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王府出来的狗,从何时起竟这般没规矩了?见到本宫还不跪下!”

  萧萧寒风,不断吹拂着他松散的墨色青丝,却吹不弯他眉间的桀骜。漠沧无痕负手凌立于众人面前,朝其一声叱骂,抬眸间,无惧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太子!醒醒吧!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亡奴囹圄,不是你的东宫!巍巍大殿之中,你是万人敬仰、众星捧月的漠沧太子,落入这茫茫雪野之中,你可什么都不是了呀!”

  沧狼阴着脸朝漠沧无痕严厉道,语气之中是无尽的奚落与讽刺,这数年来,因东宫受过的罪,吃过的苦,积下的怨,结下的恨,今日,是时候替漠沧无忌做个了断了!

  “对了,我忘了!你现在是遭万人践踏的亡奴!漠漠雪野,山川阡陌,只要你有能耐,任你疯逃,可这生与死,注定由我等来主宰!”沧狼压了压眉,深黑色的薄唇勾出邪魅一笑,好似一瓣于夜里绽放的黑玫瑰,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平日里毕恭毕敬,殊不知竟包藏祸心!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震怒感,登时涌上了心头,漠沧无痕忍住万千怒火,压着嗓子威胁道:“你就不怕本宫一朝重返东宫,要了你的狗命么?平日里,刺探本宫行踪,暗地里行刺本宫,这些事,你没少做吧!”

  闻言,好似午夜梦回,沧狼脸上笑容登时僵住了,枯瘦的面目,形同一根槁木,仿佛日薄西山、半身入土的前兆。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悉数抖出来,哪个不是死罪?本宫挥手之间,便可叫你人头落地,九族同株!”话锋斗转,衣袖翻飞,漠沧无痕侧目而视,提指间,满是排山倒海之势。

  对前尘旧怨,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守住底线,不做得太过分,他都可以忍,他也很乐意陪他们玩,慢慢地玩!但是,今夜漠沧无忌竟不惜调动狼骑,对他赶尽杀绝!将他一步步逼到死亡的边缘!这就由不得他,再一次翻起那些旧账,旧账也好,新账也罢!他终究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凛冽的寒风,夹刀带棒似的,朝沧狼迅猛刮来,冰冷不可操控,直击骨髓。沧狼两腿一软,半瘫倒在身后的利器之上。

  “沧狼!王爷的眼睛,正在远处看着呢!休要跟他废话,现在就下令杀了他!”

  耳畔,好像有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一遍遍地催促;身后,那尖锐的刺痛感,一次次惊醒了他混沌的神经。他颤颤微微地支起半个身子,勇敢地尝试着去同漠沧无痕抗衡。

  “不!你现在什么都没了!哈哈哈,你什么都没了!”被恐惧与反抗扯断了神经似的,沧狼倾斜着身子,骤然抽搐狂笑:“爱你的人,要你死!你爱的人,要你亡!那些恨你的人,岂能留你到五更?”

  望着几乎要癫狂的沧狼,漠沧无痕居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害怕,那阵阵狂笑声好像隐着一根根暗器,穿梭于无尽的飞雪之中,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解他话中含义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绳索勒住了喉咙,让他开始喘不过气来。漠沧无痕猝然冲到沧狼身边,猛地攥起两只拳头,将沧狼提在半空之中,疯狂质问:“快告诉本宫你

  到底在说什么!”

  按耐不住的利器,齐刷刷对准了漠沧无痕。沧狼身子一轻,脸上先是惊恐,旋即却挤出一抹阴险的笑:“想知道吗?”

  堂堂漠沧太子竟然也会有一天求到他的身上,沧狼忽然觉得十分可笑,那可是一张天子之神韵的面容啊,此刻竟然也透着,想要从自己口中知道答案的渴望。

  呵!倒头来,还不是一傻子!

  沧狼故意犹豫着,须臾,暗暗攥紧了拳头,朝他阴笑了一声:“可惜,你没这个命知道了!”一个猝不及防,将他推入一片残雪之中。

  一阵智障般的狂笑声中,刀枪剑戟纷纷朝他刺去。悲愤骤然凝结成冰,刀光剑影之中,他目光一寒,沿着皑皑白雪,渐次躲闪,纵它矛头再厉,也休想得逞奸计!

  “杀敌者,王爷重重有赏,杀了他!快杀了他!”局势如火蔓延,沧狼蓦然错乱了,他连连提指,朝着那翻腾的身影,一个劲地嘶喊。空气骤然冷到了极点,深黑的瞳孔渐渐浮现出一支弩箭,隔着遥远的距离,亦可感知弩箭的方向,沧狼忽然震住了,只觉得背脊上有一条冰蛇缓缓爬了上来。

  那气息太熟悉了!是...是“冰雪女王”降临人间!

  与此遥隔几百米的另一座雪原之上,那里的寒风还要猖獗,仅存的最后一棵枯黄矮树濒危于悬崖的边缘,仿佛要连根拔起,卷上云霄。

  落落披风映着无穷的夜幕,被风吹得声嘶力竭,透露出争霸天下的势气,却掩不住他此时夺嫡灭亲、坐拥江山的猎猎雄心,在此嗔视良久的漠沧无忌,终于架起了为他弟弟精心准备的生辰之礼。

  “四弟,生辰安康呀!”亲切一笑,霹雳四起。

  萧瑟的寒风之中,一支寒冰羽箭,惊弦而出,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骤然,各处声音纷至沓来。

  寒冰羽箭穿破尘埃之声...

  “咻”

  沧狼的厉斥声...

  “杀了他!快杀了他!”

  北风呼啸而过...

  “呼”

  白饵急切的叮咛...

  “李愚,小心”

  不同的声音,同一时间乍起,风雪之声最是强盛,一阵翻腾,万籁俱寂。可她的声音却好似百灵鸟从云端扇翅飞来,洒下遍地清辉。

  那仿佛是一场美丽的错觉,不敢让人去相信,直到雪陂之末她骑着雪色狼骑翩翩而来,犹如九天之上乘着灵兽而来的圣女,手捧火种,点亮了尘世的黑暗;犹如天边出现的启明星,渐次显现出动人的光彩。

  “白饵?”再次见到白饵,漠沧无痕又惊又喜,只是面对沧狼狐疑的眼神之时,他的心跳开始狂跳不止,漠沧太子这个身份与白饵之间,仿佛就只隔着一层即将被风吹破的薄纸,一旦破碎,他的黎明,便意味着,不再到来。

  眼看着狼人的弯刀就要从李愚身后落下,从远处驶来的狼骑,不早不晚,恰好在这一刻,冲了上去,将好几个风人甩出了十尺之高。与此同时,它的身子在那么一刹那,极尽颤抖,就好像有一把屠刀,一刀刨开了狼心,血流不止。

  狼骑的身子

  压了下来。白饵一边极力抱住狼骑,一边朝李愚挥手:“快!”

  神似一条真龙,他纵身一跃,从雪地之中凌空而起,矫健的身形,完美跨上了狼骑,臂膀一紧,他迫不及待,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抱,她一路的雨雪风霜,仿佛皆被他揉碎于温暖的指尖,还能再次见到她,他只想好好将她护在怀中,给他最温暖的臂膀,予她最缠绵的缱绻,刀刃伤不到,风雪牵不走,绝壁阻不断。

  狼骑奔腾,乱雪翻飞,激起一片苍茫的雪霭。沧狼等人,猝不及防地,掩面遮挡,可终究是敌不过风雪,瞬间被碎雪渣子蒙了双眼,视线幽地模糊。

  强烈的喘息声中,沧狼皱着眉头极力扇开这坏事的层层雾霭,恍惚中,望着漠沧太子飞快逃走的身影,连连破口惊斥:“快追!”

  起初,狼骑飞驰的速度极快,不一会便冲出了漠沧无忌在亡奴囹圄设下的重围,等到红墙绿瓦重现,踏上人群涌动的宫道之时,整个身子凄然扑倒在地,发出了一阵哀嚎声。

  李愚和白饵骤然间,摔了下来。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被它阵阵哀嚎一惊,白饵猛然跪到狼骑身前,托着它耷拉的脑袋,不停地询问,慌乱的眸子里,是它奄奄一息的神情。“站起来,快站起来!”

  连连打了好几个冷颤,那狼骑将整个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不断寐着眼,它想要再看看这个人间,可很快就被疲倦压倒,嘴里的哀嚎声断断续续,越来越低沉,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婴儿在夜里幽咽。

  “你的身体为何会变得如此冰冷?”身边的白饵抱着狼骑泪流不止。

  看着狼骑压着的那块雪地,开始慢慢染上血色,李愚很快便意识到,这匹狼骑即将死去。

  “它中了寒冰羽箭,它......”李愚神色十分沉重,冷寂的眸子里,透着对漠沧无忌暗下杀手的憎恨,对战士壮烈而去的叹惋,对她满心恻隐却是无助的怜惜。

  “寒冰羽箭?”白饵颤抖着问。

  “那是漠沧最冷酷的暗器,杀敌于无形。”他回道,声音异常平静。他知道,若非狼骑挡下羽箭,此时,他估计早已中了那羽箭,被那寒冰之冷,侵袭全身,蚀骨而亡。

  白饵很快就意识到,狼骑即将死去的事实。它不该是这个命运的!它比自己还要可怜......

  再次凝望着它的眼睛之时,她发现,它逐渐变得平静,眼里不再有痛苦,在它眼中,那琉璃般的珠子,不断绽放出绮绿的光,给人希望,使人祥和。

  或许,这对它来说,是一种解脱吧!身为狼骑,命非它所愿,死去,才会是最好的归宿。

  她止住泪水,不再悲戚,紧紧将脸庞贴到它毛茸茸的脑袋上,一边柔和地抚摸,一边遥望着天际最亮的一块地方,含笑地说着:“去寻找属于你的那片浩瀚雪野吧!无忧无虑地奔驰,越过冰河,翻过雪山,去看看那绽放的雪莲,记住它的香气,然后找一片靠近草涧的青丘,安然地睡去...”

  她拍呀拍,它终是睡去...

  一阵雾气在他眼前翻涌而起,风雪,愈见凄迷。

  危机,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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