什么的，可以说很全。他一个特种兵，包扎伤口需要用到什么倒也门清。
只是，这是榆木脑袋吗？我让他去拿这些东西是想要把他支出去，让我能跟欧阳涵说会话，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说什么。
眼看着欧阳涵刚有点反应，他进门的一霎那，又回去了。那双眼睛，再次目无焦距的看向前方。
我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你去收拾地上吧，我来。”已经这样了，那就先处理伤口吧。
可是，这家伙居然不动，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给欧阳涵擦拭伤口，我抿了抿唇，“怎么，还不放心你嫂子我啊。”
这是一句玩笑，也是看他太紧张了，估计这一早上让欧阳涵给折磨够呛，想让他精神放松一下。
“不是。”周继航说，后半句是对着欧阳寒说的，“你心里不痛快，你要怎么样都行，要不你打我骂我都行，摔东西也随你，只要你能泄出来，别闷着自己。但是下一次，别再弄伤自己了。”
我听了是又高兴又心酸，欧阳涵的手也动了下，只是还是不说话。
其实伤口并不大，就是划伤的，擦了点药，以免感染。
周继航看了半天，这才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当兵的，动作也麻利，没几分钟就都收拾好了。
“你走吧。”突然，欧阳涵看向周继航，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欧阳~”
“涵姐~”
“你们都别说话，听我说。”欧阳涵说:“我不是冲动，也不是闹情绪。”
我们俩都看着她，欧阳涵微微扯了下唇角，我想她是想要笑的，只是又没笑出来。
“周继航，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我们都必须面对事实，不管之前说过什么，有过什么样的打算，都到此为止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合适了。”
“欧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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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继航看了半天，这才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当兵的，动作也麻利，没几分钟就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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