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的风光无心去看,花效径自回了洛阳城,只是**凡胎,却看不见云裳的魂魄跟随着他一直回到洛阳城外。

  金銮殿上,皇帝大怒。

  京城带出去的十万大军与云裳的三万西北守军全军覆没,那他花效怎么会活着回来?这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花效据理力争,皇上只好答应派人走一趟葫芦山,便见整个山谷内都是纵横杂乱的尸体,无数的秃鹫与野兽争相撕咬着,甚至无人为那些将士收尸。

  这样多的死人,若是不妥善处理迟早会爆发出瘟疫来,前来探路的人索性一把火烧了整个山谷,一了百了。

  洛阳城中,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花效与青城公主的大婚。

  不管是氏族权贵还是朝堂高官,均是人前人后两张脸,当着面赞扬花效一句青年才俊,未来可期。背过身来无不骂他一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大婚的前一天,花效孤身一人来到永陵桥下,在河水中放了一盏孤灯。

  就如那日宿醉后云裳做的那场梦,她站在永陵桥的顶端,望着花效捧着脸花灯放入水中。却不知,那灯芯里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一座孤桥天人两隔,她的身影随风散尽,花效却依旧茕茕孑立的走在这个世界上,渐行渐远直到再无交集。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一阵夜风吹来,将一盏孤灯荡出了老远。

  而今并非中元节,也无人会来放灯,那一盏飘荡在河水上的豆大火焰便显得如此的孤独。花效从袖中拿出了当初送给云裳的那枚簪子,紧紧地握在手中。

  一朝的气运,向来不是一个将军,或是一个书生便能够决定的了的。

  早在一纸洛阳赋获罪的那一日,花效就应该看懂,这一朝的气运早已经走到最后了。他二人做再多的努力,也只是延缓这个衰败的期限罢了。

  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枚木头做的簪子却依旧完好如新,可见云裳的珍重。

  花效紧紧的抿着唇,望着那盏渐行渐远的孤灯:“对不起,云裳,我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一旦堕入了温柔乡中,便再也爬不出来了,我也不能在听你的话,安心的做驸马,效忠于这个逼死你的王朝。”

  手中的木簪插进心口,正是当初云裳中箭的位置。

  他一声低笑,终于体会到了云裳当初的穿心之痛。殷红的鲜血浸透儒雅的青衫,河水上越飘越远的孤灯终于不寻。永陵桥延伸到老远,桥头站着一个貌美异常,拿着木质汤勺的女子。

  身后是盛开的摩诃曼陀罗,身前是翻涌着无数鬼爪的忘川河水。森严的阎罗殿昏暗,阎君的声音更是严肃:“花效,你可有冤?”

  “无冤。”

  “你一世无大善大恶,富有才名却未能造福百姓,身在军中却也不曾为祸乡里。这一世功过相抵,既然无冤,便喝了孟婆汤投胎去吧。

  原来轮回转世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花效一世无大善大恶,却只心系一人,不愿轮回。他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和完好无伤的心口:“我想知道,云裳她投胎去了么?”

  “云裳生前为匪,前半生烧杀抢掠。从军后杀人无数,更是坑杀了十数万忠骨。地府尚未收到她的魂魄,就算是收到了,也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夜重华说道。

  这世间有无数的真情,可对于夜重华来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与人情相提并论。

  他可以感念,却不能恻隐。天地秩序就是这样,若是因一人而改变,岂不是对别人也很不公平?

  花效孤零零的站在奈何桥前,开口道:“我想要等一个人,像与她一起投胎,若有机会还能再续前缘。就算是她的罪不能赎,我也远陪她一起堕入十八层地狱。”

  “黄泉之尾,有名忘川。执念不散之人可浸于忘川之中,你若不愿轮回转世,可入忘川等候。”夜重华声音古井无波:“本府君有必要提醒你,若是你的魂魄消散在忘川之中,便无法轮回了。”

  人之一生,便是一次轮回。活着的人死去了,魂魄轮回转世便会忘却前尘过往。失去了记忆的魂魄,又如何不能说是一次死亡呢?

  花效坚定地拱手一揖:“小生愿入忘川,待云裳归来。”

  六十年的时间,云裳的魂魄徘徊在洛阳城内,一直都没能等到花效出一次城。人间的浊气侵蚀着她的魂魄,使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化为恶魂。

  最终,她的魂魄还是坠入幽冥地府,镇于十八层地狱。

  同日,花效步出忘川河水。六十年的风霜苦等,终于等得一人归来。昔日一纸赋文名动天下的书生拿起风水扇,青衣换白赏,折扇一动风雨飘摇。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化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能在心中站成永恒。

  周遭的结界终于开始崩塌,苏蓁双手撑起一片光幕,将自己与夜重华罩在其中:“黄泉之镜的结界要塌了,阎君大人请跟紧我!”

  黄泉之镜在幽冥地府之中存放了万年,却很少有人去动,直到苏蓁出现才开始频繁的使用。

  说到底,还是苏蓁对这件幽冥圣器更为熟悉一些。

  夜重华闻言,也不怀疑,立刻走进苏蓁同她站在一处。同一时间,周遭的光幕瞬间支离破碎,入眼是十八层地狱下的疮痍景象与骨爪翻腾着的忘川河水。

  苏蓁抬手,八颗镇魂钉祭出,助夜重华定住八方的结界。愈见倾倒的十八层地狱内依稀鬼哭,终于彻底顿住。

  “收掉你的力量,十八层地狱的拉扯之力不是你能够承受的。”夜重华说道。

  苏蓁刚要开口,便见他的身周腾起一层浅绿色的光雾,将他整个身子笼罩在内,圣洁无比。

  广袖迎风猎猎作响,发间的玉冠流转这温润的华光,衬的他整个人有一种不太真实的圣洁之感。苏蓁听话的收掉了法力,站到了一旁。

  便见他口中念咒,整个地府的亡魂都开始惊叫起来,就连黑白无常与一众渡魂使都受了影响。

  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在这一瞬间沸腾,下一刻便要冲破皮肤迸散四射一般。苏蓁从未见夜重华在幽冥地府里大打出手过,往昔在凡世见他度化鬼魂,还以为那时候的他已经足够强大。

  可现在她才知晓,当时自己看到的夜重华,不过是他力量的九牛一毛。

  他的力量能定万魂,自然也能摧毁万魂。就在苏蓁觉得自己已经难以抵抗夜重华咒声的力量时,身侧一只手伸出,稳稳地拉住了她的手。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力量顺着那人的掌心蔓延到四肢百脉。

  夜重华并没有看她,却温柔的将他保护在了自己的结界之中,下一秒,便闻他威严的语声便传整个幽冥地府:“逃窜在地府中的恶魂,暂且关押在封灵塔内,所有套入人间界的恶魂,可就地格杀勿论!”

  看到夜重华从黄泉之镜出来,就相当于是给整个地府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几个恶魂还不至于让冥府阎君放在眼中,黑白无常与一干渡魂使向夜重华揖了揖手,身周灵光一闪连接两界之间的通道,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苏蓁也刚要离去,目光却落在萎地的花想容二人身上,不由得驻足。

  殷红的鲜血溅在云裳的脸上和手上,那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浑浑噩噩的沉浮的三百年的恶魂,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神志。那双光芒尽失的眸子,也终于泛起了些许光彩。

  “阿弥陀佛……”就在这时,地府深处传来一声庄严的佛号,声音悠远。

  苏蓁抬眼,便见一尊身披佛光的老佛乘金莲台,遥遥的落在十八层地狱之外。

  老僧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熟面孔,正是被苏蓁上一次砍成重伤的不周山神女澜黎。另一个少年一身紫色衣袍。同色发带束发,丰神俊朗,怀中亦是抱着一支紫玉长笛。

  少年身上散发的是与澜黎如出一辙的仙气,不像是幽冥渡魂使身上溢散出来的黑气,三人又怎么会从地府的深处而来?

  苏蓁对澜黎的印象很是不好,一看到同她站在一处的人,便不由自主的将之划入了敌人的范畴,手臂一展,镇魂幡已经出现在了掌心。

  天上人间的事他不了解,而今地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先做警惕总是没差的。

  紫衣少年远远地看着她,挑了挑眉稍:“好凶。”

  苏蓁微微皱眉,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这两人该是谁。之前在天柱山,她也曾读过不少的幽冥典籍,对其中的一段话印象深刻。

  “地藏王感念幽冥疾苦,发宏愿向如来,愿堕十八层地狱普度众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宝相庄严的老僧,想必便是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了。菩萨临地府,身边就只带了一只能耳听八方的小兽,经年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苏蓁退回到夜重华的身边,拱手一礼:“见过地藏王菩萨,神兽谛听。”

  “你认识我?有意思。”谛听神兽微微歪头,唇角漾出一抹笑:“我还以为认识我的人,早就全数超脱轮回,或是魂飞魄散了呢。”

  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子掩不住的稚气,一看便知还是个少年人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阴缘情愫:我的阎王老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 或者 rdww444” 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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