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从冰心堂拜辞离去时,细雪方飘得浅浅,不多时便织得密了。铺天盖地如精致厚实的锦缎,漫天而扬、挥挥洒洒,满地厚厚地盖了余寸。沈蓁蓁玩心大起,蹦蹦跳跳着一脚一个,在洁白成片如宽厚无垠的雪地里,踩下步步小巧的鞋印来。

  浅泽劝不住她,最后和她一起疯着顽耍,两人在花园里笑闹了一番,互相揉着雪球对打。沈蓁蓁三步并作两步,如一枚小炮仗般横冲直撞地冲回桃夭院里,结果就在院门口,一头撞进了前来接她的浅潼怀中。

  浅潼“哎哟”一声,捂着腰倒在绵软的雪地里,沈蓁蓁大惊,连忙站直了伸手去扶她,浅潼也不顾自己撞得疼了,一把把手中握着的个铜胎掐丝珐琅荷塘莲纹海棠式手炉递给她。沈蓁蓁接过来,在两手里交握着捂上一捂,随即递给身后跟着的、此刻也站得端端正正了的浅泽,道,“我暖和着呢,我不冷,你冷不冷?”

  浅泽伸手一摸,见沈蓁蓁手上果然是温的,也不再劝她。倒是浅泽冻得狠了,抱着个手炉揣在怀里,瑟瑟地发着抖。浅潼一边迎着沈蓁蓁往屋里头进,一边躬下身子为沈蓁蓁弹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对浅泽埋怨道,“这样大的雪,怎么就不知在二姑娘那里借把伞回来?”沈蓁蓁忙分辩道,“不怪她,方才雪还小得很呢,谁成想一会子竟下得这样大。”正说着,低头见浅潼刚才一头扎在雪里,领口和袖口都湿得很了,忙道,“你快些去换件衣裳吧,这样可要冻坏了,都是我的不好。”浅潼也觉身上湿漉漉地难受,怕耽搁下去要感冒了,就应是,便要告退。沈蓁蓁又拉着她道,“去岁做的那件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和墨绿缎子马面裙,我穿着有些大,就赏了你吧,你去换了这件去。”浅潼忙又应是,自去箱笼里寻了,拿到自己屋里换上了。

  待她走后,沈蓁蓁又对着浅泽笑道,“改明儿再得了好物,再赏你。”浅泽并不十分在意,闻言笑嘻嘻地点头应了。

  浅潼快速地换了衣裳,转头回来继续伺候着,谁知不知打哪儿来了只雪白的信鸽,倒挂在庑廊上,见浅潼过来,直愣愣地往她怀里栽了过去。浅潼唬了一跳,回过神来伸手欲捉它,它也不躲,埋在浅潼掌心里乱蹭。

  沈蓁蓁奇道,“哪里来的一只这么通灵的小东西?”伸手把它从浅潼手里接过来。

  只见它浑身毛色莹白,几乎与冬雪一色,在淡淡的雪色映照下,白得几乎会浅浅发光一般。只有尖尖的嘴和两只脚是明红色,红白二色相间,更衬得它十分得俊丽艳秀。沈蓁蓁在它羽毛间轻轻拨摆,忽见它脚上挂了只小小的翠竹绿筒,一时浅泽和浅潼都围拢了来看,沈蓁蓁从那绿竹筒中摸出张纸条,展开来看,上书,“镇平侯世子乃温良宽和之人,沈二姑娘或可托付终身。蓁姐姐不必过多忧虑。”余下的落款是个“五”字。

  浅泽不明所以,浅潼看后却脸色煞白,颤抖着双唇问沈蓁蓁,“可是五皇子吗?”沈蓁蓁颔首。她年纪小,同龄人皆称呼她为“妹妹”,少有唤她做“蓁姐姐”的,更何况落款一个“五”字,更是八/九分的确信无疑了。

  浅泽听她们如此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五皇子这信是给姑娘的,可是姑娘换上了二姑娘的衣服,浅潼姐姐却得了姑娘赏赐的衣服,这信鸽便认错了人!”说着,伸出根指头点点那信鸽的小脑袋瓜,取笑道,“姑娘还说它是个通灵的,现在看来却是个笨的!信鸽信鸽,却连那收信之人都弄错了!”于是逗得沈蓁蓁也笑了。

  浅潼一向稳重,这次却没有浅泽和沈蓁蓁那样好的兴致,张着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急道,“姑娘怎么能在私底下和五皇子来往通信呢?五皇子只比姑娘小一岁,又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此番虽是为了二小姐,却到底是有了私相授受的嫌疑。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损小姐的清白名声。”边说边打开手炉的盖子,示意沈蓁蓁把那纸条投进去焚了。

  沈蓁蓁就轻轻笑道,“这事只有你我她三人知晓,再不会传出去的,若是传出去了,我也只与你们分辩。”说着,将那纸条团成一团,塞到手炉里,手炉内几块炭明明灭灭,火舌一卷,就把那张纸条吞噬在其中了。

  浅潼皱眉,还想说几句“小姐也太不庄重了些”之类的话,但见沈蓁蓁乖乖依照吩咐,倒不好说她了,只好把那些话都咽下,只想着待往后再说吧。

  沈蓁蓁让浅泽去小厨房讨了把五谷豆子来,捧在手里,细细地喂给那信鸽吃,它一边吃着,还一边用手小心地梳理着它的白羽毛。沈蓁蓁把那信鸽拢在手里,打开窗,看那窗外风雪缥缈,渐渐停了,心里回想着上次与五皇子在回廊中碰见,说起书中写古人以信鸽传信通情,自以为十分地有意趣,五皇子便说那有什么难,回头去珍禽司领一只来,赠给蓁姐姐。

  沈蓁蓁当时笑言婉拒了,只想着太麻烦了些,又不好再承他的情,没想到他却放在心上。又想到纸条上所写镇平侯世子如何如何的话,心中又再三感念五皇子细致妥帖,是这样的仁厚、对她又是这样的照顾。已经受了他太多太多的恩泽恩惠,真是数也数不尽、还也还不清了。

  沈蓁蓁这样想着,对着窗外,却不禁悄悄地勾起唇角,微微地笑了。

  盖因今年远征回吾大胜,圣上大喜,特设明年春加开恩科一场。又采纳了礼部侍郎冯茂行的上折举荐,任命户部尚书兼内阁文华殿大学士陈炳章为主考官、副都御使韩政仪和通政使文善仲为副主考官。

  杨氏得了准信儿,不免把收在库房里的一尊羊脂白玉弥勒佛又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再三地抹去浮灰、供上香案,拜了再拜。——因为沈蓁蓁的长兄沈清骁,去年秋已中了举人,杨氏只盼他今科再考,能中个进士回来。

  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因有个世袭的爵位在,总是勋贵,便是不读书也没什么所谓。只是沈承谨年幼时因老国公爷荒唐,吃过不少苦,是老太太费心谋划、送他去做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的伴读,又命沈承谕用心读书、以科举出仕,在翰林院那等书香清贵之地熬出了头,这才翻转过盘来。因而沈氏兄弟对子孙要求严苛,不止沈清骁、沈清骏,便是尚且年幼的沈清骄,都必要请了先生、用功读书,日后不论从文从武,都能“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才好。

  沈蓁蓁在旁捧着个松花色的抹额绣着花,暗笑她娘亲是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那神仙佛祖会不会理睬她。

  杨氏上罢了香、又净了手,却再也平静不下思绪,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沈蓁蓁被她走得也心烦意乱,掷了针线停了手,嗔道,“娘亲!你可静些罢!来年春天尚且早着,哥哥又不是明天就要上考场,你便是这会子急也没用啊!”

  杨氏是关心则乱,这会儿被她一说才反应过来,忙坐下,又握了沈蓁蓁的手,一眼看见她手中拿着的抹额,倒忘了想说什么,反一愣,问道,“你这绣的是什么?”沈蓁蓁低了头,不好意思道,“我想给祖母绣个抹额,以示孝敬之心。”杨氏便大受感动,抚摸着她的发道,“好孩子。”

  沈蓁蓁被娘亲夸奖,露出羞涩之态,红着脸岔开话题,问,“娘亲方才想说什么?”杨氏记起了,不免又笑又叹,道,“想你哥哥的婚事。”沈蓁蓁又惊又喜,忙问,“是哪家的女孩儿?”

  前世战事一波三折,最后虽侥幸胜了回吾军,却是险胜、并非大胜,因此也就没有加开恩科一事。沈清骁是在沈蓁蓁出嫁后的第二年才考中进士,随后在沈承谨和安王的谋划下留在京城,一直为安王所用。

  只是不知为何,娘亲迟迟没给哥哥定下亲事,直到后来哥哥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得了圣上的赏识,圣上才以其备受宠爱的三公主许之。但三公主得圣上疼宠、性格骄纵,哥哥虽表面温和却也是个绵里藏针的,两人嫁娶之时固然热闹,婚后却三不五时的常有争吵,娘亲被他们闹得头痛,三公主也频繁跑回皇宫找皇上哭诉。

  后来安王登基,要清算沈家,三公主更是半分情面也不顾,直接强与哥哥和离,并在半月后另嫁。那时沈蓁蓁恨她凉薄,还在心里痛骂过她,而重生以后,她虽渐渐淡忘前世、怨忿之心不复,却也觉得,三公主与哥哥并不合适了。

  她不知前世为何娘亲不愿为哥哥定亲、今生又为何早早起了给哥哥定亲的念头,但今生能有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好了。

  杨氏凑过来,捏捏沈蓁蓁的小鼻子,打趣道,“亏你还是做妹妹、做手帕交的,我都知道,你却连这个也不知吗?”沈蓁蓁就露出疑惑神色,杨氏笑道,“是和璋郡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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